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子的成年老债》黄风

14、第 14 章

　　大学城里几所学校为了资源最大程度被利用，有所谓联合选修课，互相承认学分。就是每个参与此项目的学校的学生可以到别校选修课程，所修学分同本校课程一样可以记录进学籍档案。周茹不知道哪根筋搭错，选修N大的微观经济学，却三天两头缺席，瓜子不得不来代打。幸亏这门课的教授很知名，吸引近百名学生一起上课。所以只要点名的时候喊声“到”，是没人会发现名字和人是不相符的。
　　当了3个礼拜的周茹以后，瓜子深深后悔自己的一时心软。事情是这样的：
　　这天又有微观经济学，周茹匆匆留了通电话后，继续失踪。按照惯例，瓜子带上小说，坐到最后面的角落里。因为人数太多，点完所有人的名估计就要一节课，所以是抽点。今天没有抽到周茹，瓜子很放心的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完全目不斜视。
　　瓜子很后悔，当初没有打听清楚，这门课的教授也是某人的研究生导师。正在疑惑今天教授的声音变得年轻，而且还有点耳熟，又听旁边议论，抬头一瞥，不由自主一声惊呼，引来众人侧目。
　　因为导师近期身体不适，只能叫翟立行接手他的微观经济学课程。本来大多数人选这门课就是冲着导师的知名度来的，自己这样的新人怎么能不被质疑。不过，这只是时间问题，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导师也是因此才放心把课交到他手上。（真是臭屁、自恋、狂妄）
　　在一片低声议论中，那声惊叫格外刺耳。循声望去，翟立行在心底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印象中瓜子是没选修这门课。
　　“那位同学。”大家的眼神顺着老师的目光聚焦到角落。
　　“是，我叫周茹。老师，对不起。”瓜子没有忘记今天冒名顶替的任务，赶紧在翟立行露马脚前，报出小茹的名号。
　　翟立行静默的几秒钟里，瓜子大气不敢出。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终于等到他的目光转移，稍稍透了口气。再慌忙把脑袋埋进书本,幸亏大家很快就忘记这个插曲，翟立行也恢复讲课。
　　整整一个下午，3节课的时间，瓜子想逃又不敢逃。不是她自恋，总觉得BOSS的眼神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瞥，给她再大的胆也不敢乱动。没办法看小说，只能努力听课，完全是鸭子听雷，一副云雾缭绕的感觉。晕头转向之际，突然有种预感，自己前途将会一片渺茫。
　　果然，下课前，翟立行凌厉的眼神一瞪，瓜子吓到逃跑的欲望都不敢有。有时候，这孩子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小啊。乖乖的等到教室人走光，等到翟大爷慢腾腾收拾好教材，等到他施舍的招呼自己过去。
　　“BOSS，下次不敢了。”瓜子陪着万分小心的说话。
　　“是周茹的课，对不对？”翟立行翻过学生名册，周茹的名字赫然在目。瓜子面有羞愧的点头默认。
　　“这是课堂笔记，你带给她去复印。”翟立行看着她一脸疑惑，狎蹙一笑，“你上课是没多少听进去的吧。”
　　“嘿嘿。”瓜子承认，隔行如隔山呐，“谢谢BOSS。那让她下次上课的时候还你，可以不？”
　　“可以，反正我最近不需要用到。”翟立行心底期待的却不是瓜子所说的。
　　“嗯，好，我替她谢谢BOSS。”BOSS果然是好人，“那没事情我就先走了，掰掰。”
　　“等一下。”
　　瓜子应声收回半只跨出门的脚，疑惑的回头，“还有什么事？”
　　“记得提醒周茹，这次我可以放过她，如果再犯，叫她小心！”不来课堂，她能学到多少东西？
　　“没问题！”瓜子高声回答，为了自己的福利，她绝对一字不漏的转达给周茹听。
　　“那好，没事了。”这丫头情绪怎么一下子这么高涨？
　　晚上两人见面，听瓜子详细描述完事情经过。周茹错愕了许久，这也太巧了吧。这两人什么缘分？这样居然能撞到一起。突然想到另外一件要命的事情，只能满脸祈求的望着瓜子。
　　“你，你想做什么？”瓜子被眼前水汪汪的眼睛注视到头皮发麻，“不是我没义气，是BOSS不准。真的是他说不许我代你上课。”
　　“瓜子，姐姐，我的神，求你了，拜托拜托，我是真的有事情。”周茹仿佛全身骨头都软了，贴住瓜子不停磨蹭，继续哀求，“指天发誓，是很重要的事情，关系到我生命，不，是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你起来，要被压死了。”瓜子想起以前做的某个噩梦，难道小茹就是压死自己的那座大山？
　　“不起来，反正你不答应，我就要死。咱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能够同年同月同日死，也对得起咱俩的关系了。”
　　“那你想怎样？”
　　“继续代课。”
　　“不......”眼看又要压过来。瓜子赶紧改口，“不是不可以。我这儿没问题，主要是BOSS那边。”
　　“BOSS那，我会想办法搞定。”见她仍是一脸为难，周茹心里有些不忍，“这样吧，再一个月，我估计就能把事情处理完，到时候我换回来，行吗？”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还没好，麻不麻烦？”瓜子担心的问，如果周茹一个人处理不了，大家可以帮忙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刚好卡在那几天不能上课。不用担心，我能搞定。姑奶奶也不是吃素的。”周茹一心要隐瞒，估计有她的考量，瓜子不是那种爱刨根问底的人。不知道周茹怎么和翟立行说的，他居然默认瓜子继续顶着周茹的名号坐在他的教室里，怪哉。
　　每当BOSS课上对着自己喊周茹的时候，瓜子就在想，BOSS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周茹手上？否则按照他那严格自律的性格，怎么能允许人生因为这件小事产生污点。毕竟，假冒的事情被人知道，翟立行肯定会落个为师不严的口实。
　　还不用挨满一个月，周茹就回来换班，瓜子自然是欣喜万分。本来BOSS上课就让人很有压力，尤其瓜子还是做贼心虚的状态下，每次学校点名就提心吊胆的。
　　因为课在N大上，作为地主的瓜子，逃不了周茹的晚餐剥削。吃了几顿以后，大有长期当食客的打算。据她说N大九个食堂，每个都是强大的信息交流中心。
　　瓜子已经陪着考察了六个食堂，她有觉悟：后面三个不解决就不可能停止。不过正因为有这一番考察，瓜子知道一食堂厨师擅长做面食，二食堂狮子头和大排最有名，三食堂肯定是嗜辣人的天堂，四食堂米饭软硬适中，五食堂洗盘子的阿姨肯定眼花，六食堂的打菜师父心算不行。等吃完所有食堂，大概可以写个N大用餐指南什么的。
　　这天轮到七食堂，目前为止没有吃出什么有特色的，对瓜子而言，它的唯一优点是离自己宿舍最近。瓜子打饭，周茹买菜，没办法，中午时段人潮汹涌，不分工就只能吃残羹冷饭。抢位置是大学生存的一门必修课，自习要抢位置，早上洗漱要抢位置，吃饭当然也要抢位置。研究各种策略，以物代人是最常用、最有效的。
　　“怎么不喝汤？”瓜子奇怪的看着周茹面前的汤碗，她不是没有汤水不下饭的吗？
　　“嘘，”周茹轻声提示，身子向瓜子倾斜，“听，她们在说什么，半夜撞鬼？”
　　瓜子也竖起耳朵，旁边几个女生在谈论的事情，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是你们学院的，暑假军训，你不是也参加了吗？”周茹以为瓜子也知道。
　　“呵呵，小茹，吃快点。”瓜子突然催促道。
　　“为什么？”周茹敏感的觉得她的笑容很僵硬。
　　“回去再说。”瓜子大口吞咽，仿佛饿死鬼上身。刚才偷听邻座一番话，她才想起，自己也许真的当过一次鬼。
　　事情发生在三个月之前，N大军训的小和山军营。群山环绕，一片与世隔绝的地方。赵思云和瓜子分在同一连，并且还是同一寝室。周茹专攻八卦以后，瓜子在身边挖掘的唯一喜欢鬼怪奇谈的人，就是号称赵大胆的赵思云。
　　夜黑风高的晚上，没有任何休闲娱乐的学生们穷极无聊的呆在寝室里杀蚊子玩。赵思云提议大家轮流讲鬼故事，这种刺激的事情获得全票通过，谁叫大家都闷坏了呢。
　　赵思云第一个开讲：“今年回老家的时候，我表妹告诉我的，她们是那种老寝室，上下铺都睡人，就和我们现在睡的一样。她们宿舍的一个女生有一天有事外出，关照其他人说她晚一点回来，但是一定会回来，特别叮咛给她留个门。可是那个女生一直到熄灯都没有回来，她们便锁门先睡了。睡梦中我表妹听到那个女生在叫门。但是我表妹睡上铺隐约好象有人把门打开了。那个女生进屋折腾了一阵才睡下了，那个女生睡在我表妹的下铺，所以她很明显的感觉下铺确实睡了一个人。可是，第二天早上大家都发现那个女孩子的床铺已经空了，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我表妹就问寝室里的其他人，某某某昨天晚上回来过没有？结果大家都说有她昨晚回来的印象。所以有人猜测，是不是因为那天大家选的课不同，那个女生已经上课去了。”
　　全寝室都憋着气，死一样的寂静，只有赵思云异样低沉的声音继续：“ 中午她们的辅导员把她们宿舍的人都留下来了，说那个女孩子已于昨天出车祸死了…… 她们当时就傻了，因为所有的人都听到那个女孩子昨晚回宿舍了，但没有人承认是自己去开的门。后来表妹把这件事告诉姥爷，大家分析都是因为那个女孩说过“一定会回来”那句话，心里老惦记着，所以即便变成了鬼也要完成。老一辈的人说鬼的怨念最强。”
　　瓜子也正好是在下铺。听完这段，就看见下铺一下子空了好几张床，两两三三抱成一团，尖叫惊呼一片。
　　“那完了。”瓜子跟着惊叫，“小和山上有死刑的刑场，那些被枪决的人岂不是怨念更大？”
　　“哇，要死了。”
　　“应潇潇，你比赵思云更可怕。”
　　“真的完了，离这里这么近。”
　　“难道半夜要憋尿？”此言一出，引发哀号阵阵。
　　......军营的厕所是独立的，离宿舍大楼有近百米，两点之间的小道两旁是杨柳树，现在是盛夏，已经是长长的枝条垂下来，在微风吹拂下格外飘逸。但说实话，这种美景只适合白天，晚上在清冷的月光下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鬼魅背景。瓜子因为这句话成了众矢之的，被惩罚今天哪个人晚上上厕所，必须全程陪护。可怜的瓜子，一晚上睡不安生，只要有人起来她就得马上跟着起来。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又有动静，瓜子已经呈现半瞌睡状态，只是机械的跟着一个人影走出寝室，循着习惯的路线往厕所走去。
　　可能是实在太困，她的身子一倒，似乎靠到什么东西，这时候也没管那么多，随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又睡着了。后来发生什么是完全没记忆，等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睡在柳树下，七八月的山间气温低，露水重，但神奇的是居然没感冒。
　　没几天，就有人说半夜看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留着长发的女鬼出现。还言之凿凿的确定那女鬼有躲在柳树后面偷窥别人上厕所的癖好。一石激起千层浪，又有人站出来说亲眼见到一个男鬼也出现在那棵柳树下。围绕着两只鬼，又延伸出一串罗曼蒂克的想象。
　　但是这世上怎么可能真的有鬼，更何况鬼怎么可能只出现一个晚上，所以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一直被大家质疑。瓜子不知道的是，彻夜未归的她曾经被赵思云怀疑是那只女鬼，但因她没有白色衣物，最终又被否决。
　　听完瓜子的叙述，周茹疑惑的问：“那，现在你怎么又觉得自己是那个女鬼了？”
　　瓜子先一个深呼吸，然后一脸慎重的回答：“刚才那个女生说，她看到的是抱着柳树睡觉的女鬼。比别人说的都要详细许多。而那个女生军训的时候和我是一个寝室的。那天晚上估计我就是陪她去厕所，所以只有她回寝室的时候有机会看得那么仔细。”那女生肯定也是没睡醒，自己又环抱树干脸朝里的睡，误会就这样产生了。
　　“那白色长袍，还有那个男鬼呢？”
　　“肯定是哪个杜撰的啦，我又不爱穿白色的。”瓜子素来怕脏，白色的衣服又难洗。
　　“就算男鬼是杜撰的，那白色长袍肯定是真的，你想，那个目击的女生和你住一起，又一起出门，她会不知道你当晚穿什么吗？”
　　“道理上是这样没错，但是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身边有白色的衣物啊。”
　　“奇怪了，如果是哪个路过的好心人给你盖的，至于特意再赶在你醒来前收回去。所以说......”
　　“所以说你是真的撞鬼了。”突然出现了第三个声音，瓜子吓得尖叫着抱紧周茹。
　　“是赵思云！别叫了。”刚才讲得太投入。两个人才不知道赵思云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