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一直爱着你》细雨冷菊

45、45 流言

　　我暗自庆幸罗皓直至夜幕完全降临了才示意我回医院去。趁着夜色的掩护，我悄悄推着罗皓走进医院的后门，心里祈求着千万不要碰见熟人。但是结果却是怕什么便来什么，我刚推着罗皓进入医院，迎面就撞上了同住一幢宿舍楼的三位学姐。

　　她们貌似结伴逛街去的，本来个个兴致昂扬的样子，但猛然见到我后，便不由面面相觑，在刚刚亮起的昏黄路灯的映射下，她们突然收敛的表情就像看到了什么难以解释的事物那般充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

　　“楠姐，慧芬姐，夏蕊姐，你们好。”我本想低着头蒙混过去的，但见她们一字排开地站在路旁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我只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她们打招呼。

　　“璟儿，你真是个称职的护士，下班了还在照顾病人。”其中最年长的慧芬姐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只是她的语气却尖酸刻薄得令人不敢恭维。

　　“我们刚好在外面遇上了，罗先生的陪护阿姨临时有点事，我就帮着推罗先生回来了。”我急忙解释说。

　　“你们，还真有缘分！”夏蕊姐也酸溜溜地接口说。

　　“刚好遇见的嘛，就帮着搭一把手了……”我讪讪地说着，被人误解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我们走吧。”罗皓突然语气生硬地说，“你没必要和一帮不怀好意的人解释什么，这样只会越描越黑。”趁着她们几个目瞪口呆的当儿，我急忙推着罗皓逃之夭夭。

　　我很快地推着罗皓到了外科大楼的大厅里，在等电梯的当儿，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也因为走得太急，接着我又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其实，你犯不着躲避她们。”罗皓头也不回地说。

　　电梯周边的不绣钢框反映出我们一前一后两个模糊的影子来，我发现罗皓正盯着那里端详我的表情。

　　“我，我怕别人误解。”我实话实说。

　　“那么刚才的事情，让你很难过吧？”罗皓的目光转而盯着电梯门上一溜下滑的数字，问。

　　“有一点吧。”我回答。

　　“看来你很在意自己的名声。”

　　电梯来了。“谁不在乎呢？”我边回答边推着罗皓进了电梯。电梯里面空荡荡的，仅有我和罗皓俩个人。

　　“有时候你所谓的名声，其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罗皓说。

　　我没有再接口，我所知道的罗皓，是个有头有脸受人尊敬的成功人士，也是个口碑极佳经常参加公益活动的大善人，难道这些不都是他注重名声的表现吗？

　　我推着罗皓出了电梯，迎面就碰上了晓晴。她刚好要到病房里去换药。“璟儿……”她对着罗皓点点头后，对我说，“回头和我们一起吃饭。”

　　我爽快地答应了。晓晴的脸上并没有那种惊讶意外的表情，这令我非常高兴，也感觉非常轻松。我刚将罗皓推入病房，他的保姆兼陪护云姨立刻迎了上来，说：“先生，快来吃饭吧，饭菜都快凉了。”

　　“拿到阳台上吧，我想在阳台上吃。”罗皓面无表情地说。

　　“阳台的风挺大的。”云姨的表情有点为难。

　　“不要紧。”

　　“还是在屋里吃吧。”我忍不住接口说。我只是觉得，罗皓作为病人来说，不适宜在阳台上继续受凉，况且在没有卫生保障的阳台上进食对他的健康也不利。

　　罗皓回过头来看了看我，又转而对云姨说：“你说得也有道理。好吧。就在屋里吃吧。”

　　“我这就把桌子搬进来。”云姨高兴地说。

　　我觉得自己再留下来也不合适了，就说：“那我先回去了。”

　　“你不再坐一会？”罗皓突然自己将轮椅转过来，直面对着我，问。

　　“难道，你想请我吃晚饭吗？”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罗皓点了点头，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因为客套话被识破而显得不好意思，相反，他用一种近乎郑重的语气说：“谢谢你抽时间陪了我这么久，真的，我今天非常开心。我很久没这样开心过了。为了表示谢意，我想我要找个时间好好请你吃饭。”

　　“以后再说吧。”我随口回答着，并没有将罗皓的话往心里去或者当会事。这也许只是他礼貌上的说辞罢了，无论是他说的今天非常开心或者是请我吃晚饭的话。

　　我向罗皓笑笑后，便走出病房了。

　　我到了护士站，晓晴正坐在电脑前书写病历，看到我她有些生气地横扫了我一个白眼，说：“知道你今天干了什么好事吗？”

　　“你是说，我送罗皓回病房的这件事吗？”我吞吞吐吐地问，心想如果连初来乍到的晓晴都知道了，就更别提其他的人了，比如说——艾琪。

　　“只是回病房？”晓晴索性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直盯着我问。

　　“我就，我就只是，推着他在沿江路上走了一会儿。”我小声地嘟囔着。心里想谁这么八卦，居然连像我这样毫不起眼的人身上也能牵扯出一个足够轰动全城的传奇故事出来，看来这名人的效应还真是可怕。

　　“我姐，你知不知道你和罗皓出去散步的事情已经春风一样地传遍整个医院了！”晓晴既着急又气恼地说。

　　“那也没办法。我也没想到会让医院里的人给看到了。”我有点心虚地回答说。

　　“那也就怪不得艾琪会和你大吵大闹了。”晓晴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说。

　　“这事你知道了？”我万分无辜地看着晓晴。“就是因为艾琪蛮不讲理地和我大吵大闹，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跑去沿江路散散心，谁知道又很不巧地遇见了罗皓，最后只能和他一起回医院来……说到底，这样的结果也是艾琪咎由自取来的。”

　　“你在说什么呀！”晓晴伸出手指来用力地戳了一下我的脑袋，气急败坏地说，“难道你还真想和罗皓保持亲密关系不成？”

　　“我们的关系现在还不算亲密，以后嘛，可就说不准了——”我看到晓晴背后的治疗室里有人在向我鬼鬼祟祟地张望，这又让我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我故意提高了声音说，“就说艾琪吧，她真是可笑，我和罗皓本来什么事情也没有，她凭什么和我大吵大闹？罗皓的老婆都没来找我，她倒来找我晦气了，她算哪门子葱啊？真是太可笑了吧！”

　　“我的老祖宗，你快别说了好不好？”晓晴一副急火攻心快被我气吐血了的样子，“你最好赶紧断了你刚才的念想，无论艾琪与那个罗皓有没有关系，你都必须与他保持距离。那个罗皓，就不是个简单的货色！”

　　看着晓晴那可爱的模样，我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我可是说认真的！”晓晴继续板着一副严肃的脸孔，口气郑重地说。

　　我看到治疗室里那个偷窥的身影总算走了出来，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去病房了。我知道我刚才的那番话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到艾琪耳朵里去，心里总算稍稍解恨了一些。

　　“放心吧。”我压低了声音对晓晴说，“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故意去和土豪套近乎的，更别说做他的什么红颜知己了。”

　　“红颜知己？”晓晴又白了我一眼，不悦地冷哼着，“我告诉你，在那个罗皓住院其间，和他关系不清不楚的护士可是一大打呢，我可不希望你也被当成其中一个！”

　　“他这个样子，还能把人吃了？”虽然以前也听过类似的传闻，但我始终还是半信半疑。

　　晓晴为之气结，继续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这个不长进的井底蛙，那个罗皓患的是肝癌，又不是前列腺癌——好吧，就算他这个样子没法吃人了，但是，有一种感情叫做精神恋爱，那可是一种更高极别更高层次，一种追求心灵想通，甚至灵魂上的完美契合与无以伦比的享受……我说你懂吗？”

　　“不懂！”我拼命地摇着头，“我可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更达不到那么深奥的精神境界。”

　　“所以你够聪明的话，就离那个罗皓远远的……”

　　传呼器响了，晓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赶去病房了。

　　我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心想这流言蜚语还真是可怕，我仅仅只是与罗皓走了一趟沿江路，怎么刚回来就闹得满城风雨了？看来还是晓晴说得对，我以后尽量与这个罗皓保持距离吧。不过呢，我又恍惚地想着，虽然这一路上散步下来，都是罗皓说得多，我说得少，更多数的时候我们只是安静地向前走着，什么也没有交谈，但是，我也一点也不觉得尴尬。而且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是，其实我的内心里，并不排斥与罗皓在一起——像今天傍晚这样般的，散散步。

　　不一会儿晓晴回来了，她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我赶紧迎上她，拉着她的手说：“晓晴，别生气了，我知道我和罗皓并非同一类人，我听你的，以后会和他保持距离的，行吗？别生气了，我答应你，以后不会让医院里的人继续笑话我的。”

　　“晚餐我叫了外卖，已经送来了，放在值班房里，你先去吃吧。”晓晴的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就好像她突然意识到她刚才的态度过于强势了，现在正在竭力地做出补救。

　　我点了点头，发现自己也确实饿了。

　　“对了，等我十一点下班好吗？我们一起回宿舍去。”

　　想起傍晚与艾琪那不愉快的争吵，我答应了。说实在的，我确实有点害怕艾琪的无理取闹，即将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但在艾琪咄咄逼人似乎唯恐无人不知的尖锐嗓门的胁迫下，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觉得自己理亏了，就好像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来一样。

　　一踏进宿舍，我就明白为什么晓晴硬要拉我陪她值班了。艾琪的床上坐着一个人，却不是艾琪，那人我认识，是楼下宿舍的春凤。神经内科的一位护士。

　　“春凤姐，你怎么在这里？”晓晴看到她也很惊讶。

　　“你们不知道吗？艾琪和我换宿舍了。”春凤回答着晓晴，眼睛却不怀好意地不时朝我飘过来。

　　“我们没必要知道！”晓晴没好气地回答说。

　　“不欢迎我？”春凤耸耸肩，貌似很委屈地样子说。

　　“我听说你在楼下宿舍里可不太受人欢迎哦。”晓晴故意说。

　　“那是因为别人嫉妒我。”春凤的脸皮还真是厚得可以。

　　“每个人都嫉妒你？”

　　“没错，每个人都嫉妒我。就连艾琪也不例外。”

　　晓晴皱着眉头看着春凤。春凤虽然比我们都先进医院，但是她那过于狂妄自大，且总是将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他人身上的那种自以为是让不少人都反感到了极点，当然也就得不到他人的尊重了。

　　“不用拿这种眼光看着我好吗？你们放一百个心好了，我是绝不会像艾琪一样坏你们好事的。”春凤突然直直地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

　　“坏我们什么好事了？”晓晴皱着眉头问。

　　“当然是，和你们争风吃醋呀！艾琪不就是因为这样才和你们闹掰的吗？”春凤说得更加离谱了。

　　“你知道什么！”晓晴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外面的人，可都是这样传的。”春凤却依然一副不痛不痒的欠揍样子，就好像在说我知道你们在狡辩，但是，在我洞察秋毫的火眼金晴下，你们的这点伎俩是瞒不过去的。

　　“瞎说的人多得去了！”

　　“晚上，我也看见了。”春凤故意对着我挤眉弄眼。

　　“我也看见了，可我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晓晴——”我打断了晓晴帮我不留遗力的辩解，不耐烦地说，“我累了，我先洗澡好吗？”

　　“你去吧。”晓晴同情地说。

　　“不然，艾琪怎么会和我换宿舍呢？”春凤却不识好歹的又加了一句。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晓晴恶狠狠地对春凤说。听她的语气，就好像如果春凤敢再多说一句的话，晓晴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狠狠扇她几巴掌似的。

　　我没有再回头去看春凤的表情，因为身心俱疲，也因为春凤从鼻孔里重重地发出一声冷哼后，就没再吭声了。

　　我走进后阳台的卫生间里，关上门后，整个人重重地压在门后面，然后缓缓地蹲了下去。我双手抱膝，把头埋进膝盖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继而我听到晓晴在门外大声地说：“璟儿，你把换下来的衣服扔出来，等会我帮你洗好了——你洗完澡后就去睡觉，明天还要上早班呢！”

　　我没有回答，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张已经变得像梦境般模糊的脸，如果他在这里，他现在在我身边的话，他会怎样看待关于我的这些流言蜚语呢？

　　我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算了，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