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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青梅怨竹马 ...

  •   少女一身素衣站在那里。
      所有人都觉得她该死。
      所有人都舍不得她死。
      人类怎么可能舍弃自己的情感和欲望。
      怎么可能……舍弃得了她。
      她在笑。
      风轻云淡。
      城楼下有无数弓箭对准她的头她的心脏。
      他们全副武装,却在这里惧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怎么不好笑。
      她往前跨了那么一步,他们便浑身紧绷握紧兵刃。
      振臂高呼,她是妖女。
      他们只不过是以此借胆。
      克服恐惧,才是他们现在最想做的事。
      她笑意很深。
      又向前跨了一步。
      “妖女!我们不杀你!只要你主动投降,归附我国,助我等擒拿应圣知!”
      “天下苍生。”
      她轻笑。
      “不过弱肉强食罢了。”
      她俯瞰他们。
      睥睨众生。
      “若。”
      她迎风而立。
      高不可攀。
      “宁死,不屈。”
      “太后!”
      向来端正自持的丞相大人,跑的衣冠凌乱、气喘吁吁。
      若。
      他想跑上城楼,却被人阻拦。
      他才是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那一个,轻易被人制住。
      他们。
      有些人受过他的接济,有些人受过他的教导,有些人受过他的庇护。
      他们在做自认为正确的事。
      城外大军压境,所求不过一个妖女。
      城内里应外合,所求不过一个明君。
      他呢。
      他在做什么。
      不,他想做什么。
      他是多少人的指向标、指路明灯。
      他们尊他为师,敬之重之,马首是瞻。
      他们期盼着,他能将所谓的正道贯彻到底,让这混沌的山河重归清明。
      但。
      “只要哀家从这世上消失,灾厄便会远离这个国度。这是事实。”
      少女低笑,转身看去。
      “只要我死,便能天下太平。”
      她在对他说。
      “只要我在,便会生灵涂炭。”
      只对他一个人说。
      “这并不需要选择,不是么。”
      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作为一个人。
      作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作为一个以苍生百姓为己任的人。
      嗯。
      完全正确。
      风呼啸而过。
      刮得人脸生疼。
      她有不在笑的时候么。
      素衣清淡。
      笑颜漠然。
      对他人。
      对自己。
      她迎着风。
      毫不犹豫。
      以身了结。
      这。
      当然不是什么需要选择的事。
      江山社稷为他所思所想所念。
      人生短暂,目标远大。
      当触手可及时,更是不容松手。
      自始至终,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做了该做的事。
      无怨无憾。
      当可抬首挺胸,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他合该名留青史,受万民爱戴。
      一切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他不会允许自己做出错误的判断。
      他身为丞相,自是要以己鉴人、以身作则。
      怎么能错。
      天下人,都在看他,都在等他。
      还他们一个天下太平。
      呵。
      何其……
      狂妄自大。
      他是人。
      血肉铸成的人。
      不是无情无欲的神。
      同样不可能有改变天下命运的能力。
      以己之身,力所能及。
      ——若。
      残影掠过,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沉重。
      天塌一般的沉重。
      落在他怀中。
      ——何谈去安邦定国平天下。
      有血迹从嘴角溢出。
      他笑了。
      理智有时候是做不出选择的。
      因为事无绝对。
      因为难以取舍。
      但是身体很诚实。
      远远比他那张说不出好话的嘴诚实的多。
      这。
      确实不是什么想要选择的事。
      他。
      男人闭上了眼,默默抱紧怀中的身躯。
      纵然天崩地裂万物毁灭。
      他也只想守护她。
      他已坠入魔道,彻底万劫不复。
      可是。
      嗯,他在笑啊。
      心里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所有的枷锁在这一刻尽数斩断。
      他或许已成了万人唾骂的存在。
      然。
      她在他怀中。
      “林疏澜。”
      她毫发无损。
      他做了她的肉垫。
      他呼吸都带着痛,却无法抑制自己满足的笑意。
      “为什么人类……这样奇怪呢。”
      他躺在地上,除了双手还能用力,其他地方大约都伤得很重。
      他吐气艰难,无法回答。
      “你会死。带着骂名死去。我会活。继续祸害这天下这苍生。”
      少女垂眸,冷漠的看着他。
      “你如今的所作所为,不仅是错,且会带来全天下都无法承受的后果。所有人都会恨你。千千万万年,世世代代,你都要承受这骂名。纵然人会遗忘,历史也不会。”
      “……嗯。”
      他承认。
      他的理智还在。
      他很冷静。
      双手依然没有放下。
      其实。
      死亡是解脱吧。
      世人骂他辱他,九泉之下如何能知道。
      可他不放心。
      不放心她。
      “太……后……”
      “呵。”
      少女撂下他起身,掸了掸并不显凌乱的衣袖。
      千军万马,铁骑奔踏。
      “太慢了。”
      少女抬眸。
      “哀家的好皇儿。”
      只要她不死。
      他们明白这句话的意义么。
      嘴角微勾,眼尾殷红。
      “你们说的对,哀家是妖女,哀家是祸国殃民的灾厄。既然如此,那么……”
      一声低笑。
      只要是她的心愿。
      从来都是她的心愿。
      少年抱起了少女。
      帝王无悲无喜的眼落在地上苟延残喘的人脸上一瞬。
      一触即离。
      “临霄。”
      “儿臣在。”
      “孩子长大了,都不由娘了。”
      少年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意。
      “母后想赶尽杀绝?”
      “你不想。”
      “只要母后这般希望。”
      “应圣知呢。”
      闻言,少年垂眸一笑。
      “母后放心,儿臣知道你不希望他死,那他便不会死。”
      这世间最是无法战胜之物。
      她本可轻而易举置人于死地,但她偏偏没有这么做。
      他知她的心思。
      她想要一个帝王,一个她所期盼的帝王。
      他就会成为那个他。
      所谓通敌叛国,谁能想到,这一切的源头……
      竟会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毕竟引颈自戮这种事,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
      问题是,教育他的人,是她啊。
      此战一过,应圣知兵力大减,更是大失人心。
      少年帝王在此时此刻挑起大梁,亦是雪中送炭,亦是绝处逢生。
      他是他们的生。
      比神明这等虚无缥缈之物更为现实安定之存在。
      谢临霄不是弱者。
      从来不是。
      而且,自他不再对少女有惧意那一天起。
      他便……已不是一个寻常人。
      与妖物谈笑风生。
      与妖物举棋博弈。
      他扮演一个乖孩子,求得母亲的温柔抚慰。
      没有哪里不对。
      然后。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他对她的期待,本就不是一个孩子对母亲的期待。
      那么。
      不需要再乖巧下去了。
      “谢临霄。”
      事到如今,有些事便显得格外虚伪了。
      少年嘴角微勾。
      “挽言想说什么。”
      “你知应圣知不是我对手,便从未认真过。”
      少年笑意加深,不置可否。
      “他千不该、万不该……断断不该对你出手。”
      他可以是良善的。
      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一句“不在乎”。
      总而言之,这人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你骗他也就罢了,怎么好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我。”
      “难道挽言看不出……我这是在同你撒娇。”
      “呵。”
      少女闭上了眼,将头枕在少年肩上。
      为达目的,有人示强,有人示弱。
      就结果而言,谢临霄赢了,不是么。
      她最是容易心软。
      偏还总是装恶人来教训他。
      真是叫人……无法不怜爱。
      铁骑围城,尸骨累累。
      他抱着她,在这尸横遍野之处,仿佛唯一的清净之地。
      贼人带兵入侵,逼死太后,皇帝悲痛万分,故而摒弃怜悯赶尽杀绝。
      有何不可。
      他踏着血而去。
      她噙着笑望他。

      谢临霄是名正言顺的帝王,百官不服他,不过是觉得他挑不起这大梁、斗不过那摄政王。
      人嘛,都是贪生怕死的。
      若。
      他众望所归。
      若。
      他手握重兵。
      若。
      他得天眷顾。
      某人,自离开皇城那时,便大势已去。
      其一,轻敌,是大忌。
      其二,入得温柔乡,便是踏进英雄冢。
      其三,人,何以与天斗。
      万里……血河。
      她在笑。
      有多少人希望她死。
      有多少人舍不得她死。
      有多少人知道如果她不死,死的就是他们。
      你再舍不得一个人,将她与自己的性命作比,如何。
      但,战场无情,稍作犹豫便是生死一线。
      她生。
      他们死。
      一连几天,皇城下了很大的雨。
      洗刷了一遍又一遍。
      无论如何都洗刷不掉那墙上、那地上、那手上……黏稠猩红的血迹。
      她在笑。
      还是那个城头,还是那个太后。
      男人打着伞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笑。
      那双始终清淡的眼,望着她的时候,又是怎样一番面貌。
      雨还在下,入眼之处,依旧猩红。
      “林疏澜怎么样了。”
      她轻声问道。
      男人敛眸,微微一笑。
      “活着。但不太好。”
      伤得再重,只要不死,总能养好身子。
      皇帝说他不太好,指的不是身体。
      林疏澜背弃了他过去所肩负的一切。
      只为了一个不该又不能的人。
      你说,谢临霄容不容得他。
      少女极缓慢的眨了一下眼,轻笑一声。
      “那么,陛下是希望他好,还是希望他不好。”
      男人注视少女的脸庞,并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反问。
      对,他知道她的答案。
      她希望他好,所以才会来问他的意见。
      毕竟。
      他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
      生杀大权,只由得他。
      少女与应圣知的爱恨情仇都被这人看在眼里,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发难,任由她肆意妄为。
      连应圣知都容得,怎么会容不得林疏澜?
      自然不同。
      他知道。
      “你觉得自己欠他。我便替你去还。”
      她的意愿,便是他的原则。
      不会改变。
      无论这个少女对林疏澜多好,他都看得清,那不过是因为林疏澜付出太多。
      求仁得仁,不过如此。
      少女回眸,挑眉一笑。
      “他要我的心,你如何去还。”
      “他只求得你一世安稳。他不敢奢求太多。”
      本就是大逆不道的事。
      林疏澜觉得自己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活着,还能待在她身边。
      能与她见面,能与她接触,能亲力亲为替她做事。
      天可垂怜。
      “那你呢?若我说,我的爱情早已被应圣知毁灭,从此无法再动心。你也能无欲无求的待在我身边,哪怕看着我为达目的接近别的男人,你亦是听之任之?”
      他笑了。
      未撑伞的手轻轻揽住少女的腰身,渐渐收紧。
      “你欠我。你已打算用余生偿还,不是么。若是你的意愿,我自是顺从。不从又如何?儿臣怎么都不可能做出违逆伤害母后之事,这可是天理难容。”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少女嗤之以鼻。
      她喜欢聪明人,但很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谢临霄不是在无私付出,也不是在以退为进。
      他深知少女脾性,不过是尊重心爱之人的决定。
      她的选择,有谁可以左右?
      于情于理,哪怕是权衡利弊,他不也只能这么做。
      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纵然这少女回头就给他戴几顶绿帽,他又能怎么办?
      一哭二闹三上吊?
      然后眼睁睁看着外面的妖艳贱货趁虚而入霸占他原有的位置?
      这是信任。
      他信她,不会负他。
      无论……
      对。
      无论,她心里有没有他。
      他信她,一诺千金,顶天立地。
      雨下的越发大了,溅起的水滴湿了衣摆。
      “不出三日,他便回来了。”
      “山倾水泄,不复当年。他回来又有什么用。如果我是他,便在关外驻军,收复势力,待羽翼丰满,回头再杀个措手不及。他不该是这样不理智的人。”
      男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温柔的目光凝在少女脸上。
      “你在这里。”
      他不可能不回来。
      “男女之情,穿肠之毒。十年前明白的道理,现在却不明白了。果然……人老了,糊涂了。”
      谢临霄笑而不语,眉宇间带着些微的无奈。
      诱着人喝下穿肠之毒的人,难道不是她么。
      “不过。”
      少女伸出手去,掬起一捧水,浅而淡的笑了笑。
      “比起日日煎熬等待死刑,不若一刀两断来得干净。”
      横竖,都是个死。
      左右,都是绝望。
      她笑意加深,弯了眉眼。
      手腕倾斜,指缝微开。
      覆水难收。
      她笑弯了腰。

  • 作者有话要说:  →_→说说这几个月我干啥去了→_→本来想调试一下心情,找回十多年前“少女的感觉”(?),所以我把过去的游戏——对的,是游戏不是小说——翻出来玩了一遍,然后又去找小说看
    →_→我写小说的初衷是因为别人的小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戳我的点,别人眼里那些非常好的作品对我来说真就像清汤寡水一样,确实是有某方面的情感缺失吧→_→然后我又把自己的文看了一遍……其实我真觉得自己写得不好,但压制本性写出符合大众审美的作品……无法理解的东西始终无法理解,不是我不想写,是真的写不出来
    →_→这牛角尖钻了那么多年都没结果→_→所以我就想还是先回来继续用晓栩祸害苍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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