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子的成年老债》黄风

17、第 17 章

　　陆霞的婚礼真的很赶，只有一个礼拜，瓜子几乎没时间挑礼物。主要还是她太挑剔，为了找到那份合适的贺礼，她七天内数次往返市区和大学城，连续几天胃袋基本是空空的，因为刚吃进去就吐出来，某人差点急到上火，不得不下最后通牒：“再这样，大不了不去。”按翟立行的观点包个红包不就结了，何必那么隆重又慎重。
　　“知道了，知道了。”瓜子嘴巴上虽然很受教，转眼又窝进房间捣鼓。
　　中国人的婚礼无非是吃吃喝喝，可惜瓜子那天没那么好命。如果以为有六个伴娘轮替，会轻松点，那就错了。新郎据说有点小钱，所以光场地就包了整整一层，金光闪闪的会场布置让人不舒服。瓜子酒量差已经出名，被迫喝了几口红酒，借着酒意向学姐告退。学姐画了个大浓妆，即使笑到露出牙齿也看不清楚她是否真的高兴。环顾全场，除了新娘和BOSS，没有一张脸是熟悉的。桃花姐她们没来，不知道学姐有没有觉得奇怪。往回走的路上，客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稀稀落落的几桌似乎是男方亲戚，耳边飘荡的无非是“嫁给钱”，“麻雀变凤凰”，“笑得那么猖狂”等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大声否定，学姐不是物质女郎，担忧的回望眼神无法聚焦的学姐，她是不是在寻觅什么？
　　瓜子没有回主桌，因为不知怎的，此时此刻特别想念清风般的声音。
　　“喝酒了？”看她满面通红就知道，“我可没第三套衣服被你摧残。”
　　“第三？不是只有一次吗？”距离上次醉酒只有两年半，应该不会忘记。
　　“哦，可能我记错了。”翟立行机警的转移话题，“今天有何感想？”
　　“有，我发现没有爱也是可以结婚的。”
　　“你怎么发现他们不相爱的？”
　　“你看，学姐的视线没有一次和新郎交汇，你不觉得别扭吗？像和陌生人结婚一样。”
　　“那你认为怎样的眼神能代表爱？”（作者以项上人头保证，某人在挖坑！）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不要悠哉游哉念古诗了，你在自掘坟墓！）
　　“要不要梦想成真？”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啊，什么？”瓜子面色微窘，眼神慌乱到四处张望，老天帮忙。恰好发现新人周围人潮骚动，“怎么了，BOSS，我们去看看。”
　　拨开议论纷纷的人群，来到包围圈的中心。多了两个翟立行和瓜子都熟悉的身影，罗秋荻和她老公。
　　“秋荻，你来做什么？”翟立行神色略显慌张，下意识的握紧瓜子的手。
　　“表哥，我良心不安了那么多年，如果再不做些什么，就真的要遗憾终生。欺骗最终只能使人痛苦。”
　　“什么欺骗？”瓜子凝视身边的翟立行，只见他脸色泛白，双唇紧闭，漆黑的眼珠盯着自己，一动也不动，微颤的左手传递着他的紧张。
　　“陆霞，我想告诉你的是，那年我的确怀孕了，但是孩子不是他的，因为我们由始至终都只是好朋友。你明白吗？”
　　陆霞举着酒杯一言不发，听了这番话并没有感到喜悦，也许她已经忘了快乐的感觉。
　　“虽然他没勇气告白，但他喜欢看到你为他嫉妒的表情。虽然他没机会表现出他的心意，但他习惯在人群里搜寻和你类似的背影。虽然他最后离你而去，但是从来没有放弃过把你放在心间。陆霞，你有没有想过，那个男人善于掩藏本性，只敢懦弱又卑微的爱着你。”
　　“连当面告诉我真相的勇气都没有，这样懦弱的男人，谁要谁拿去。”
　　“这样负气就能保有自尊了吗？”罗秋荻的老公突然开口，“你觉得你能放下就比他潇洒，比他大气？如果到现在，你还以为爱情只是一场战争，双方只有敌我之争，结局只是某一人的输赢，那你就不配他的等待。”
　　因为过于震撼，在场的人陷入一片安静中，久久之后，陆霞终于开口：“最初，我以为爱一个人就应该全心全意对他好，为他奉献所有，后来我明白只有一方的努力叫单相思。不求回报的爱是大爱，而我的不是，所以我越来越贪心，越来越期待等同的回应。可是习惯了付出，接受时我反而犹豫了。其实有人告诉我你的孩子不是他的。但是我就是小心眼，于是我设计了一次试验，假装误会你和他的关系。然后我等着他来解释，来安慰。如果他真的在乎我，难道连句解释的时间都不肯施舍吗？我等了又等，如今1272天过去了，他还没来。我已经不想再等了。”
　　翟立行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瓜子，明白她已经知道自己当初许诺“帮忙解决孩子问题”是场骗局，虽然没有实践，但无法逃避他再次算计她的事实。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挥袖离开？是不是？可为什么还能一脸平静？瓜子的表现虽然诡异，如果他肯静下心来，也许就不用那么紧张了。难道他就没发现，瓜子面对他从来不懂掩饰。她现在之所以那么安静，也许是压根已经知道一切，甚至......
　　“又一个傻子，他等着你的信任，你等着他的解释，多少时间就在这种无谓的猜疑中被消耗。幸亏他终于想通了，不过暂时无法过来亲口告诉你。”
　　“他......他怎么了？为什么来不了？”难道发生什么不测，围观的人群看着津津有味，连带猜测起剧情。电视上不是经常这样演的吗？好事多磨，男主角发生意外，昏迷了，成植物人了等等。
　　“唉，还不是学姐婚礼太赶。”瓜子叹气道，爆出惊天秘密，“校草人在泰国，那里现在闹政变，飞机场和港口都关闭了。”原来这就是她的礼物，翟立行此刻才了然，看来，低估了小孩，她也会玩深沉了。
　　“那这婚还接不接？”看戏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问。
　　“不接！”脸已经气到猪肝色的男方家长拉着亲朋愤然离席，
　　“现在高兴了，你们害我成了弃妇。”陆霞的脸上看不出悲喜，瓜子忐忑的缩到翟立行身后。
　　“我娶你。”有人突发惊人之语，某些人立刻收回离开的脚步。三角恋立刻升级到N角恋，真是一出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好剧。
　　“表哥，你别闹了。”罗秋荻怀疑自家表哥神经短路。
　　“反正你已经不想等，我也正好耐心磨光了，凑合凑合吧。”
　　陆霞没办法看到瓜子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玩笑。正想反驳，突然心生一计，不如顺水推舟整回来，遂顺着翟立行的意思把话接下去。
　　“勉强勉强，也可以。我也想明白了等待太辛苦，何苦自己找麻烦。”
　　“遇上个不开窍的，还不知道熬到猴年马月才能结束，简直等同无期徒刑。”
　　“定个时间把事办了吧。”
　　“那好，反正是凑合，就不用太隆重，有现成的现场布置，婚礼气氛也还有。”
　　“嗯，还能省一笔开销。”
　　“喂，你们两个够了吧，把人弄哭很有趣？”罗秋荻一把拽出躲在表哥背后的瓜子，急忙安慰，“别伤心，他们骗你的。”这孩子还真单纯。
　　“我知道。”瓜子呜咽着回答。罗秋荻发现那两人齐齐松了口气，总算还有点良心，知道担心。
　　“知道还哭！真是傻子。”陆霞又气又笑的搂过瓜子深情一抱后，推向对面，“学姐很喜欢你的礼物。谢谢!”
　　“BOSS......”
　　“我们回家说。”甜言蜜语怎么能便宜了外人，自然还是等回家了再说。
　　（我只能说，翟立行，你想的太美。欲知BOSS是否如愿，请期待下集演出。汗，关关演看戏的群众演员太投入，陷在角色里出不来了。）
　　因为学姐的原因，瓜子本来是不怎么待见罗表妹的。尤其是翟立行简单解释过其中恩恩怨怨后，愈发不能让她产生好感。据说罗美人在校草前就有一个爱慕对象，就是后来成她老公的那个，性格特别顽固，说一不二，敢未婚怀孕的罗秋荻也不是省油的灯。用罗岳的话说两个人的任性和幼稚是一对绝配。
　　年少时，谈恋爱像过家家的两人，吵架斗气时老要伤及无辜，这也是瓜子不喜欢他们的原因。后来瓜子知道校草居然能牵扯进这两个人的鸡毛蒜皮里，对陆灵刚的美好形象开始破灭。校草其实还是很木讷的，空长一副聪明皮囊，却是死脑筋。但，这也只是瓜子的一家之言，不知道陆霞对他他真实的性格如何理解？无论怎样，瓜子还是把这些内幕告诉陆霞，可是陆霞向来不信二手消息，对校草的消息又是一副冷淡表现。校草毕业后就仿佛人间消失，无法佐证，瓜子自然不再提起。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也是一种疗伤的良药。
　　直到今年春节，迫于家中老妈压力，架不住BOSS男色诱惑（这是周茹说的），瓜子鬼使神差答应去翟家过年。翟立行老家在农村，父母退休以后也搬回乡下住。爷爷奶奶都还健在，翟家父辈四兄妹，生下七男一女，那唯一的一朵花就是罗秋荻。翟立行是他那一辈男生里最年幼的一个，和他年龄最接近的罗岳都已经到而立之年，更何况上面的五个堂哥，都已成家立业，最大的孩子都读高中了。所以过年的时候不是一般的热闹，让习惯了冷清的瓜子有点吃惊。
　　瓜子的性格温顺，总能很容易赢得长辈的欢心，特别是有罗秋荻这个参照对象存在的情况下，越发显得文静礼貌的瓜子惹人爱。尤其是深受女儿骄纵性格之苦的罗家父母（就是翟立行的姑姑、姑父），对瓜子赞赏有加，大有横刀夺媳的朕兆。
　　比起自家一桌的年夜饭，翟家简直可以用流水席来形容。十人大圆桌摆了三桌，把宽敞的院子挤到水泄不通。想起来之前老妈的嘱咐，瓜子开始惴惴不安，她可没有应付一大帮亲戚的经验。吃饭时明显能感觉到四周不断投来打探的眼光，她感觉落入老妈和BOSS联合编织的陷阱。可能体会到她的紧张，翟立行一家特意远离主桌，和罗家拼在一桌。左边是罗岳，右边是BOSS，对面是罗秋荻和她老公，都是她相对熟悉的人。趁着翟立行陪他爸聊天的空档，罗岳抓住机会向瓜子倒苦水，唉，被周茹缠上，瓜子是真的很同情他的遭遇。
　　“作为同学和好友，你能不能劝劝周小茹，少去那种场所。”碍于大人在场，罗岳还不敢把GAY吧讲的太大声。
　　“你不是很少去那些地方了吗？”一年前，罗岳已经详细解释过，他并不是真的爱男人，只是和小茹碰面的酒吧刚好也是同志爱逛的。所以他和BOSS所谓畸恋纯粹是误会。
　　“哎，你也知道，自从一年前公司把我调到N市，我等于是自己送到她姑奶奶眼皮子地下被监视。谁知道才几年时间，她已经变得那么精，我去哪里都能被她抓到。”他有觉悟，周茹一天不相信自己是异性恋，自己就一天不自由。
　　“呵呵。”瓜子颇有点自豪的浅笑，“小茹对兴趣爱好的有着异于常人的执着，你把它可以视作敬业的表现。”
　　“别说笑了，她以前是学生没工作，现在又被派去跑财经线，我爱泡吧能和她的工作有关？说白了就是满足她的恶趣味。”
　　“那你是真的讨厌她了？”瓜子迟疑了一下，罗岳如果真的讨厌小茹，怎么对她的近况这么了解，特别是她被派到财经版瓜子都只是今天才得到消息，还只是小茹的猜测而已。于是凑近罗岳，故意压低声音，“还是说，你其实是喜欢她？”
　　闻言，罗岳脸一下子僵住了，不发一言。瓜子以为踩到他的痛处，神情也非常尴尬，气氛一下子有点僵。幸亏对面问了一句：“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虽然罗秋荻适时的插话，打散了僵硬的氛围，却也吸引了桌上其他人的视线。顾虑到罗岳的隐私，当他开口时，瓜子选择默认。
　　“我们聊到在N大认识的朋友。”
　　“对了，秋荻你是N大毕业的，我们潇潇和阿行也是N大的。大家在一个校园里，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最好告诉你妈，潇潇和阿行怎么恩爱，叫她死心。翟母还在气小姑刚才抢媳妇的意图，故意昭告天下，潇潇已经是他们翟家的了，罗家的不要奢望。
　　除了不知情的罗岳，其余几个年轻人一时五味杂陈，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妈，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我们几个又不是一个学院的，N大校园那么大，连偶遇都难。”翟立行无奈的低吟。
　　“再大，还不是叫你们两个碰上了。”罗母不甘心的吐槽，最小的阿行都找到女朋友了，她家媳妇的影子都还没见到。
　　“所以说，这就是缘分啊。”翟母满足的感叹。
　　“才不是呢。”罗秋荻马上反对，“是表哥他居心不良，设计人家。”
　　几个长辈一听此言，顿时产生浓厚的兴趣，纷纷要求秋荻继续说。秋荻不是没有收到翟立行警告的眼神，但是她才不管，作为曾经被他顺便利用的受害者，见到瓜子，更加有一吐为快的欲望。这几天，她和瓜子睡同一个房间，自然感受到她的抗拒，也非常理解她对自己态度冷淡的原因。罗秋荻虽然任性，但本性不坏，结婚以后，尤其是当了妈妈后，心性成熟许多，对于自己曾经犯的过错深深后悔。她承认年少无知的自己伤害了很多人，包括无辜的陆霞和陆灵刚。但是翟立行也别想摆脱干系，没有他在其中的推波助澜，事情还不至于恶化到今天这样：相爱的两人因为误会不得不劳燕分飞。
　　“还记得表哥大四实习回来那年春节，有段时间性情是不是变得很古怪？三天两头窝在房间里搞神秘。”
　　“你想错了，我在忙着准备毕业和考研。”
　　“鬼相信你会那么努力，而且你到N大以后，那阴阳怪气的样子，以为能骗倒我？你以为我是谁？看你和那个杨柳走在一起就像陌生人，我就在怀疑......”
　　“是柳杨！”瓜子小声提醒，招来翟立行关怀的眼神，赶紧捂住嘴巴。
　　“你是证明你恋爱经验丰富，所以眼光独到。好，要不要我帮你细数光荣罗曼史？”
　　“哈，光辉形象被戳破，就开始威胁我！谁怕你。那个寒假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从街上偶遇开始，你的眼神出卖了你。到我离开你一直一直盯着人家小姑娘......”
　　“哦，我也记得，当时陪在你身边的是N大美男陆灵刚，怎么还有空顾得上周遭发生什么。后来不知道是哪个重色的女人和帅哥单独逛街去了。”
　　“所以说，你们真的私下约会过？”罗秋荻见后院起火，赶紧安抚一番，越想越不服气，和老公咬了一阵耳朵后，决定继续出击，今天不撂倒翟立行就不叫罗秋荻。
　　“阿行啊，你要不要和阿岳去外面走走？”翟母受不了儿子不停的打扰，终于出声赶人。
　　“呃，好，我刚好有些管理上的问题要问你。”罗岳原来也想留下来，能听到翟立行的糗事，多么难得的机会。但是当小腿和腰分别接受到亲妈和妹妹的“有力”提示后，只能忍痛配合他们，把碍事的翟立行调走。
　　“反正你们聊的东西那么无趣，潇潇就留下好了。”翟母一句话彻底打消儿子的挣扎。早晚也会知道，再糟糕还有丈母娘这杀手锏，只是自己的私事被公之于众，肯定少不了一番消遣，唯一祈祷的是能少一个听众就少一个。
　　翟立行不知道的是，他前脚走，其他桌的后脚就围簇到他们那一桌。（压力源走后，还有什么能阻挡他们的好奇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