《我不是阔太》金水遥

3、不安全感

　　接下来几天都还按部就班，关于陆俨提出的更换模特的建议，许清姿在第二天就跟总编说了。
　　总编听后觉得有道理，赞助商推人上封面也是很正常的现象，难就难在原定模特也很大牌，直接提出换人怕是会闹出不愉快。
　　“这样吧，让副编给原定模特通个电话，把她的封面改到十月刊，也算礼数周全了。”总编这样说。
　　“好的，那我去安排新模特的对接事项。”许清姿接道。
　　“OK”，Amy重又低头忙别的事。
　　周五下午，许清姿接到一个电话，刚按下接听键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姿宝儿～”从电话那头传来。她惊喜地说道：“麒麟儿！你回来啦？”
　　“是啊是啊，我今天刚回来，刚下飞机这不就给你打电话‘报喜’了嘛！”是一个年轻的男声。
　　“哟，难得啊，终于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国内还有个‘土’朋友了。”许清姿酸酸地说，还有种撒娇的意思。
　　“谁说您土？告诉我我打趴下他！我们姿宝儿天生丽质还品味高绝，别的不说，就说您这工作，也不是那些没品位的人能胜任的。”听声音都能想象出电话那头的人有多神采飞扬。
　　“行吧行吧，啥时候见我呀？”
　　“正要跟你说呢，晚上有空没？我一些朋友攒了个局，算是为我和前几天回来的一个朋友接风，你也来吧！”
　　许清姿想到今晚原本和林夏有约，犹豫的说：“今晚不太行啊，我原本和一个朋友约好了。”
　　“别啊，我这不一回来就找你呢嘛，你可不能推脱。可以叫上你那朋友一起来啊！只要你们不是约会那就来我这儿玩”，那头说完好像又不太确定：“你们不是约会吧？”
　　“当然不是，她是女生”，许清姿对这个好友的脑回路感到无语，又笑着说：“那行，你把时间地址发给我，我跟我朋友说一声看她去不去。”
　　“OKOK，你一定要来啊，我可想死你了！”那头担心她不去，又强调了一番才挂断。
　　这通电话让许清姿心里一下子活跃起来，她有点期待见到那个许久未见的好友了。
　　她又打了林夏的电话，说了大概情况，问林夏能不能去她朋友的局。
　　林夏倒是没什么意见，说了句“可以啊，只要不是在公司，在哪都是放松”就同意了。
　　两人约好一同打车去目的地，下车后进入了一家饭店。许清姿抬眼一看那明晃晃的招牌——“正宗四川火锅”，脱口而出一句“我去”，明知道我不喜欢吃辣，还约这个地方，李祺名脑子有坑？
　　心里一气，脚步都快了很多，直接奔包厢而去。
　　到了包厢门口，已经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说笑声了，说明人已经来了不少了。许清姿平复了一下心情，和林夏一起推门进入。
　　“哟，姿宝儿来啦！”当先一个黑色衬衣的男人站了起来。
　　许清姿隔着火锅腾腾升起的烟雾，顿了一会才认出那是好久不见的李祺名：“麒麟，好久不见！”
　　两人走近了，直接给彼此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你又瘦了，我胳膊余出来好大一个空隙呢”，李祺名抱怨道。
　　“你也没胖，我手围着刚刚好，挺好！”许清姿也稍稍“测量”了一番。
　　她这才看清，多年未见，老友相貌变化不大，但是眼神更有力度了，不管是欣喜还是专注，都更有成熟的感觉了。身材也锻炼得很好，宽肩细腰，高个长腿，“已经是个祸害了”，许清姿在心里点评道。
　　在李祺名眼里，清姿跟当年那个爱撒娇的小丫头一点也不像了，整个人站在那，不说话就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走近了拥抱，这单薄的小肩膀也有肌肉的触感，让人联想到这身体里该蕴藏着怎样的能量。
　　她的眼神更坚定了，大学之前总是睁着圆圆的眼睛，笑起来就像月亮开出了花。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美好，月亮也许不会开花吧，但管它呢，少女时期的她就是一切美好的代名词。
　　他注意到清姿刚进门的时候很周到地看了一圈人，直到他叫她，她才欣喜地跑过来拥抱。
　　“姿宝儿，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他也在心里点评道。
　　“多久没洗头了？”李祺名挑眉打趣道。
　　这话一出许清姿就炸毛了：“去你的！我昨天才洗过，你眼神儿好不好使啊！”
　　李祺名装模作样地低头闻着她的发香：“嗯，不错，一会吃完就全是火锅味儿了。”
　　许清姿正要反击，包厢的门突然被打开，然后隔着蒸腾的烟雾走进来一个人。
　　许清姿没想到会在这遇见陆俨，但，就是遇到了。
　　陆俨走进来时，首先看到的是正中央的一对男女：男的双手环绕在女生的肩膀和后背上，女生手放的位置，好像是，腰……
　　再一仔细看，就发现这俩人他都认识：一个是极为熟悉的大学校友，从酒吧初遇到一起泡图书馆、自习室、健身房的李祺名；另一个是，几天前才认识的，顶级杂志的时装编辑，许清姿。
　　这两个人怎么凑一块儿了？看动作还挺亲密，他感觉自己眉头跳了一下，心里纳闷，但没有表现出来，淡定地走向两人。
　　随着陆俨的入场，大伙又兴起了一波热烈的讨论。
　　“来来，我给你介绍今天的另一个主角——”，李祺名把手从环绕改为拉住她的手，向她介绍：“这是我大学同学，陆俨，我俩不一届，但是玩得特好。俨哥儿年轻有为，帅气多金，现在是一家奢侈品公司的高管。”
　　说着他又向陆俨介绍许清姿，“俨哥儿，这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友，许清姿，现在是时尚杂志的资深编辑。我可把她当亲妹妹看的啊！”
　　许清姿看向陆俨，慢慢把手从李祺名的腰间收回来，注视着他的眼睛，说了声：“陆先生，你好。”
　　陆俨一听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儿，合着还没学会叫人……
　　“祺名，我和清姿前不久刚认识，公司之间是合作关系。”陆俨对李祺名说。
　　“这么巧啊。姿宝儿，你看这多巧，我就说让你今天来吧！”李祺名像是邀功似的，对着许清姿笑着说。
　　许清姿一看他那摇头晃脑的模样就忍不住笑：“我之前确实不知道你们是大学同学，怎么跟你提前说呀？”
　　说着，拉过来林夏，对他们两个介绍说：“这是我好朋友，林夏，也是我的大学同学，现在是一家广告公司的客户经理。”
　　李祺名和陆俨交换了个眼神，好像在说：“俨哥儿，这个林夏长得挺好看的，又是清姿朋友，人品信得过，可以考虑考虑？”
　　那边陆俨没接他的茬儿，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两方对视交流完毕，又各自转开眼神。
　　“林夏是吧，你好，我是李祺名，姿宝儿发小，看着她长大的。”李祺名主动向林夏介绍自己。
　　林夏没忍住笑了，心想这人说话真有意思：“你好，我是林夏，常听清姿提起你”。
　　李祺名一听这个就喜上眉梢：“真的啊？清姿从不背后不说人坏话，所以一定是想念我又夸我了对不对？”
　　没等林夏回答，许清姿就打断他：“别扯得没边了，夸你损你你都一个德行”。
　　轮到陆俨介绍了：“你好，我是陆俨”。
　　很简短的一句话，也没透露出什么信息。不过刚才的谈话已经能知道陆俨和清姿与李祺名的关系了。林夏也回了句“幸会”，就没再多话。
　　主角到齐了，就该各自落座了。
　　因为主要是为陆俨和李祺名接风，所以他俩坐在中间主位上。许清姿自然和李祺名坐一起，于是走向了李祺名右手边的位置。
　　李祺名自然地为她拉开椅子，他左手边的陆俨注意到许清姿落座时极其自然地拍了拍祺名的肩膀。
　　锅沸腾了，大家都热热闹闹地往里下东西。有人边下边说：“之前在国外待着，吃饭的时候总觉得少点什么。回国后看到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才发觉还是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好。要不都吃自个儿面前的西餐，整顿饭吃完都没什么交流，太冷清了。”
　　确实是这个理，团团围坐的温暖，只有回国、回家才能感受到。
　　只不过，许清姿有点难办，她不喜欢吃辣，只能往清汤锅里涮，但是辣锅里溢出的蒸汽窜到眼睛、鼻子里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没吃多少，她就先借故出去了一下。
　　终于出了那个热气腾腾的屋子，她靠在走廊上，自由地呼吸着清冷的空气，觉得总算把想打的喷嚏压下去了。
　　想去找找洗手间在哪，忽然听到包厢门响的声音，一转头看见陆俨开门出来。
　　许清姿突然有点想笑，想着他是不是也受不了辣才出来透气，就听见他说：“没想到你和Leslie（李祺名）那么熟”。
　　“是啊，我们一起长大的，后来高中毕业他去了英国，我来到北京上大学。”许清姿说起从前，也有点恍惚，一晃她和麒麟儿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我也没想到你和麒麟儿认识，真的挺巧的。”
　　“为什么叫他‘麒麟儿’？”
　　陆俨本身就是北京人，卷舌音说得自然又好听，像在轻轻撩拨你的心弦。
　　许清姿定了定神，解释道：“他小时候喜欢神兽，‘麒麟’和‘祺名’读起来又很像，就让我们一群朋友叫他‘麒麟’，显得很威风的样子。但是我觉得一字一句地叫‘麒麟’太傻了，就加了儿化音，这下子他是一点威风也没有了，听起来就像个宝宝。”
　　许清姿提起这个“点子”还觉得自己特别机智，化“麒麟”居高临下为俯首称臣，挺厉害的。
　　陆俨看着面前的小女人嘴角得意的上扬，还挑了挑眉，那自豪的小表情，实在是有点儿可爱。嗯，只是“有点儿”。
　　“那他叫你‘姿宝儿’，有什么故事吗？”陆俨又接着问。
　　乍一听到“姿宝儿”这个称呼从其他男人口中说出，许清姿不可抑制地颤栗了一下，很不适应。
　　“这个我也不清楚，他估计想压我一头吧。”
　　许清姿确实不知道祺名为什么叫她“姿宝儿”，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叫的，不过听着听着就习惯了，而且只有他这样叫她，感觉还挺亲切的。
　　陆俨没再多问。安静下来，气氛就变得有点尴尬。
　　许清姿借口去洗手间先行离开，回到包厢时，发现李祺名坐在了她的位置，和林夏挨在一起。而陆俨坐在他自己的位置，边上空着一个座位。
　　她没什么选择地坐到了那个位置上。
　　李祺名看她坐过来，解释说：“姿宝儿，你和俨哥儿都不怎么吃辣，你俩坐一块吃不辣的那边，我和林夏吃辣锅。”
　　许清姿这才明白为什么换座位。
　　“还有，你可以吃点糍粑啊、糖水啊、冰粉之类的，甜的解辣。”李祺名又嘱咐道。
　　“嗯，我知道了，你专心吃饭吧，吃饱了回去好好倒倒时差。”
　　许清姿还想说些什么，就看到陆俨拿起公筷往她碗里夹了一些青菜：“这是清汤涮过的，不辣，可以尝尝”。
　　陆俨的声音传入耳朵，她一时有点不敢看他，只能低着头看着碗里的青菜。
　　李祺名也注意到了，似乎也是很惊讶陆俨会给清姿夹菜，在国外中餐厅吃饭的时候，他可从没给人夹过菜。
　　他脑子里突然电光火石般一闪，觉得事情不一般，这俩人可能有戏，对着清姿说：“姿宝儿，你们好好吃，清汤也挺好吃的。”
　　说完就转过头去吃辣汤了，也不给清姿说话的机会。
　　清姿无奈，看着碗里的菜，又抬头对着陆俨说了句“谢谢”。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吃完了，李祺名喝了点酒，加上没转过来时差的原因，头有点晕。和朋友陆续告别完，身边只剩下了陆俨、清姿和林夏。
　　李祺名看人少了，也不顾及什么，醉醺醺地往许清姿颈窝一靠，胳膊搭着她单薄的肩膀。
　　五月的北京，夜晚微风轻柔，像是恋人在私语，无法吹醒一个酒醉的人。
　　许清姿虽然觉得这么个大男人这么靠着她有些过于亲近了，但一想到是麒麟，也就坦坦荡荡接受了。虽然麒麟比她还大三岁，但他似乎总能激起她少有的母性情怀。
　　只不过这一靠倒是把身边两人的目光吸引过来，林夏瞪大了双眼，似乎不确定好友和这个发小儿到底是什么关系。陆俨眼神轻飘飘地看过来，许清姿不敢抬头看，却觉得那眼神久久不离，一时竟有点头皮发麻。
　　李祺名浑然不觉周围两人的想法，嘟囔着说：“好想你啊……你想不想我？”
　　李祺名就是这样，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力求最大限度地让自己满意，才不管别人怎么看。“笑话，别人怎么想，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初中就这么说了，也一直这么做的。
　　许清姿被他逗笑了：喝醉了说什么屁话呢？
　　“李祺名你站好了。”她故作严肃地说。
　　李祺名也没醉得不省人事，下意识按照她说得做，站直了身子。
　　“你们怎么回去？你去哪住？”虽然是问剩下的人，但许清姿只看着李祺名。
　　李祺名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陆俨说他刚好开车了，直接把祺名送回酒店。
　　事情很快解决，清姿就和林夏一起打车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林夏跟她说：“姿姿，你那个‘麒麟’朋友真挺有趣的，你们真的是纯‘革命友谊’？”
　　许清姿一听就知道她误会了：“真的是纯友谊，说兄妹都行。家里大人们都认识，从小拜年拜过来的！”
　　“那我就放心了……我对你那个朋友还挺有好感的。他单身吗？”林夏说话直接，对着闺蜜更不遮掩。
　　这回轮到许清姿瞪大双眼：“你说真的吗？你们这才一顿饭的时间，就有好感了？”
　　“是啊，你别保守了，一顿饭能看出很多方面了，比如一个人的修养、餐桌礼仪、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和聊天话题等等，比单纯相亲要有用多了。”
　　林夏觉得自己观察还挺细致的：李祺名对女生很绅士，饭桌上一群男人也没有荤笑话，给在场女生留足了面子，而且人还长得帅，海归高材生，没什么缺点。
　　“祺名确实很优秀，如果你们能成，我一定是最高兴的那个。不过……”她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祺名对每个女生都很绅士，你可以再和他多接触了解一下，看看性格是不是真的合适。”清姿还是有所保留地说道。
　　其实，李祺名是个很暖心仗义的朋友，但他在处理情感问题上不怎么认真，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没见过李祺名正经领回来过女孩子。
　　他不是渣男，不坑蒙拐骗女孩儿，成年人的做事风格就是在发生关系之前讲清楚。他不主动勾搭，因为他确实有让女孩子沉迷的资本。但也不是来者不拒，太混乱的不接受，太单纯的不招惹，就是都市男女简简单单地放松一下，过后不要捆绑纠缠就行。
　　这种事情许清姿作为最亲密的朋友也不好评价，李祺名可能就是不想陷入一段恋爱关系里被束缚，所以目前还是开放式关系的践行者。
　　她不知道怎么跟林夏说，因为她觉得麒麟儿也没做错，只是观念不同而已，所以只好让林夏再考虑清楚一些。
　　这头许清姿和林夏在为李祺名纠结，那边陆俨和李祺名谈到了许清姿。
　　“祺名，还醒着吧，你为什么叫她‘姿宝儿’啊？”陆俨边开车边问副驾驶上的李祺名。
　　“你是不是喜欢清姿啊？”李祺名喝了点酒，但脑子还清醒，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陆俨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顾他和许清姿相处的片段。
　　“有点好感。”陆俨没把话说太满。
　　“我就知道我们姿宝儿招人喜欢，尤其是你这种闷骚型的，不喜欢女人主动火热，偏偏喜欢清冷有距离的美人儿，上赶着凑近呢。”李祺名说得倒直接。
　　“你这怎么还损上我了？”陆俨打了个转向，无语地瞥了副驾的男人一眼。
　　“我叫她‘姿宝儿’，是真的把她当宝贝，不忍心让她受伤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比她大三岁，关系好得几乎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了，我爸妈、她爸妈都把我们当成亲孩子看。
　　从初中开始，她就被很多男生喜欢，但是那些毛孩子长得丑不说，思想还特别龌龊，我怎么能让那些人骚扰姿宝儿呢？于是我就召集一波人，把他们都劝退了，劝退不行的就打回去了。
　　理由有很多，比如我们姿宝儿心里只有学习，她不关心你们青春期的情感抒发。还有比如隔壁某某女生也不错，可以去试试。我当时连什么‘爱一个人就要放她远走高飞’都用上了，就为了给姿宝儿一个清净。
　　我挺佩服她的，她认准一件事就会特别认真、努力地去实现。她家里很传统，父母要求她把学习放在第一位，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只有第一名才会被看到，没人会记得第二名’。在这样的要求下，她努力学习，心无旁骛，从一开始不是拔尖到初高中年年前三，从‘美女’变成‘美女学霸’。
　　后来，同学们还是会觉得她很美很漂亮，但是敢站在她面前表白的几乎没有，她用自己的方式击退了无关紧要的干扰。也是，没有对等的实力，怎么能征服美女？
　　再往后你应该可以查到，她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依然很努力，不管是学习还是社工还是实习，到了工作中你应该体会的更深。我当时已经在国外待很久了，只能偶尔和她电话聊聊近况。大学四年她就谈了一段恋爱，还特别短，从这方面来说，姿宝儿真的很单纯。
　　你这老谋深算的，我第一眼见你是在酒吧，你还跟着男男女女一块儿喝酒，那会对你的印象真是，年轻又…风骚。不用从我这儿打听，你用心了早晚会把我们姿宝儿吃进肚子里的。”
　　李祺名说了这么一大段话，突然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换了个姿势在副驾上窝着。
　　“李祺名你说话可得讲证据，我怎么风骚了？没错，我当时是在喝酒，但那是朋友生日，我为他助兴才喝的，而且那些女生后来什么事都没有，你别在这主观臆断。你作风比我还随意，我都没嫌弃你，你还觉得我配不上清姿？”
　　陆俨等了一会没听到回答，扭头一看发现李祺名已经睡着了，顿时想把他从车上扔下去。
　　最终还是忍住了，伸过去一只手，把李祺名拍醒：“醒醒，我不知道你酒店房间号，你要不醒我就把你放酒店大厅过一晚上了啊”。
　　“哎呀知道了，我没睡死呢。你想追就追啊，在这问我有什么用？”
　　“别怀疑自己，你是绝配、顶配！你前女友到现在都对你念念不忘呢，都有这本事了，你不行谁行？”
　　“我前女友那不是对我念念不忘，那是对我的钱念念不忘好吧。你说清姿她要是看中我的钱也行啊，这样就不会每次见我都疏离客套了。”陆俨越想越郁闷。
　　“要我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你就是闷骚，别老说我们姿宝儿客气疏离，你自己也高冷的不行，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哪个女生敢主动？
　　还有，姿宝儿是追求生活品质，但在她没有认定你之前，她是不会乱花你的钱的。她想要的，都会自己去买，现在买不到的，努力几个月也就买到了，何必为了钱‘拿人手软’、服低做小呢？
　　另外，我觉得你吧，要把教养和对喜欢女人的关心区分开来。你很有教养，对每个女生都会尽到基本礼数，清姿也许还觉得你夹菜这种事虽然亲密但也算是你的修养礼数，所以她会很有分寸地感谢你。但是关心和教养是不一样的，你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李祺名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有点渴，拿了车上一瓶水，拧开盖喝了几口水继续说，“你主动进攻吧，男人嘛，不主动去追喜欢的女人，难道还等她前男友来挽回啊？”
　　陆俨忽然想起来那天在餐厅遇见的清姿的前男友，看身着打扮和言行举止，也是个不简单的人。
　　“你知道清姿和她前男友怎么分的手吗？”他忽然问道。
　　“不太清楚，我当时在国外，只是听说是清姿主动提的分手，具体原因就不知道了。那个男的当时在美国，可能是异国恋太难了吧。”李祺名皱了皱眉，清姿的唯一一段恋情以失败告终，而且从开始到结束他都没有参与，这让他觉得很懊恼。
　　陆俨听了，没有再说话了。把李祺名送到酒店后，他开车在市里兜兜转转，最终竟然停在了许清姿家楼下。
　　陆俨看着那栋楼，自己也没反应过来，怎么就停在了这里。
　　八楼，右侧，灯灭着。
　　这片应该都是小复式，适合单身青年居住。小区治安很不错，刚才他还看到有保安巡逻，就连小区门他都是跟着前车进来的。和李祺名聊了那么多，对许清姿的了解又多了不少：她比他小四岁，今年才24，在职场中算是很年轻的人了，可是却已经能独当一面，个人能力之强不容忽视。
　　夜晚的凉风吹来，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有人跑步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他靠在车门前，不想回头看声音的来源，只是盯着那扇窗户，脑子里一刻也不停息。
　　“陆俨？”身后忽然有一道女声传来。
　　他转身一看，发现竟然是许清姿，她穿着紧身的运动衣，把苗条纤细又凹凸有致的身材完全展现出来，头上还戴着发圈，应该是在夜跑。
　　“你怎么在这里？”许清姿看到本该送李祺名去酒店的他反而出现在自己的家楼下，非常奇怪：“麒麟儿也在吗？”
　　“他不在，我把他送回酒店，一时间想四处转转，结果就发现来了这儿。我还以为你休息了，没想到在夜跑。”
　　陆俨深夜被当事人发现他绕步到人家楼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坦坦荡荡地说出了一二三。
　　许清姿觉得这人真是挺好意思的，现在见到人了也不说离开，合着她就只能请他“上去坐坐”了呗？
　　她觉得自己除了说客套话无路可走，于是试探的问了一句：“要不，上楼坐坐？”
　　陆俨可能等这句话好久了，利落地锁了车，说道：“也行，反正我也不想回去，多谢你好意。”
　　“好意”个鬼啊！客套听不出来吗？晚上去一个美丽漂亮、身材好且单身的女人的家，这是要意图不轨啊！
　　许清姿心里气得吐血，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又不能收回来，没法直耿耿地说“不好意思，陆先生，我爸妈嘱咐我晚上不要让陌生男人进家”，只好带着他进楼了。
　　到家后，陆俨主动要求脱鞋，不过许清姿这里没有男士拖鞋，只好给他穿了双一次性拖鞋。
　　陆俨打量着这个小屋子——整间屋子色调很淡，很干净，东西摆放得也很整齐，可见女主人是个生活仔细的人。米色的沙发上摆着她晚上吃饭时穿的衣服，估计是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收就出去跑步了。还有……内衣……
　　许清姿眼疾手快地挡在陆俨前面把衣服收了起来，放到洗衣机里，一时有点尴尬。
　　她家是木质地板，很有格调。小客厅的茶几下面还铺着深蓝色花纹的地毯，有点西域那边的风情。
　　见陆俨的视线在地毯上停留得长了些，许清姿解释说：“那是我去西藏时看中的地毯，觉得很有眼缘，就买下来在家里用了。不过现在天热了，该把它换下来了。”
　　她招呼陆俨坐到沙发上，就听见他淡淡地说：“你喜欢西藏吗？”
　　许清姿给他倒了杯水，坐在地毯上说：“喜欢啊，有谁不喜欢西藏吗？”
　　“太世俗的人不喜欢。”陆俨接道。
　　许清姿倒是没想过有这个答案，想了想又说：“不见得，也许人越身处俗世，才越想净化心灵。我就是个俗人，做这行的，谁不是身处名利场，每天跟时间赛跑？”
　　“怎么这么说自己？”陆俨淡淡地问。
　　“难道不是吗？”许清姿坦然地笑了笑。
　　陆俨坐的稍高些，从他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许清姿低头阖眼时浓密的睫毛，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刚运动完平复下来的安静。
　　“我觉得，她们是，你不是。”陆俨也低笑，看着她认真地说。
　　许清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隐晦的情绪，顿了顿，又故作爽朗地说：“您可别太早下定论，我真是个俗人，可不是什么佛系小白花。期待过高会让您失望的。”
　　陆俨没再说了。
　　“Leslie和我说了很多你的事，你们关系真好。”
　　许清姿虽然不知道麒麟儿说了哪些事，但一谈到两人共同的好友，她就放松多了，语调也很轻快：“他不会损我一顿吧？”
　　“他会损你吗？”陆俨笑着说。
　　“他生我气的时候是真的不留情，不过我好像也一样。我们性子比较像，所以发火的时候能指着对方鼻子骂。”许清姿想起以前的任性和互不相让，顿时乐不可支。
　　陆俨挑了挑眉：“看不出你还能指着鼻子骂别人。”
　　“我脾气有时真的很差，耐性为负，一点就着。所以您还是别把我想得太好了。”许清姿毫不避讳自己的缺点，但是也补充了句：“现在不一样了，我很少表露出生气的。”
　　陆俨还想再说点什么，忽然听到一声暴裂的声音。
　　许清姿赶忙起身去浴室看，终于找到了声音来源：洗衣机坏了！滚筒怎么不转了？
　　她关掉电源，先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放到一边，衣服湿的往下滴水，一时洇了一片。她打开闪光灯照了照滚轴，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正打算明天找售后来修，就听到陆俨在门外的声音：“怎么了？”
　　许清姿蹲在地上，边照边说：“洗衣机滚轴好像坏了，我明天找人来修吧。”
　　陆俨也进来，轻提了一下西裤蹲下来，一时空间狭小了很多。
　　两人的距离很近，许清姿稍微一侧头就能看到陆俨近在咫尺的侧脸。她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继续看洗衣机。
　　陆俨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利落地解开袖扣，把衬衣袖撩至上臂，说着“我试试”就伸手进去了。
　　许清姿赶紧给他打着光，看不到陆俨在做什么，但裸露的小臂肌肉纹理分明，还挺吸引人的。
　　许清姿忍不住走神了。
　　等她回神时，陆俨已经知道个大概了，小臂自然而然搭在膝盖上，看着她笑着说：“想什么呢？”
　　许清姿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脸有点红，眼神忽闪：“没什么。”
　　“里面好像有零件掉了，拍的时候有东西响动，我不会拆这一体的，看来还是得给售后打电话。”
　　陆俨简单说明了情况，对自己修不了也没什么要遮掩的。
　　许清姿忽然发现自己对他哪里心动了：陆俨这坦坦荡荡的劲儿，既不会打肿脸充胖子，也不会刻意贬低自己，其实是一种难得的自信和底气。
　　许清姿大概知道陆俨的坦荡无谓来自哪里，没有良好的家世，撑不起这样的自信。
　　陆俨起身往外走时眼神瞥了一眼放在置物架上的衣物，看到还在滴水的内衣，他镇定自若地把眼神收了回去。
　　时候也不早了，陆俨再不想离开也得说声“走了”。
　　许清姿自然不会留他，把他送到门口，本想说几句客套话结束今天的见面，结果陆俨站在她面前，低头直视着她，一言不发，眼神里却似乎有千言万语。
　　许清姿想，要是其他女人，一定会让他留下来吧。不管明天如何，当下才是良辰美景。
　　可是，她不能，也不是那样的人。两人的关系如果在模模糊糊的情况下就越过了那条线，那感情就再难有进展的可能：你需要的时候来找我，不需要就走，那我算什么？
　　许清姿也看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俨静默半晌，开口：“我走了。”说完就转头离开，没给许清姿反应的机会。
　　她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也有点恍然如梦的感觉，愣了会儿神，想着是不是忘了说“路上注意安全”？
　　就在要关门的时刻，忽然一股大力推开门，护着她的头把许清姿压到门上。
　　她知道这是陆俨，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心脏倒是不由自主跳得飞快。
　　许清姿看着陆俨的眼睛，深吸一口气，试着开口：“陆总，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的声音伴随着气息从头顶传来：“我在想，你对我有没有动心？”
　　？？？
　　这人说话这么直球嘛？
　　许清姿直接被问懵了，职场上带来的习惯让她第一时间想着怎么把话说好听，而不是自己真实的想法。
　　她大脑飞速运转，陆俨却没给她回复的机会：“算了，你要是拿职场上那套说辞应对我，不如沉默。”
　　这句话像是解放了许清姿的紧绷感，她坦坦荡荡地说：“陆总不觉得我们认识时间太短了吗？”
　　“我知道，这太快了，但我对你动心了。”陆俨看着她的眼睛说。
　　“心动我哪一点？”许清姿轻笑一声，却隐隐带着嘲讽，好像真要听听这一二三。
　　陆俨注视了她一会，他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面前的女人为什么会露出轻讽的表情。她是觉得他需要找个人来发泄欲望，然后恰好她长得还不错，所以才向她告白？
　　他慢慢放开许清姿，站到一个礼貌的距离，不引起她的反感。
　　“我刚才做得冲动了，但我要说明，我对你动心，不是有目的性的。你要想听一二三，我当然可以说，但我想，你最应该思考的，不是我喜欢你什么，而是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陆俨太精明了，一眼就看出她的防备心，最重要的是，看出她的脆弱、敏感、不自信。她对感情的一切戒备和推拒都来自于她的不安全感，害怕受伤害，所以不开始。
　　一个问题，陆俨就把她看透了。
　　许清姿难以自抑地生出挫败感，听到陆俨离开的脚步，她也没抬头。等到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她才缓缓蹲下，头埋在双臂里，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