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之仙道难却》姜弈秋

4、测灵根

　　三日转眼便过，云鹿山招徒的日子到了。林洄被压着练了三天的刀法，每日柳藏锋只是教授几招，就让她自己去练，自己悠闲地坐在一旁小憩。林洄心中虽是不乐意，却也不敢违逆他，那几人的尸体还在山腰处躺着呢。
　　她第一日累的手脚发软，下山时还要走远路，避过蚊蝇乱飞的几具尸体，最关键的是，柳藏锋他不包饭。上百次挥刀之后，又是饿得眼前发黑。
　　后来两日，柳藏锋似是发现了林洄还没有辟谷，于是每日在林洄练刀的时候，会消失一会。当她练完刀，就会有足量的食物吃，引得林洄频频侧目，于是时而也会与他搭话。林洄百思不得其解的几处刀式，也在柳藏锋的示范下得到解决。
　　第四日，林洄照旧去到柳藏锋处，却不见其人，只在他寻常休息着的那棵树上看到了几个字：老夫去也，勿念。
　　不告而别，也算是那老头的风格。
　　字迹洒脱锋利，入木三分，连林洄也看得，出写字之人，必定极擅书法，又极为洒脱，不为世俗羁绊。
　　林洄有些感伤，叹了口气，就见眼前的树“砰”的一声，直直倒下了。那老头时机掐得如此之准，走都走了还要装一装。心上也不难过了，寻了一处巨石盘腿修炼了起来。

　　晨光从黛青的山后投射出来，照在了林洄的脸上，她睁开眼，眼中红光一闪而过，平淡的眉眼间无端多了一股难以接近之感。
　　天色渐亮，之间天边闪过几道飞剑。
　　林洄扫了一眼 起身下山，赶在林家巷的人出发前，回到城里。
　　林家巷的队伍外皆是大人，孩子们聚在中间，一行足有二十几人。林家巷里满足年岁的孩子都聚在一起，林洄悄无声息地混进人堆里。
　　林春山对求仙之事本不是那么在意，甚至还有些焉焉的，转头便看见林洄悄悄从巷尾混到了队伍里，就放慢步子，凑到她身边去。
　　林洄看了他一眼，林春山道：“这几日你都到哪里去了？我便寻你不到，还以为你走了。”
　　“你这调调是怎么回事？我一时还真不习惯。”林洄挑眉，“我这几日一大早就上山摘药，直到很晚才下来，没碰到你也是正常。”
　　林春山道：“我阿娘说，到了外面就不能俺啊俺啊的了，会叫人笑话的。”
　　林洄这才仔细打量了他一回。他穿着一身锦缎，打扮得像个香囊。这好料子，林洄这辈子都没穿过。脊背挺得直直的，昂头挺胸，说话语气也平直温和。看来林姨他们是怕林春山求仙时，被人欺负嘲笑，好好教了他一番。
　　“如今见你也和我一同去求道，我就放心了。此去经年，怕是再难回来，你和我一道，也好有个照应。我也便不再怕了。”
　　“你这样说话，我真的好不习惯，我不在这几天，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洄倍感惊奇。
　　林春山摇头，没再说话，仿佛笃定林洄能够和他一同被收入云鹿山。
　　林洄对林小胖的转变惊奇不已，转头又仔仔细细打量他的神色。胖脸圆润白嫩，目光却不似往日跳脱，变得平和深邃，似是心事重重。嘴角紧紧抿着，严肃又正经，好似一下成熟了。林洄露出复杂的神色，男孩子真奇怪。
　　林家巷没有几个足岁的孩童，一行人里长辈多些，孩童仅有七八个，女孩就更少了，算上林洄也仅有两个。
　　测试的地方在城中央，林家巷离那比较远，赶到时就见那人群济济，再难有落脚的地方，边找了一处角落呆着。
　　一路上林春山都未曾说过话，直到这时，又被林氏夫妻拉去叮嘱，末了，还往手里塞了两个烧饼。
　　林洄靠墙蹲着，摸了摸肚子，心中叹气。眼前伸过来一个油纸饼，林春山和她并排蹲在一起，示意她拿。
　　“我阿娘让我给你的，她怕你挨饿。”
　　“还是我林姨心疼我。”林洄高高兴兴接过去，咬了一口，是肉馅的。林家极为重视此次修仙选拔，这顿饭搞得和断头餐一样。
　　她瞧了一眼远处的林姨，她泪眼朦胧，神色憔悴又骄傲，仿佛秋日里枝头的红叶。
　　身边传来几声细微的抽噎，林春山流着泪，烧饼伴着泪水吃，时不时抽抽鼻子，他艰难吃完，一吸鼻子，打起了哭嗝。林洄拿着饼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尴尬的举着。她拍了拍林春山的肩膀，说道：“你伤心也是正常，以后怕是再难见面。你也说了，与其在这里伤心，还不如再去和林姨说说话。”
　　林春山哭的不能自已，只能断断续续道：“我，俺之前就说了，俺不想求道，不想离开南城。就算过了这么多天，俺还是不想，嗝，可是俺阿爹阿娘想让俺去，呜……”
　　之前那么镇定，林洄还以为他做好心理准备了，原来只是压抑着，现今一爆发，哭的太惨了。
　　她咬了一口饼，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去和你阿娘阿爹好好道个别吧。你这样了，此生就算不入道，也是要入魔的。别想了。”
　　林小胖哭哭啼啼的走到林家父母那边去了，几人抱在一起慢慢告别。
　　林洄看着，叹了口气。
　　她身边有个男子咋舌，酸道：“瞧他们哭的像一定能选上似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真是痴心妄想。”
　　“你少说两句，这谁说的准呢？小心祸从口出。”
　　林洄听得心烦，找了一处煎饼摊子，买了煎饼，坐到墙角吃。
　　买煎饼的大爷热情好客，手艺又好，做的煎饼外脆里嫩，分外好吃。大爷见她坐在一边，打趣道：“小娃娃你也来参加这仙人的选拔？”
　　“是啊，大爷，反正我无父无母，与其在这里耗日子，倒不如去搏一搏，万一就选上了呢。您说是吧？哈哈哈。”
　　“哟，小娃娃志向还不小。哈哈哈哈，你这模样，看着就不像寻常人家的娃娃，有福气。”大爷熟练的做着煎饼，一边和林洄扯皮。
　　“我今日要是选上了，就吃不到您这的煎饼了。我在这城里吃了一年，还是您这的东西好吃。再来一个。”
　　“你这娃娃，身子不大，饭量不小啊，喏，拿去。”大爷被林洄哄的开心，当即给了她一个刚烧好的。
　　一边等着的男子，佯作气恼，道：“老板你这不地道啊，那可是我的，怎么就这么给了她？”
　　“你个男子还与我计较，哈哈哈，再等一个就是了嘛。我若是选上了，就请你吃两个。哈哈哈哈。”林洄道。
　　“哈哈哈，你这小娃娃……”
　　“知道给我这个糟老头子带生意了，小娃娃长大咯。哈哈哈哈……”
　　林洄在这街角待的开心，与众人闹成一片。她在这城里待了几个月，和这一片的人都相熟，原本并无甚感觉，如今一想，心头也有点难过。
　　没过多久，林小胖就从人群里挤了过来，眼角鼻子都红红的，是极伤心地哭过。他挤到林洄面前，拉着她就走，说道：“快轮到我们了，你还在这里玩耍，差点错过。”
　　卖烧饼的大爷扔了一包油纸包好的煎饼，笑道：“小娃娃，送你的！”
　　“谢谢大爷！我若选上，就请大家吃烧饼，谁都有，哈哈哈……”
　　“这小家伙……”
　　“哈哈哈……”
　　“等着你……”
　　“跑慢点啊，别摔着了……”

　　林春山拉着林洄跑着去，听到身后的一片笑闹，叹道：“你倒是讨人喜欢，见过你的那个不喜欢你？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林洄道：“我好看呗。哈哈哈。”
　　林春山笑了一声，没说话。
　　前边不远就是林家巷的人群，长辈们站在圈外，幼童们一脸茫然的排成一列。林春山带着她站到队伍最后。

　　此次云鹿山才来了两位修士，只负责检测灵根，其余事项皆是城中护卫包揽。南城小城，只几位散修长留在此地，城主修为元婴中期，其余皆是金丹修士。城中心搭建了一个擂台，两位云鹿山修士穿着白底蓝纹的长袍，皆是俊朗的样貌。
　　擂台中央架着一块一人高的灵石，是专门测灵根用的法器，并无其他摆饰。那两位修士分开而站，一人脸上已满是不耐，另一个还能保持温和。
　　温和那位身边站着一个及大腿高的锦衣小童，正是城主家的少爷。他昂首挺胸，稚嫩的小脸上净是不屑，像只傲娇的仓鼠。城主少爷名唤杨崇焕，是个木系天灵根，太古少有的资质。
　　林洄眯眼看去，他四肢里的灵脉微微发亮，头颅里的光芒最为明亮。离得太远，林洄也看不太清，他位于脊骨上的二十四块灵骨能开多少。

　　队伍缓缓前移，满城两三百个孩童也不是个大数目，身怀灵脉的更是少之又少。还有几个人便轮到林洄他们，硬是没有再多出一个有灵根的孩童。原先那位不耐的位修士脸色愈发难看，另一位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
　　没有一点悬念，前面几人照旧是没有灵根，林洄身后也没有几人。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南城本就灵气稀薄，出了一个单灵根已经是耗尽了此地的福泽，怎么可能还有别的分给别人。
　　轮到了林春山。
　　他走上前去，将手放在灵石上，他八岁的身躯在灵石面前显得格外渺小。在两位云鹿山修士的不在意中，灵石放出了蓝绿两色的光芒，光芒之盛，刺的在场之人，无一可以直视，就算比之杨崇焕测出木系单灵根时也不逞多让。
　　不耐的那位修士满是震惊，话语夺口而出：“不可能，双灵根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灵力？”
　　温和的那位拦下他，朗声道：“喜贺南城测出一位水木双灵根的修士！”
　　台下一片哗然，酸涩的有，羡慕的有，庆贺的也有，唯有林氏夫妻泪流不止，一时之间仿佛老了数岁。
　　那修士招呼他站到他身边，和杨崇焕站在一起。杨崇焕斜斜看了他一眼，哼的一声扭过头去。
　　林洄接着走上台去，将手放在灵石上。那灵石发出一阵刺目的红光，下一刻便四散裂开，报废了。
　　两修士对视一眼。温和的那位照旧出来朗声报喜：“喜贺南城测出一位火系天灵根的修士！”
　　那修士报完，在林洄面前俯身温声说道：“我姓秦单名一个润字，那位是执事堂的张容道张师兄。我们二人自小在云鹿山长大，你们喊我秦师兄就好。”
　　又等了一会儿，直到所有孩童都测完了，也没有出来第四个有灵根的。
　　测完灵根，早有人去喊来了孩童的父母，可惜城主抽不出空，林洄是孤儿，于是寻了半晌，只寻到林春山的父母。
　　秦润拿出三叠灵石，要分别给要带走的有灵根孩童的家人，意味断前尘。
　　他交给林春山父母一叠，朗声：“此去山高路遥，望前尘尽断，焕然一新，唯记天道迢迢，道法难寻。”
　　林氏夫妻流着泪收下了。二老看着林春山欲言又止，林洄侧头去看林春山，果然，眼角又红了。
　　林父林母离高台远，只能远远看他几眼，正合了那句“前尘尽断，焕然一新”。从此往后，母子情分便是就此断了。
　　秦润对着两叠灵石为难。林洄见此，走上前去，说道：“我自小无父无母，不若直接给我吧。”
　　“也好。”
　　林洄捧着一叠灵石，远远向人群外的卖煎饼大爷笑。随后跟着秦润二人离去。
　　林母在后边哭道：“莫回头，照顾好自己。”

　　路上，秦润说道：“我们明日出发，今夜歇在城主府中，若有什么道别的话，趁着天色未晚，快去说一说。”
　　杨崇焕在后边抬着下巴炫耀：“城主府就是我家，我爹是南城城主，你们俩的身份都比不上我，以后要喊我少爷！知道了吗？”
　　林洄喜滋滋抱着灵石懒得理他。
　　林春山还抽着鼻子，沉浸在悲伤里。
　　杨崇焕自讨没趣，气道：“到了我家有你们好看的！”
　　狠话是放下了，但不一会儿便凑到林春山面前，嫌弃道：“有什么好哭的？你都哭一路了，还不见停。”
　　林春山扭了头没回话。
　　杨崇焕更难受了，他正是爱说话的年纪，平日里身边围着的人，哪个不是他说一句，就应百句的。何时受过这样的冷落？当即狠道：“不理我算了！我也不稀罕，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