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青简》清歌露

35、考校

　　如婉感觉一切都显得异常的不真实。
　　十年前的小哥哥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忽然告诉她，他是这个国家的王。
　　一切来的太突然，发生的也太离奇。
　　震惊过后，她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
　　无论他们之间有怎样的过往，现在的他们最合适的距离就是保持陌生人的关系。
　　她重新恭恭敬敬地见了一个标准的君臣之礼：“小女见过殿下，愿陛下福寿绵长，长泰千秋。”
　　她的反应并没有出乎王湛的意料。朴如婉并没有豪族背景，也没有强有力的靠山。她的未来在于嫁得一个门当户对的靠武举选中做官的寒门子弟。若是在议亲之前和其他男性有所交往，一点也不利于她日后的待嫁。外头好事的人总是喜欢把再简单再单纯的关系复杂隐私化，如婉是不愿意被人说闲话。
　　但是知道她是她之后，他很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把障碍扫除，变不可能为可能。
　　朴如婉反应机敏果决，有胆识也能言善辩。柳锦鹰如今掌一方军权，取代了几年前去世的舅舅，代理北部兵士马匹等重要职能。几年前舅舅意外去世，祖母以郑茂年幼，不能够代为掌管幽州一带重要事务，默许了让无甚根基的柳锦鹰代行职权。赵妁的算盘王湛清楚，舅舅的死和赵氏脱离不了干系，和薛氏也是藕断丝连，不能避嫌。赵妁多少是因为当年的仇恨和削弱郑家势力的考虑设计了舅舅郑扬的意外死亡。本来可以借舅舅之死让天城赵氏借机安插自己人染指本该属于郑氏的一切，却被王湛和冯启等人联手将此事泄露给了离幽州最近的梁氏和陇州李氏。两个家族虽然与郑氏交情寥寥，但与赵氏过节甚深，绝不允许任何扩大赵氏势力的情况发生。所以最终，赵妁在两家的联合干预下，只能让步。为了不让其他豪族有机会吃下这个大饼，最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便宜了本不在局内的柳锦鹰。赵妁没想到自己的一个举动居然让王湛抓住机会，趁机扶起了非豪族出身的柳锦鹰。现在，他更是要借着和柳锦鹰的联姻，与一个足够机敏果决，但为人正直，没有野心的女子成婚。他已通过柳家仆从了解到朴如婉善音律剑术，通晓诗词，拥有贵族女子所拥有的教养。以她的条件，联姻并不成问题。
　　王湛承认自己目的不纯，但是如果如婉能够扛起制约豪族，不让豪族肆意染指王权，让王被豪族牵着鼻子走，让国家政权动荡的在王宫内部的重任，他希望，他的未来，能和她一起度过。
　　也罢，等他再考校她几日，看看她是否有在王宫这个大环境里顽强生存的能力，再决定要不要向她提出这一要求。如果她有这个能力，也，愿意余生有他，就，让她进来吧。
　　从此王湛无事时常召见如婉。二人见面时为了避免如婉尴尬，王湛的亲随和晚雨一直被允许不远不近地待在一旁。
　　王湛在第二次召见如婉时，直接抽出自己的“断心”剑让她在庭院里现场演示。如婉没有多想，爽快地耍了个漂亮的腕花，毫不怯场地照着吩咐做了。行云流水，充满自信，看得出训练的很好 ，并不是花架子。王湛有时也会故意就一些事情询问她的意见，如婉答的倒是颇有见地。虽然话不多，却言必有中，字字句句透露着一股干脆果决的劲儿。他与她对话时，她总是不卑不亢，从容应对，比起小时候，少了点娇憨，多了一份孤傲和淡淡的锋芒。王湛对于她自信潇洒的态度倒是颇为欣赏。聊天聊到最后兴起，索性干脆和她对弈。有时候棋路也能够折射人的性情，从中窥得她的行事风格。
　　心思机敏果决，做事迅速，能迅速找出对方的薄弱环节，但凡有一线生机就全力破局，不轻言放弃，心性坚韧，为人正直，做事有章法，确是一个好苗子。
　　“要学着弃子。”王湛颇为耐心地指点着，“有舍才有得。这一局你要是不舍弃这最不重要的一子，你的整个棋局都会陷入被动的局面。你看，这一子舍弃了，你就又能掌控全局了。”
　　如婉认真听取王湛的指导，对方确实棋艺不一般，她和他下棋从未赢过，每回以为胜券在握时，总是被他出乎意料地反败为胜。往往到了这时候她才发现，之前自己漏掉了最关键的一个环节。
　　相比如婉的诚惶诚恐，谦虚受教，王湛却颇为受用。他的棋艺可是他连做梦都在琢磨，苦练多年的结果，寻常人下棋一般赢不过他，他苦练多年，终于下过了叔父，与帝师平局。如婉学棋并不久，也得高手指点，能有如此机变和洞察力，已实属不易。况且她悟性极好，学习能力极强，指导她棋艺实在是省力又惬意的事。看着如婉的棋艺一点点进步，他心情是极好的。虽然她有弱点，但至少人聪明，懂道理，为人真诚，从她身上，王湛感觉不到多少虚伪狡诈的成分，何况她自信潇洒的模样，他是真的喜欢的紧。如果和他一起过后半辈子的人里有她的影子，这个座位坐的估计也没有那么孤独。
　　如今看来，如婉足够机敏灵巧，如果加上自己的帮助，应该是能够在王宫里立足的。她不是菟丝花，完全可以自己撑起来。虽然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但是他会提携他。他会慢慢开发她的潜能，慢慢教给她从前她没学到的。为了保持她的美好，她的本心，他会努力给她足够的养分，保鲜她的美丽。他想好了，如果各种联姻不可避免，他会多考察，尽量多让几个品性美好的女子入宫，让如婉凭借自身的品性吸引同等性情的盟友，从而继续潇洒肆意地美丽下去。
　　当然，他会征得她的同意。他的野心，他的设想，他会通通告诉他，如果她能接受这样的他，愿意赌上余生，那么剩下的一切，就由他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