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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   客人的目光落在白月舟身侧的剑上,问:“你是藏剑山庄的人?”

      白月舟会选择佩剑,一是因为江万水独自拿两把剑太过奇怪,二是因为他们三人结伴而行,要是被人看出只有一个会武功,未免平添许多麻烦。顾平生这家伙手无缚鸡之力,而他白月舟因为常年躲避别人的“诚挚”邀请而练出了靠谱的轻功,总比顾平生适合扮江湖中人。

      然而,藏剑山庄的招式,他真的完全没有用过,一旦跟人动手,必定当场露馅。

      他抬眼,目光镇定,只道:“前辈,请放过我的朋友。”

      小二在另一头适时喊道:“客官,您的酒肉来了!”

      “老夫左丘山,早就想领教领教藏剑山庄的一十六式御风剑。”外头雨势不小,沙沙声不绝于耳,左丘山说:“今日不方便,等明天天晴了,我找少侠打一场。少侠该不会怯战吧。”

      白月舟笑得那叫一个温文尔雅:“晚辈学艺未精,还望前辈手下留情。”

      “好说好说,老夫点到为止就是。”左丘山仍是伸手去拍白月舟的手臂,誓把这“试探武功深浅”的事进行到底。白月舟使了个身法躲过,退半步道:“恭候前辈赐教。”

      左丘山大摇大摆回去吃肉,江万水戳戳白月舟,问:“白兄,你真要跟他打?”

      却是顾平生道:“小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有没有听过?”

      江万水摊手:“行吧行吧。本来还想说教你几手,你练个一晚上没准能糊弄过去。无非就是用藏剑山庄的方式输掉嘛。”

      白月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顾忌还有别人在场,压低声音道:“要不你替我去比,我就说今天出门咱俩把剑拿错了。”

      顾平生无语:“你们两个的剑差着两寸多长呢,这话会有人信吗?”

      江万水扁扁嘴:“不要,我懒得跟他打。”

      白月舟问:“他的剑你看不上眼啊?”

      “他的剑太沉了,跟我不是一个路子的。”江万水把最后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又说,“白兄,要不这样,明天一早呢,咱俩去后院比划比划,我装模作样地給你胳膊上划道口子,你不就有理由不比了?这样咱们也不用一大早出门赶路,能睡个回笼觉呢。”

      “你怎么不说把我胳膊砍了呢?”白月舟目光一转,计上心来,“这样,等会吃完饭,小水你帮我去后院柴房偷块木头。”

      “你轻功挺好的,自己去。”

      白月舟懒得跟他犟嘴,眼见一桌子饭菜已经见底,就准备找小二拿钥匙上楼。

      更夫在外头打了初更。客栈的门再一次被推开,刚好有道闪电从天际劈下来,照得整个大堂骤然一亮。

      风雨声从门中灌入,这次进来的人浑身湿透,衣衫颇有些褴褛,刚迈了两步,就在客栈地面上拖出一大片水渍。

      小二面上微有难色,但还是迎上前道:“客官……”

      来客直接打断小二,问:“你这儿还有客房吗?”

      小二道:“有的,还有一间上房,客官要不要?”

      来客问:“一晚上多少钱?”

      小二道:“不贵不贵,只要一吊半钱。”

      “一吊半钱?”来客拧眉,“没有其他客房了?”

      小二道:“对不住了客官,只有一间上房了。”又不想失去这桩生意,就劝说,“都说穷家富路,这一吊半钱也不算多,您看呢?”

      来客回头看了看外面的雨势,正犹豫间,门外有人道:“一吊半钱而已,他给不起,我给得起。那间上房我要了。”

      随着声音一起进门的,是个二三十岁、穿锦衣的公子。他头上戴了顶颇招摇的纱冠,一身紫红色圆领袍,腰缠七宝带,脚踩鹿皮靴。外头的雨哗哗下着,雨水如柱,从屋檐上倾泻下来,他身上却没沾半点水渍。仆从在他身后收起了伞,他抬右手捏着下颌,恰到好处地露出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就差把穷酸二字贴在先前那来客脸上。

      “谁说我给不起!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那间上房我要了。”来客把手里的宽刀往地面上一插,从怀中摸出两吊钱扔在桌上。

      锦衣公子看罢,轻蔑一笑,随手弹出一锭银子。

      闹剧看了开头,就算知道无趣,在这左右都是无聊的时候,也完全可以看个乐。白月舟淡淡扫他们一眼,暂时收了去要钥匙的念头。

      若在平日,小二未必不能应付这种场景。只是眼下二人一个带刀,一个有钱,都不是他敢招惹的主,他便可怜兮兮地回过头,看向柜台后面的老板娘。

      老板娘总算放下了她的算盘,上前道:“二位客官,这……小店确实只有一间房了。”她看向那锦衣公子,“这位公子,您看——”

      锦衣公子就近找了张桌子,翘着二郎腿坐下,轻飘飘道:“价高者得,公平得很。眼下城门已经关了,又下这么大的雨,你也是开门做生意的,还要赶客人不成?”

      来客不忿:“用银子说话还能有公平?哼,你们有钱人的公平,果然是公平得很。店家,我也还是那四个字,先来后到。”

      锦衣公子懒得废话,他那随从上前道:“是先来后到啊!我们公子先说要那间房,您来得是早,可您要得晚啊。”

      他这话说得难听,可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老板娘就又去找刀客商量:“客官,要不这样,小店后院还有间柴房,您——”

      “柴房?”那刀客拿手拨开额前乱发,露出一张颇为不好惹的面孔。

      老板娘试图息事宁人:“客官,您委屈一晚上,我也不收您房钱了,成不成?”

      刀客从桌上拿起了自己先前扔下的两吊钱,正犹豫间,那左丘山却起身走了过来,笑道:“俞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刀客一怔,旋即惊喜道:“左兄?”

      于是这无聊的戏码又变成“他乡遇故知”。

      左丘山向老板娘道:“他的房钱我包了,”又伸手指向锦衣公子,“他出多少钱,我出双倍。”

      白月舟挑了挑眉,努力忍笑。

      阿六学着刀客先前的语调,慢悠悠道:“听听这话说的。你们有钱人的公平,果然是公平得很呢。”

      “哈哈,中原人说话真有意思。”阿曼拍手大笑,“争一间房,竟然能争出这些个道理来。”

      左丘山瞪向阿曼:“好没教养的小丫头。”

      江万水正要出言维护阿曼,那位锦衣公子先做了护花使者:“如先生这般教养,不要也罢。真是讲义气的江湖人,宁可在这儿虚张声势地同我相争,也不愿两人住一间房。好笑好笑。”

      这话说得颇对白月舟的胃口,他正轻轻点头,却见锦衣公子起身走近了阿曼,涎着脸笑道:“这位姑娘,不如咱们同住一间,就把那上房让给他如何?”

      阿曼先前已将她的蝎子收了起来,于是往旁边躲了躲,拔出腰间短剑,威胁道:“色胚,把你的脏手拿开!你凭什么要跟我同住?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姑娘说哪里话。”锦衣公子嘴上说笑,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后退半步,“金风玉露一相逢,千里姻缘一线牵,姑娘不觉得咱们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吗?”

      阿曼柳眉倒竖,“你算什么才?蠢材还是贪财?”

      “你!”锦衣公子气结,抬手要打阿曼,阿曼扬着头,半点不落下风。

      江万水拦在他们中间,懒洋洋道:“这位公子,你们两个争房间就争房间,把人家姑娘牵扯进来做什么。不就是一间房吗,我让给你们就是。”他回头问,“顾兄,今晚我去你那儿打地铺,成不成?”

      “好啊。”

      眼见事情圆满解决有望,老板娘忙走上前来,千恩万谢道:“多谢这位少侠。小店库房里还有被褥,这就给您送上去。”

      那边林闻风也起身道:“老板娘,把我的上房让给他们。我房中有张桌子,勉强也可以睡人。二位请不要推辞。”

      老板娘扭过头道:“哎呀,这位少侠也是古道热肠。”

      锦衣公子从鼻子里挤出“哼”的一声,冷笑道:“先等人让步,再在这儿故作慷慨,这位少侠可真是古道热肠。”

      “你!”林闻风不悦。

      “我,我说得有错吗?”锦衣公子走到大堂正中,抬手将店中所有人都指了一圈。“你们这群江湖人,一个个自诩豪侠,肚子里的算盘打得可是啪啪响。”

      他先指向落汤鸡似的刀客,“你,自己不讲道理,还想冤枉本公子是为富不仁。”又指向给刀客出头的左丘山,“你,在这儿充义气,无非沽名钓誉。”然后他转向林闻风,“你,玩黄雀在后,比他还伪君子。”他叉着腰,神色颇为不可一世,“待本公子练成了唳天剑,早晚把你们那蝇营狗苟的肚肠都剖出来,让人好好看个明白!”

      “唳天剑?”江万水大惊失色。

      锦衣公子道:“正是唳天剑。小兄弟,你不必怕,我今日承你的情,以后也不会为难于你。”他又吩咐随从,“阿六,今晚你睡柴房。小二,把你们这儿好酒好菜端了送到我房间来。”

      而后他便大摇大摆地走上了楼,小二忙不迭跟上,去开了东首转角处天字号客房的门。

      而大堂之中,众人面面相觑,除去阿曼,皆是一脸惊骇之色。

      “唳天剑……”江万水喃喃道,“萧唳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唳天剑怎么会再现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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