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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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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惯了席梦思，突然换成学校宿舍的木床，裴柏煎饼似的翻来覆去到后半夜才睡着。
他梦见自己还小，父母为了一点家产和别人吵得天翻地覆，说不过了就把他从身后拽出来，让他们看看“裴家的种”。裴家的种，多好听，像是某个猫舍专门培育出来的。
他不堪其扰，挣脱了父母，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小孩子的身体迅速抽枝发芽，他穿上合身的西装，和秦半安一起站在了领奖台前。秦半安居然没有笑，他困倦的打了个呵欠，接过话筒说：“检讨：因为本人斗殴态度太端正……”
裴柏抬头，秦半安把西装脱掉，里面穿的居然是诺安的夏季短袖校服，然后当着无数话筒闪光灯和记者的面，拉着他来了一段广播体操双人舞。
直到起床号把他吵醒，他的太阳穴还是在突突突的直跳。
秦半安昨晚挑灯夜读到凌晨，一口气捏着三支笔在补作业，后来困得把黑笔当汤勺放进咖啡杯里搅了三圈，决定放过自己也放过看他作业的老师。
“起床了起床了。”
裴柏有个习惯，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一定得在睡前就老老实实的放在手边，为此，他还特地在窗边挂了个篮子用来装校服。等到他换好衣服掀开蚊帐打算洗漱的时候，秦半安刚刚从床上坐起来，目光空洞的注视着前方，颇有些想睡到天昏地暗的样子。
一直到他们背着书包去教室，秦半安还是顶着一张随时可能在路边睡死的脸。
高三的学长们搬去了独栋教学楼，于是高二就占了顶楼这一排。
高二一班是最安静无声的一个班级，大多数人都在埋头自习，偶尔有收发作业的声音。裴柏路过的时候偏头向里看，自己原本坐的那个位置已经换了个同学。他已经记不清那个同学的名字了，高中生活对于他来说恍惚的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路过了像摁了静音键一样的一班，两班三班的声音就渐渐的大了起来，自我介绍、谈论上个暑假、讨论刚出的番剧……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有着聊不完的天，天南地北，逮着一个人就能唠嗑，连带着裴柏都觉得自己身体里的灵魂跟着年轻了好几岁。
六班居然也安静的和一班一样。
裴柏拉开门的时候，教室里的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他们都低着头猛翻手里的资料，下笔如飞，一时间教室里只有安静的沙沙声。
不得不说，他被这不比一班差的学习氛围镇住了。
“五班学习委员的生物卷子答案便宜卖了，语数外每科十块打包二十五，再加三十我帮你爱一起抄。”讲台上一个带着圆眼镜的男生正在大声叫卖，“政史化促销只要十块！”
诺安高中最得意的部分叫做“因材施教”，校前五十和校倒数五十布置的暑假作业都不一样，这居然还能当生意做，裴柏不由得对小眼镜高看几分，觉得他真是个流落凡间的商业天才。
座位表已经提前一天贴在了讲台上，秦半安单肩背着书包，一边打哈欠一边凑上去看。六班的学生本来是个单数，秦半安在老师有意无意的安排下坐在靠近后门的角落里，一人享受两个座位，但是裴柏来了之后只能被匆忙的塞在了他旁边。
幸好裴柏身高不矮也不近视，坐在班级最后一排倒是正和他意。
“同学，作业要伐？”小眼镜压低声音问他，“保齐保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个仿佛地下组织交易的劲头把裴柏逗笑了，秦半安伸手翻了翻他递过来的作业，不无可惜的说：“可是我空的作业太多了。”
小眼镜一看这生意有门，连忙怂恿道：“你加三十，我和你一起抄，就做你完成度最高的那一科，能做多少是多少。”
秦半安叹了口气，把作业原样放回去：“我哪一科都没做。”
小眼镜：“……”
一个用来互相抄作业的早自习很快就过去了，高二的第一节课是数学，新来的数学老师姓霍，烫着一头中老年朋友圈里流行的卷发，刀刻一般的嘴角往下耷拉着，吊梢眼、上升眉，一看就是不好相处的模样。
她拿三角尺砸了砸桌子，言简意赅的说：“上课，收作业。”
前桌坐的也是两个男孩，他们一看到趴在桌上补觉的秦半安就被吓得失去了颜色。作业理应是从后向前传的，这两位互看一眼，谁都不敢叫醒那位还在睡觉的大佬，就略过了他的那份，直接向前传了。
裴柏看着他们两股战战的样子，怀疑他们屁股底下的不是椅子是钉子。他单手敲了敲桌面，示意秦半安可以醒醒准备上课了。
前桌的两位听到了动静，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秦半安在这所学校可是呼风唤雨级的大佬，人高一的时候和人打架，愣是把那个倒霉蛋直接打到退学，自己也被罚留了一级。
新转班的不知道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血雨腥风，居然还在催大佬起床。起床干什么？不知道他们的小命全靠大佬睡觉才能保下来么？
两人组在心里从耶稣拜到了太上老君，满天神佛不论宗教，挨个点名似的求了一遍保佑。在他们虔诚祈祷的时候，裴柏见敲桌子喊不醒睡眠质量很好的秦半安，把书卷成了一团，啪的敲了下去。
清脆。
两人组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什么开学、什么高二、什么没做完的暑假作业。待会大佬起床气一上来，整间教室，不，整个学校——都得死。
秦半安迷茫的睁开了眼睛，花了几秒钟理解了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后知后觉的喔了一声开始从书包里往外掏书。
霍老师在讲台上看到了后排的骚动，蹬着高跟鞋就快步走了下来。长长的鞋跟扣在瓷砖上，配上那张仿佛定格在更年期的脸，居然显得异常肃杀。
“同学，上课就不要说话了。你们现在都高二了，数学能拉多少分，心里能不能有些——”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哽住了，在一堆白皮数学书的包围下，秦半安从书包里摸出来了一本绿皮的英语书，还煞有介事的翻开到的第一章。
“你……”霍老师声音尖锐了起来，但念起这是开学第一课，多少要给同学一个面子，她就耐下心说，“这节数学课，你刚刚交上去的也是英语作业吗？”
秦半安露出了一个笑容，在裴柏还没来得及阻止事态进一步划向恶化时，他咬字清晰的说：“我没交啊，我还没写完呢。”
在大家半是钦佩半是畏惧的眼神里，秦半安作为第一个站出来反抗老师强权的勇士，被罚去在走廊吹一节课的风醒醒脑。秦半安对此毫无异议，打了个哈欠，把椅子向后一推就从后门出了教室，都没麻烦裴柏站起来。
秦半安在高中就已经长得很高，靠着后门罚站，大半个后脑勺就贴在了后门窗口处，留出几撮睡醒还没整理的碎发迎着风晃啊晃。
“作业还缺一份。”霍老师点完作业，本就难看的脸色雪上加霜，她核对了一下名单，“裴柏是哪个？”
裴柏站了起来：“老师，我……”
我是全校第一，和这个班的作业不太一样。
霍老师还在气头上，生怕他也掏出一本英语作业，大手一挥：“我什么我，没做就是没做，你也给我站着！贴后门站！”
裴柏刚重生不久，没有把秦半安掰正，倒是跟着他一起把斗殴翻墙罚站都体会了一遭。他不想和老师斗嘴，顺势靠在了后门，也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开始放空脑袋补觉。
两人像是比身高一样亲密无间的分享一扇门的两面，秦半安刚刚在门外把霍老师的怒吼听了个七七八八，没想到他同桌这么够意思，连罚站都陪着他。
他悄悄的抿了抿唇角，反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两声。
咚咚。
夏日的风扑面而来，教室里人多又没有空调，裴柏很快就沁出一身薄汗，连后门都被体温捂得热度上升。裴柏也说不准这到底是他的体温还是秦半安的温度，热的他只会像个傻逼一样没完没了的和他玩弱智敲门游戏。
在裴柏胡思乱想的时候，离后门最近的两个人正在压低声音聊天。他们一个剪了个非常有辨识度的锅盖头，一个桌上堆了四瓶可乐。
话题是锅盖头挑起的，他问：“你说大佬会不会是个好相处的人啊？那闷头一敲人也不在意，还在敲门玩。”
可乐反驳：“换你你敢敲大佬吗？我看这人也不简单，他们多半是在约架。”
锅盖头啊了一声：“我看他们也没多大恩怨啊，怎么就约架了？”
可乐深沉的回道：“金庸看过没？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相约决战紫禁之巅的时候人家有恩怨吗？野史看过不？宫本武藏和佐佐木小次郎的岩流岛之战，人家有恩怨吗？ ”
可乐吹了一波自己的知识量，在锅盖头佩服的眼神中缓缓得出一个结论：“大佬的约架讲究的是一见如故，天雷勾地火，我们凡人不要插手，不然指不定就凉了。”
坐在他们不远处的小眼镜也忍不住插话道：“你们懂什么？这是挑衅，人敲得是摩尔斯电码，我仔细听听啊——我要、我要把你……。”
可乐和锅盖头觉得自己短暂触碰到了大佬的领域，与有荣焉的挺了挺胸。
小眼镜：“我要把你的牙刷用来刷马桶。”
锅盖头：？
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
被莫名其妙当做大佬的裴柏发现在某一刻敲门声停了，他微微回头，玻璃窗映出窗外一片湛蓝天色。秦半安终于忍够了当保安，干脆翘课了。
他这一翘就到了下一节化学课才回来。
化学老师是个白胖的人，让人想起馒头和花卷这一类食物从而不由得心生好感。他嗓音和蔼，不急不重，说这节课就收个作业之后自习，充分安抚了上一节被数学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他说要收作业的时候，裴柏生怕秦半安又捅出什么幺蛾子，把自己的那一份作业递给了他。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老师懒得再找教材，他书包里写完的化学暑假作业和六班做的那一份居然是一样的。
“你把名字改一改吧。”裴柏捏了捏站了一节课的腿，“这节课你老实一点，我是转班的，化学老师估计不会查我的作业。”
秦半安也不客气，接过了就开始改名字：“谢了兄弟，待会请你吃饭。”
裴柏不在乎这一顿两顿饭，他盯着化学书猛看，竭尽全力回忆起高中到底都学了些什么。化学公式在他脑海里不停的跳跃，各种化学元素拉着手在他面前排列组合，一会变成S，一会变成B。
化学老师在台上嘶了一声，他说：“裴柏同学和秦半安同学能来台上一趟吗？”
暑假作业被摊在桌上，裴柏看了一眼，封面他写名字的地方被划了一个叉，黑色水笔直接在上面龙飞凤舞的签了秦半安的大名。
这简直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这本作业是谁写的，裴柏一张扑克脸，觉得秦半安在高中的时候真是脑残加傻逼，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才能混的和他平起平坐的。
化学老师委婉的把他们请出教室冷静一下，开学两节课，共计罚站九十分钟。
裴柏暂时不想看到秦半安，不然他生怕自己真的会从物理意义上的敲开他脑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玩意。
秦半安主动凑了过来，他从教室外的窗户横梁上变魔术一般的摸了出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居然还都冒着热气。
“你早上没吃早饭吧？”秦半安冲他挤挤眼睛，“反正老师也不上课，我请你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