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星星没有光》须弥卷过话

17、第 17 章

　　偌大的实验室中，栗辰橙看着实验室内厅中央的仪器检测床上的0018陷入了思索。
　　直到人流意识涌进冲散她的思绪，她才发现，自己要的，不是答案。
　　“0018怎么样？”
　　“还记得这里是哪里吗？”
　　“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他哪记得，没听说于教授给上的芯片都丢了吗？”
　　“瞎说！于教授植入的芯片怎么可能丢失，除非这个人的身体换了。”
　　“哪能？仪器都检测不到，难不成芯片自己长腿了？”
　　“……”

　　“大家都先静一静，我脑子现在还很乱，等会儿我会一个一个地回答大家的问题，大家先去各忙各的吧。”0018醒了过来，坐在仪器检测床上，按着头部佯装很痛苦的模样对着实验室里凑过来的工作人员们说道。
　　“糟了！我实验数据还没交啊……”
　　“我也是我也是！”
　　“完了完了，于教授会不会让我们去修塔啊……”
　　“修塔也不会找你！应该会让我们去培植……”
　　“错了错了！听说最近的胚胎培育中心挺缺人的，让我们去那儿还差不多……”
　　人流意识在一个个地散去，最后只剩下栗辰橙和0018两两对望。

　　“你……”0018挠了挠头，小声道歉，“不好意思啊……刚醒来就对你那个样子，实在是很抱歉。”
　　“没事的。”栗辰橙微笑着摇摇头，“不用放在心上。”
　　一时间，两人隔着一扇透明的“门”都有些沉默。
　　“你……”
　　“我……”
　　“你先说。”
　　“您先说。”
　　两人相视而笑。
　　还是栗辰橙忍不住开口，“记忆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嗯……不好说。”0018回忆了一下，“落落大方的不似人，又有野兽的冷血与无情，您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是位很不好相与的人，在那里，我感觉到，您与他，似乎隔了很远的距离。”
　　“是吗？”
　　“嗯！但是……”0018似乎犹豫着，“他喜欢您，但是他感受不到您，那让他觉得很痛苦。但却实在欢喜着，因为那段时光，仅您与他共有。”
　　“您似乎……有所顾忌，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却又在挣扎着放弃。这些，他都能感受得到。可是，两人之间的默契，如果只剩下了一个不问，另一个害怕揭开对方的伤疤而选择不说，这样又显得可悲。”
　　“我还要继续么？”0018看着栗辰橙背过身去擦眼泪，怔愣住了。
　　“没事。你继续。”
　　“我好像说完了。”
　　“你们进入模拟器之前，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样子么？”栗辰橙将眼泪擦干，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然后望向一脸无措的0018问道。
　　“我也不记得了，似乎被人为地删除了。”
　　“那你们进入别人的记忆是自己选择的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那，进入记忆之后，感觉怎么样？”
　　“感觉？没有什么感觉，就像是自己过完了一辈子，经历了对方所经历的，选择都是预先设定好的，自己没有选择，只能看着自己……就像，就像是玩偶般，被人操控着。如果非要解释的话，用顾遖升的记忆来说，就是身体在危急时刻所发出的本能反应。一切都归结为人体的本能。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超越本能。”
　　“这样的么？”
　　看着栗辰橙满是茫然，0018尽可能地在脑中构思着栗辰橙所能理解的例子。
　　“比如……我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去寻找食物，可在寻求食物的路途中，我喜欢上了自己的食物，不忍心将它变成吃食。但是在我的身体本能里面，吃食只是吃食，在饿极了的情况下，我便会选择吃了它。可在那一瞬间，我是有我自己的选择的，但在那份记忆里面，我没有选择，我只能选择记忆里当下选择的那样，吃了它。如果我违背记忆里的事实，选择将它留了下来，最后我无非两种结局，一是有其他的食物去替代它，我和它都能好好活下来，但最后饥饿到极致，我还是吃了它，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但这样的结局，与记忆里的时间点相违背，我会被启动归零程序，弹回现实，对于实验没有任何帮助；二是将它留下来，我成为我自己，记忆里接下来的事情，都不会按照记忆里的走向而发生，我会在那里丢失我自己，与记忆融为一体，直至现实身体死亡。”
　　见栗辰橙还是处于游离状态，0018再次提醒，“之前的十七个人也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被送走，我不想被送走，所以我在进行实验之前偷偷地去见了0017，那时候0017进入的和我进入的记忆完全不一样，他告诉我，不要妄想着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于是我又去见了0014 、0016，至于0015我没有见到，因为他已经死了，在记忆里死去的，没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0014之前的人也是。”
　　“你为什么不想被送走？”栗辰橙突然发问。
　　“我想看看以后的世界，也想见一见你。”
　　“为什么想见我？”
　　“在那份记忆里，我想知道，你一直想要寻找的，到底是什么？”
　　见栗辰橙不作答，0018继续说道，“他没有问完的问题，我想问问你。其实我也想知道。”
　　“你们，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一个答案呢？”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执着一个没有结果的事物呢？”
　　“我不知道。”栗辰橙摇摇头，想否认0018的观点，却发现无从反驳，“但是要找到它。”
　　“可是你连它是什么你都不知道。”
　　“你如何知道？”栗辰橙猛然抬头直视0018。
　　“我在顾遖升的记忆里看到了两个你。一个你如现在这般癫狂而不自知，另一个你冷血而又疯魔，真真让人别扭。并且，我在那份记忆里看到它了，就在另一个你的身上。”
　　“那另外一个我在哪里？”
　　“我不知道。”0018摇摇头，“你们彼此都不清楚对方的所在，我又如何知道呢？”
　　“毕竟，我并不是顾遖升啊。”0018叹息，然后转过身去睡着了。
　　只留下栗辰橙一个人在原地静静地发呆。

　　“栗教授？你怎么还在这儿？看来实验进展颇为顺利啊。”于和南手拿一本厚厚的资料，面对着栗辰橙调侃道。
　　“哦，没事。”栗辰橙恍然，“于医生这是？”
　　“从亚尔特拉格那里拿来的，说是对此次记忆模拟有帮助。”于和南扬了手上的资料，抿唇示意。
　　“我能跟进去看一看吗？”
　　“进去？栗教授是指？”
　　“只是进去，不是进入记忆。”
　　“哦。”于和南点点头，侧让身子，推开实验室内厅那一层类似透明却又极其坚韧的材质，对着栗辰橙示意，“请进。”
　　此时的0018看起来已经大好，坐着的0018似乎更为温和，栗辰橙内心如是想到。
　　“栗教授随便找个地方坐吧。”看着实验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台仪器检测仪，栗辰橙内心忍不住开始吐槽于和南的怪癖。
　　然而于和南的笑声打断了这种思绪，“瞧我，都忘了这里不是胚胎实验室，没有座位的。栗教授随便找个地方站着吧。”
　　“您的记忆似乎很有趣。”0018看着于和南忙前忙后地为他检查，眼神掠过栗辰橙，在于和南耳边说道。
　　“是吗？”于和南掩下眼底的惊讶，微笑反问，后又大声说道，“来，胳膊伸开，我给你测下心跳。”
　　“我在记忆里看到了您，一个……您自己都不知道的关于胚胎实验的秘密。”
　　“哦？有什么条件？”
　　“我要再次进入记忆。”
　　“你不怕吗？”
　　“怕什么？”
　　“死亡。准确来说，是永远消亡。”
　　“哪里有什么永远消亡，于医生你自己相信吗？”0018借着两人量测心跳的动作在于和南耳边悄声肯定，“您其实自己也不相信。不然，哪里还会有实验。”
　　“好。不过我也有条件，我选两人跟你一起进去。”见0018看着栗辰橙面露难色，于和南安抚，“放心，不会是她。”
　　“可以。”
　　“好了。心跳正常，后续检查有佐医生负责跟进。我就先走了。”于和南拍拍0018的肩膀点点头，然后对着快要睡着的栗辰橙说道，“栗教授，有什么事情我们外面说？”
　　“嗯。也好。”栗辰橙仔细打量了一下0018，确认对方无恙后便跟着于和南一起出去。
　　在即将要关上门的时候，栗辰橙将手心里的一样东西捻入了实验室内部，那种物质跟随着气体流动进入了0018的大脑里。

　　“栗教授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于和南带着栗辰橙到一偏僻处后站定。
　　“0018的芯片是怎么消失的？”
　　“这个问题，您后续可以问下佐医生。”
　　“好，那我换个问题，0018在进去之前的名字是什么？”
　　“这个是保密的。”
　　“我知道你知道的。”栗辰橙肯定。
　　“可以告诉你，倒是栗教授，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实验室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实验室里的东西，我也可以告诉你。但前提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可是这样，我们两个谁也回答不了。”于和南摊手作无奈状，然后双手抱臂建议，“要不这样吧，栗教授也无需告诉我答案，带我去见证一下，我便知道了。”
　　“不行。你先告诉我名字。”
　　“名字有那么重要吗？”
　　“我先问的。”
　　“好吧。我去找一下，希望栗教授能给我一些时间。”
　　“多久？”
　　“一天？”
　　“嗯？”
　　“那……一个卧床的功夫？”
　　“不行。”栗辰橙摇头。“一刻。从现在开始。”
　　看着栗辰橙手中的沙漏怀表，于和南不禁握紧了拳，飞快地傍地急行前去。
　　还未等到沙漏循环十五个轮回，于和南到了栗辰橙跟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往外蹦字，“您要的名字，我找到了，他的名字唤做尔其纳止。”
　　“尔其纳止？”
　　“是的，按照字面意思来说，吉祥如意。”
　　“还有其他信息么？比如父母？年龄？来这儿之前是做什么的？”
　　“没有，他的登记簿上也是一片空白，被人为地撕毁了。”
　　“好的，多谢。”
　　“说好的带我去您的实验室呢？”
　　“改天。今天没空。”
　　“你！”
　　栗辰橙挥手作别，余下于和南在原地急了眼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实验在未公布之前都属于机密，除非创作者自愿提前公布。

　　于和南回到实验室，快速地将0018再次进入记忆模拟器的计划告知了林肃容与隹斯竹两人，并询问对方是否同意参与此次行动，同意的话，三人将组成队伍，在这极其隐蔽的实验试验园中，找出一条适合当代人最适合走的那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很快，于和南便得到了回复。
　　两个回复都极其坚定。
　　于是在某一天，四人约定好了时间，一同进入了记忆模拟器。

　　时间历法3058年，行星进入独自运行状态，众人开始寻找时间的着力点，努力将行星拉回原轨道。
　　在行星的背面，有数条看不见的粒子在进行着曲线回旋波动。
　　刚修的塔，似乎就要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