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青简》清歌露

36、选择

　　如婉觉得非常不安，心里砰砰砰跳的很快。
　　自从那天相认后，殿下老是召见她，总问一些她对于一些事件的看法，还要求她舞剑对弈，甚至干脆指导她棋艺。
　　虽然她总是能够用心去做，不敢在殿下面前现丑，但是她总觉得心里有只梅花鹿在乱跑乱跳，咚咚咚的跳的很快。
　　这种感觉原先还不怎么明显，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发作的越来越频繁。
　　尤其是现在，殿下当师者成瘾，指点了棋艺，又主动为提升她的剑术做了专门的指导。
　　因为剑伤人，这次殿下把随从人等支的远远的，偌大的场地，只有他和殿下两人，而且殿下居然还吩咐了所有人不得让外人打扰。
　　这殿下是真怕她不够紧张，完全无视
　　应有的与臣民之间的距离，除了嘴上指出她剑法可提升之处，到后面索性直接上手，手把手地教了起来。原本说是为了加强她出剑的速度和攻击力，结果现在直接近身战了，整个院子枝折花落，攻击力是真的足，但是自己的能力是不是真的提升了如婉就不知道了。殿下有令，她没有拒绝的余地，但是她其实无时无刻不在希望殿下离她远点。靠的那么近，是真的没法全神贯注啊。
　　相比起如婉的无措与羞意，王湛此时却很是受用。他确实是有意要拉进和如婉的距离。靠近如婉时他故意缩小了缝隙，如婉的背部几乎是靠在他襟前，他略一低头就能嗅到秀发间若有若无的清香味，感受到她或急促或平缓清浅的呼吸。其实他是很享受这俪影成双（并未）的感觉。
　　一场剑术教下来，如婉已经满脸通红，再也不肯多待了，只说自己要回去琢磨琢磨，就逃冲了院落，把一颗砰砰乱跳的心揣在怀里，迅速逃遁。只留下一地的狼藉和被撩拨过后仓皇而去的背影。
　　感受到少女的慌乱，王湛站在原地，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笑容里有着明显奸计得逞的得意。王湛此时心情不是一般的好，连带着今日的天气也仿佛格外晴朗。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个好日子。王湛大踏步地回屋换了身隆重的礼服，继续去找柳锦鹰深谈边防事宜，一群随从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不敢表现出丝毫的异常。众人心里都有数，谁敢坏了殿下的主意在柳锦鹰面前走漏风声，谁的饭碗就从此端不牢了。
　　如婉反应不慢，凭借着少女的敏感，很快觉出什么地方不对来。凭心而论，她觉得自己并不反感对方，对于他的接近并不讨厌。相反，除了让自己心里砰砰砰乱跳以外，自己并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
　　可是，他是王啊，不是等闲可以靠近的人。她终究要走一条平凡之路，和他没有缘分。
　　王湛终究是要回去的，为了国事，他不能在幽州待的太久。临走的前一天，他最后一次召见如婉时，忽然说了一句话：“若是我说，明年的这个时候，你与我成婚，你待怎样想？”
　　如婉不意他这么直挺挺地捅破窗户纸，提出这一问题，当下没有控制好情绪表情，瞬间涨红了脸：“这……”她有些结舌，这个问题，可以这么单刀直入地说出来吗？
　　“小女恐怕分量不足，嫁入王室，于国事无益。”迅速整理好思路，如婉终于平复心情，恢复了平日不卑不亢的说话态度。
　　王湛并不打算遮遮掩掩，对她只需开诚布公，不需要九曲十八弯。这时他已退避所有人，屋里只有他们两人，他索性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告诉了如婉。母亲对他的行动有所察觉，前些天终于旁敲侧击地问起他是否有意要与柳家联姻。虽然朝政往往是赵妁插手说了算，但因为赵家得罪了不少豪族，为避免落人口舌，赵妁在一些事情上不能够完全的大包大揽。如果湛想要联姻柳家，他们自有办法过赵妁这一关，让她不能够出面阻止。但是赵妁打的如意算盘不能不妨。两年前嫁入堂邑宫君府的五叔肃信宫君之女崔璃（按高丽风俗从母姓）是他们的人，她传来的消息是，赵昭姐妹一直都被一个姓严的女先生教导，在家不仅学习各项技艺，还学习如何立足王室，让她们生下的子女成为高丽王朝至尊。赵昭的性子据悉似乎和几次不多的会面时一样，柔柔弱弱，不似其父其母般心性狠厉，言谈之间倒颇显良善。尽管不喜欢赵昭，但王湛不能不相信向来做事谨慎，为人聪敏的崔璃阿姊在宫君府与她的朝夕相处。而赵昕其人确实如自己预料的那般，表面娇媚可爱，实则为人阴狠。王湛的第六感并没有错——赵昕只要想，就会把自己打扮的很出色，很符合外人的心意。她用自己比姐姐娇小美丽多的多的出众外表，加上自己精心包装，给人以可爱，灵敏，讨人喜欢的感觉。但是她虽然会给人深明大义，可喜可爱的错觉，私下底对于妨碍她目标的人下手从不手软。狡猾如狐，狠辣如狼，出击速度迅猛如鹰。这个狠角色要是给她机会，她会把天捅出个大窟窿来。非要选那家的女儿，他宁可选赵昭。
　　当然王湛并没有把所有的底牌都兜给如婉。除非是自己人，不然宫里的暗线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果如婉同意联姻，之后她自然会慢慢了解到，但如果她与王宫毫无瓜葛，她就没必要了解这些草蛇灰线。但他明确地告诉了如婉，自己需要她，不仅想要同她诞育子女，白首偕老，也希望她能够助自己一臂之力。
　　“我知道这么要求你，对你来说是一件不太道义的事儿。但是你凭心而论，你真的对我本人没有一点思慕之意？为人在世，任何事都是可以拼力一试的。苟无尝试，岂知此路不通？我今天以王湛这个人的名义向你保证，如果你愿意赌上余生，和我相守，我会拼尽全力，与你同行。你解决不了的困难，我帮你。你学不会的，我教你。你想要的生长土壤，我给你。你所想要的，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会如数奉上。如果你说好，那么接下来你只需等待明年联姻的婚书。”
　　如婉沉默不语。于她而言，嫁入宫中，将会面临险境，自己也会失去广阔的天地。但是在幽州，她也最终不过嫁人一条路。幽州没有和柳家相当的人家，也许她会嫁给为数不多的同等的其他州的官员之子，然后远离幽州，照样背井离乡。也许运气好，她会平安一生，但是更多的是照样免不了的妻妾婆媳之间的矛盾。对她来讲，两条路，都有未知性和不确定性。
　　而现在，两条路摆在面前，她必须尽快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