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之仙道难却》姜弈秋

3、刀祖柳藏锋

　　今日注定不是一个普通的日子。
　　城中今早贴出告示，三日后太古五大门派之一的云鹿山派出的仙人会抵达本城。仙人此次前来是为收徒一事，各家有八岁以下的孩童，皆可带去一试。
　　城里城外皆在沸腾，滔滔不绝的议论此事，后又攀比起十年二十年前仙人收徒的景象，说的是唾沫横飞，面红耳赤。
　　林洄下完工回城外破庙，一路上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只觉得耳边有上千只蚊蝇乱叫，恨不得立马飞出城去。
　　“二十年前那林姓小儿又算的哪个？”
　　一道雄厚的斥嘲夹着灵力穿破纷扰的人群。不管是摄于此人威压，还是被勾起了兴致，人群突兀的安静下来，目光明里暗里朝着那声音的主人扫去。
　　只见那人混不吝的靠城门斜坐，一身衣衫破烂，白须与白发杂乱的铺在一起，乱蓬蓬似个鸟窝。他满脸污泥，眯着眼气定神闲的靠坐着，身边随意放一根拐杖。
　　那守门的小修士本要去拿他，见他这番姿态，一时竟在原地踟蹰不敢上前去。
　　林洄虽恼于城类喧嚣，但众人皆不动，她也不好随意行动，再者，她入世时日尚短，许多事都未曾明了，此时有机会便随众人一起向那老者望去。
　　老者轻哼一声：“在老朽看来，什么二十年前的林英才，还是五十年前的王天骄，都不如七百年前的萧桓君，如今的紫微道人啊！”
　　此话一落，满座沸腾，在场皆七嘴八舌的议论起紫微道人萧桓君。看架势，怕是可以谈上三天三夜。
　　林洄一瞬间被震蒙，坚难捕捉到几个字眼。
　　“……七岁入道……十岁筑基。”
　　“雷灵根……”
　　“紫电雷法……”
　　“……二十岁金丹……元婴……孤身断冥府一殿……”
　　“面如冠玉……端人正士……”
　　确实是一号将七百年前的天才皆比了下去，如今也没有几人及得上的，惊才绝艳的人物。
　　人声鼎沸，却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事迹，更多的是老者在此时突兀的提到了他，将后世几人与他相比。
　　难道此人是南城出去的？
　　林洄刚起这念头，便有一中年男子问出了声：
　　“俺晓的那紫微道人萧桓君，却不晓得老人家您的意思，难不成道人是从这小小南城出去的？”那汉子朝老者作了一揖，“望老人家解答。”
　　那老者扶着地坐直了些，向他摆手。“老朽，不过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当不得如此大礼。”
　　“紫微道人与老朽一起从南城出去，此刻一算，竟有七百余年了。”
　　众人皆震惊，眼前这老者，竟有七百岁了！？
　　一时间人海拜伏，人声隐匿，这一方上百个人同声恭迎：“见过真人。”
　　整齐洪亮的声浪里，突兀着站着一道瘦小的身影。
　　老者抬眼，目光如炬，与他一身狼狈全然不同，锐利的似一根针，直直刺向林洄。林洄笔直的站在一众匍匐的人群中，目光平淡的直视回去。
　　二人一老一少对视良久，周遭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众人皆感觉到了不对劲，一时无人敢出一口大气，只死死埋着头。
　　林洄身边的粗衣汉子自认为小心的拉了好些次她的裤脚，硬是没拉动她一毫，内心都快绝望了，苦着脸想：早知就不馋零瞎子的膜了，平白搭上一条命。
　　林洄如今看清了老者的面貌，冉冉污泥些许狼狈，却并不见沧桑，目光有神，神色清明，想起他七百多岁高龄，面容只如中年，其应当资质上佳，修为高深，应是元婴之上，化神之下。
　　她不动声色地舔了下后牙根，心想：完了，装大发了。
　　而老者细细打量着眼前面容姣好，稳重且不卑不亢的女娃，其周身气度不似小家族之人，那股子冷漠矜持与上三世家子弟相比也不逞多让，年龄……竟是未满周岁？
　　想来多半身怀高阶法器，这半载的年纪也太过胡闹，不论这女娃是什么年纪，金丹中期的修为，也足以惊骇世人。
　　老者道：“你是何人？”
　　林洄作揖，朗声说道：“我不过一介山野稚子。冒犯真人，还望真人大度，不与稚子计较。”
　　老者笑了一声，撑着拐杖慢慢起身，抖了抖袖子，蹒跚离去。他的身躯尚且硬朗，只是脊背深躬着，清晰的脚步声在城门门洞里响起，渐渐远去。
　　“老夫不过一介无名老叟，不必行如此大礼。”
　　众人待他脚步声消失之后才陆续起身。林洄身边的汉子颤抖着爬起来，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后怕道：“丫头啊，刚刚是要吓死叔了。还好这位真人是个好脾气，要来个不好相与的，恐怕俺们这些人啊，都得死在这。”
　　林洄在周围混乱的声响里，仿佛听到了一声低笑。声音的主人似是觉得分外有趣，好像是那老者。
　　那汉子还在后怕，百般告诫林洄莫要招惹修士，修士脾气不定，小心引来杀生之祸。
　　林洄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露出似懂非懂的神色，还要一边附和着点头。汉子叹了口气，摸了摸林洄的头，道：“俺也不知道你懂不懂，反正以后离这些修士远点就行了，别再像刚刚那样，太危险。人在这世上啊，还是活着最重要。”
　　汉子转身离开，林洄松了口气。
　　周围人群还在喧闹，林洄趁乱出了城。今日她还要上山采灵植，再卖给城里药铺。她猜大概是长身体的缘故，饿得特别快，码头苦力挣的钱都不够她吃。灵植来钱快，一株一品灵植可以卖到三十个灵珠，而半天苦力只能挣十个。

　　南城灵气稀薄，几百年都没出几个修士，更别说是灵植，林洄寻到深山里边也才挖到一株，还是一品的，她欲哭无泪。
　　又坚持了半个时辰，实在是遍寻不到，况且天色渐晚，林洄只能慢慢下山去。
　　她累了一下午，早就饿了。心想：这地方灵气真的是稀薄，连只野兽都没有。好饿。
　　正当她吐槽之时，耳边传来了一声锐利的声响，好似一种鸟的鸣叫。同时地面一阵颤抖，浑厚的灵气震荡开来。林洄忙闪身躲入一棵树后，悄声呼吸。
　　这种浓度的灵气，只能是修为在元婴以上的修士在斗法，她这种小虾米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不然随便一个余威都能把她震死。林洄竭力缩成一团，放缓呼吸，减少灵力波动，她隐约觉得与中午那个老者有关。
　　可惜林洄并不是那么幸运。耳边传来一声破空之响，随即就是铁器入木的响动。最近一个离她不及一米。
　　那破空之响越来越近，最后停在林洄藏身的树前，不再移动。各种声响停止了，空气近乎停滞，一滴汗从林洄额上滴下，她不敢动弹一下，甚至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呵！几位追了这么久，还不现身吗？”
　　这声音！果真是白天的老者！
　　树影里悄无声息走出五人，其中一人说道：“柳藏锋，你终于还是落到我兄弟几人的手里了。你若老实交出绫罗秘境中得的秘宝，看在这十年的情分上，我们便饶你不死！”
　　“哈哈哈，情分？什么情分，断足的情分吗？我柳藏锋十年前就说过，根本没有什么秘宝，是你们自己贪婪成性
　　，见不得他人位于你们之上！非要污蔑与我。”老者朗声，“饶我不死？我今天倒要看看，十年前你们七人都不能置我于死地，如今不过几个老匹夫又如何饶我不死！”
　　另一人抽刀怒道：“大哥别与他废话，杀了他，便知道有没有！”
　　此人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凛冽的破空之响，随即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黑衣人们当即放出武器冲杀上来。
　　“老匹夫拿命来！”
　　“你杀我三弟，我要你血债血偿！”
　　“兄弟们上啊！”
　　“贱人！暗算算什么本事？！”
　　各式灵气四散斜飞，周遭树木皆难以幸免，拦腰折断，连根拔起，就是一片狼藉。有一位使流星锤的，一锤砸在林洄藏身的树上，树立刻被砸的粉碎，唯余一个桩子，林洄被震的吐血。锤子砸在地上的时候，又是一震，林洄流着血无话可说。
　　您这准头……
　　前边打架清了一大片空地，血色的最后一缕阳光从树梢缓缓消失。柳藏锋抽出了他的刀，一把纯黑厚重的刀。他提刀横劈出去，灵气内敛，竟没有一丝灵力波动。刀身上血光一闪而过，那人身体被劈成了两半，上半截倒地，下半截还在夕阳里站立。他缓缓往前伸出手，布满鲜血的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他喃喃道：“你，你怎么会……”
　　林洄睁开眼看了一回，那漆黑的半截身体正迎面倒下，碰的一声，她不可控制地轻微颤抖了起来，汗流不止。明明离得那么远，她却觉得倒在了她面前。
　　好强。
　　一个人居然杀了同境界五个人，那，废他腿的那个人，是有多强？

　　在这个小镇上，林洄第一次遇到了强大的人类修士。她从出生起，身边就围绕着妖兽，理所当然地敬她为王，从未真正放出过实力。之后就是弱小的人族，于是人族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弱小。如今，遇到了这样一边倒的，人类修士之间的争斗，无疑是给她带来了震动。
　　畏惧，已经开始滋生。同时，她开始正视人族。

　　“还不出来？”
　　林洄犹豫了一下，缓慢地从树后爬出来，缓解了身体的酸麻，站直了身。眼前人还是一身褴褛，头发乱蓬蓬的，但是直起了身，令人畏惧了些。
　　他背对林洄，低头擦拭刀上的鲜血，林洄只能看见一个黑漆漆的身形。柳藏锋一直在擦刀，林洄不敢说话。
　　终于，漫长的等待结束了，柳藏锋把擦刀的布往边上一扔，落在了血泊里。林洄视线一直盯着，就见深色渐渐爬满了那块布，她的汗也越流越多。
　　柳藏锋的刀消失了，他向林洄走近。林洄想，难不成要杀我灭口？但还是没有动弹，动了也跑不掉。
　　“老夫见你资质不错……”要收我为徒？
　　“当然，老夫不欲收徒。”……
　　“老夫偶然得到一本刀法。是上一代刀祖的扬名之法，甚至可越一大境界杀人。太古无人不想得到。”他指着地上的尸体，“这些人，老夫看不上，但也不愿此法在老夫手里埋没，今日便赠与你。”
　　“我不要。”
　　“今后几日你……什么？”
　　“我不要。收了你东西，就要帮你做事了吧？我不喜受制于人。”
　　“这是太古修士梦寐以求的东西！你不要？”柳藏锋惊讶，“小娃娃还挺有脾气，今天这本刀法你是非收不可！今后几日里，寅时来这找老夫，我教你写基础招式。”
　　“不去。”
　　“呵，不来？当心你的小命。”
　　柳藏锋说完便在眼前消失了。林洄郁闷了一下，就找路下山了，路上踢碎了好些拦路的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