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一直爱着你》细雨冷菊

37、37 跟我去美国吧

　　我蜷缩在楼梯阴暗的角落里，直到阿薰和她男朋友陈桥回到家里来。他们一出电梯我就知道了，我听到他们一边走一边吵嚷着什么。但是他们看不到我。我所在的位置很难让人发现。这里是十九楼的狭窄步梯转角，除非电梯坏了，不然极少有人会从这里经过。

　　“你说璟儿到底去哪里了！”阿薰的语气显得异常烦躁。

　　“那么大的人了，难道你还怕她丢了不成？”是陈桥无可奈何地回应声。看来他刚才一定被阿薰斥责过，不然不会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这难道不可能吗？要不全国那么多失踪人口是怎么回事？”

　　“不一样，她是和男朋友在一起。一定是你时不是地打电话骚扰到了他们，她才会关机的。你不是说，她男朋友的电话也没人接吗？”陈桥小声地嘟囔着。

　　“璟儿不可能挂掉我的电话！”阿薰还是生气地打断了陈桥的话。

　　“也许是她男朋友挂掉的呢？你不也经常这样……”

　　“我说陈桥你到底听懂我在说什么了没有！”阿薰气得火冒三丈，对着陈桥就是一通乱骂。“你这没长记性的，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那人不是璟儿的男朋友，只是普通朋友罢了。他们多年没见，就是单纯地去叙叙旧——但是，是真正的朋友也就罢了。我就怕那个人居心不良，万一他真的对璟儿有什么非份之想的话，那璟儿不就危险了吗——都怪你，好端端的非要去弄什么一场接一场的聚会，害得我把最好的朋友都给弄丢了……”

　　看到未婚妻生气了，陈桥这下终于变乖了不少，他急忙安慰起阿薰说：“你不要担心了，说不定，璟儿再过一会就出现在你面前了。再说，现在我们干着急也没办法呀！”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报警？”已经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阿薰突然回头问陈桥。

　　“报警？”陈桥为难地说，“这才失踪多久呀，两小时还不到吧？这样去报警的话会被警察给轰出来的。再说了，报案后我们怎么对警察说呢？就说一个多小时前璟儿还有她男朋友，不，和她朋友在一起？后来我们就联系不上他们了吗……咦，璟儿？”

　　我本来想等陈桥走后再出现的，现在却不得不出来了。我对着惊喜交加的阿薰勉强地笑了笑。我想我的样子一定悲伤落魄到了极点，因为阿薰一看到我就直接拉开陈桥冲了上来，她紧紧地抱住我，嘴里不停地说：“你总算回来了。璟儿，你总算回来了。我真怕你出了什么事。快进屋里来吧。天哪，你全身冰凉冰凉的，还有，你的脸色怎么苍白得像鬼一样……”

　　陈桥已经大大地拉开了防盗门，而他自己则缩在防盗门身后，就好像他生怕我挤不进这扇门似的。不，他应该是怕这扇门会将我哪个部位给磕破了，或者在我身上给撞出个什么大窟窿来吧？我现在在他眼里，似乎比林黛玉还要弱不禁风了。阿薰则如临大敌，好像我刚从鬼门关走一遭后才回来似的。

　　我任由阿薰扶着，事实上我也真的是筋疲力尽，摇摇欲坠。我一走到客厅的沙发前身体就软绵绵地挨了下去。阿薰则对着跟进来的陈桥不住地眨眼睛。陈桥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后，终于悻悻地走了。但是他很快又转过身，对着阿薰期期艾艾地说记得明晚去他们家吃晚饭。阿薰头也不回地对他摆了摆手。陈桥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后，还是离开了。

　　“璟儿，你没事吧？”刚听到陈桥将大门带上的声音，阿薰就俯下脑袋凑近我，问。

　　我看着阿薰，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听电话的那个人，应该不是你朋友吧？”阿薰犹豫了一会，又问。

　　我点了点头。“下午才认识的。”在阿薰面前，我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

　　“你们，今晚在一起了？”

　　我明白阿薰话里所包含的意思，于是回答说：“我以为，他是个好人。”

　　“什么呀，你们才认识多久？”阿薰有点不相信她听到的答案。

　　“我真的很喜欢他。他完全不像是个坏人。真的一点也不像。如果不是他未婚妻突然回来，我还会被他继续蒙骗下去。”我的声音仿佛哽在咽喉里，低得已经含糊不清。阿薰还是听明白了。

　　“我相信。”阿薰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她相信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不然大学四年到现在我都一直没有男朋友。“如果他不是很特别的话，你怎么可能对他一见钟情呢？对了，他住在哪里？”

　　我一愣，呆呆地看着阿薰。

　　“告诉我他住在哪？我明天找人好好地去修理他一顿。”阿薰气愤地说。

　　“算了，阿薰。”我叹息着，说。“是我自己太傻。”

　　“怎么能这样就算了！”阿薰恨得咬牙切齿，“居然敢骗到你头上来了。不把他揍一顿难消我心头之恨。不行，不能便宜了他！”

　　我轻轻地拉住阿薰，我知道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也绝对有这样的能力。“就算把他暴打一顿又有什么用？再说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我不应该轻易相信别人。”

　　“我要让他周围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要撕开套在他身上的狼皮，让他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我更要让他知道，你可不是好欺负的！”阿薰边说边恨恨地握起了拳头。

　　“他只是医院的一名进修学生，大不了一走了之，这对他又会有什么影响呢？再说了，今天的事他未婚妻也知道了，不用你去给他难受，他今晚肯定不会好过的。而且，这对我来说毕竟也是件丢脸的事情，我，我不想再去面对它了。阿薰，你让我忘了吧。”我有气无力地恳求着阿薰。其实我并非害怕再次去面对他，我只是担心阿薰会因为我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我不想她惹上任何麻烦。

　　那个自称邵晨未婚妻的人，并非善类。

　　“你就是太老实了，那个人才敢这样欺负你！”阿薰深深地叹了口气，说。

　　我没有回答。

　　“要不要我带你上医院看看？”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阿薰又问。

　　“没事，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我对阿薰说。事实上，我当时懵懵懂懂，一点也不明白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我是不是很傻？” 我又问。

　　阿薰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说：“不要难过，就当是一场梦好了。”

　　我将头枕在阿薰的手臂上，轻轻闭上眼睛，心想，这可能吗，只是一场梦？如果可以的话，我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第二天一早我刚睁开双眼，就看到阿薰坐在我床头。她的神情有些怪异。

　　“你醒了？”阿薰说。

　　我坐了起来，感觉头脑晕晕沉沉的，看来我昨晚的睡眠质量并不佳。

　　“你怎么这么早？”我问阿薰，她的双眼布满血丝，像是一夜无眠。

　　“还不是被你吵醒的。”阿薰不停地打着呵欠，满脸疲惫地说。

　　“我！”我惊讶极了。“我怎么了？”

　　“你昨晚一直在说梦话。”阿薰朝我眨了眨眼睛，仿佛她在无意间撞见了我的秘密似的。

　　“我说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怔怔地看着阿薰，头脑里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阿薰认真地看着我，说。

　　我沉默了起来，睡觉前，确实有一张脸一直盘旋在我脑海里，但是，我记得我很快地就睡着了。

　　“你想你爸爸了吗？”阿薰却突然问。

　　我看着阿薰，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你昨晚，除了一直叫邵晨这个名字外，你还突然叫起你爸爸来了。”阿薰向我解释说。

　　“我很久没梦见我爸爸了。”我低声地回答说，突然觉得有些伤感。

　　“你知道吗，你叫邵晨的时候，一直在哭；但是，你叫你爸爸的时候，你的表情很平静，很怀念。”阿薰看着我，语气温柔地说。

　　“阿薰。”我看着阿薰，说，“我要走了。”

　　“你不是后天才上班吗？”阿薰惊叫起来。

　　“我得回家一趟。”

　　“你不是因为我今晚的约会才想走的吧？” 阿薰开始生气了。

　　我知道她的脾气，如果不好好解释一番的话，她会跟我翻脸的。

　　“我继父身体不好，我得回去看看他。”说完我就禁不住笑了起来，阿薰真是可爱。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阿薰自然不相信。

　　“这是我妈的命令。我总得听点吧。”我无奈地摊开双手，深深地叹了口气。

　　“留下来吧，璟儿。我们可能，没多少可以相聚的时间了。”阿薰突然说，她的脸色收敛得异常凝重。

　　我看着阿薰。阿薰的眼里有些伤感，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望与憧憬。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和陈桥去美国的签证办下来了。”阿薰稍微低下了头，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陈桥的姐姐，你也知道她在美国发展得不错。她这次回来，就是想说服我和陈桥结婚，然后移民到美国去的。她说过一阵子，还要把陈桥的爸爸妈妈接到美国去享福——说实在的，我从未想过要去美国定居，只是没想到，他们一家人都有那样的打算。璟儿，我不想离开爸爸妈妈，虽然我妈，我这个后妈待我并没有表面上那样好，但我还是不想离开她。我想只要我不去跟我弟弟争什么，抢什么，她大概也不会为难我吧？还有璟儿，我也舍不得离开你！”

　　“那你舍得离开陈桥吗？”我看着阿薰，轻声问。

　　“当然不！”似乎是下意识地反应，阿薰立即回答说。

　　“这不就对了。”我拉过阿薰的手，说，“你应该和陈桥结婚，和他一起去美国。相信我，陈桥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可是美国对我来说太陌生，太遥远了。我的身边又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我有点害怕。”阿薰看着我，有些伤感。

　　“不是有陈桥在你身边吗？”我不由笑了起来。

　　“万一，他待我不好呢？”阿薰现出了极少的落寞神情来。“你知道，人总是会变的。”

　　我暂时沉默了下来，我心里明白，其实阿薰并非担心陈桥待她不好，是因为，那个遥远的异国他乡太令她没有安全感了。

　　“陈桥要是待你不好，你可以回国呀！”我将阿薰的手拉得更紧了，我们的手轻轻地在空气里晃荡着，“我不是一直在这里吗？他要待你不好，不用他说，你就自己跑回来呀！要再不行，你给我发个信息，我马上跑到美国把你给抢回来，这样总可以了吧？”

　　“哪有你说得那么容易！”阿薰白了我一眼，但还是笑了。

　　“不就去个美国吗？哪有你说得那么难！”我也白了一眼阿薰。故意放开了她的手。

　　“璟儿——”阿薰却猛然重新抓住了我的手，她的眼里满是迫切的希望，“跟我一起去美国吧！我和陈桥的姐姐说一声，她一定会答应的。她在美国有十几家连锁店，她还可以安排你在店里帮忙。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我看着阿薰，知道她并非一时心血来潮，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你就不怕陈桥怀疑我们俩的关系？”我故作轻松地取笑她。

　　“他理解我们俩的感情，所以他一定不会反对的。”阿薰急忙说。

　　“你还没有对他说出你的想法吧？”我问。

　　阿薰摇摇头：“我要首先征求你的意见，你知道陈桥对我是言听计从的。她姐姐更不必担心了。她对陈桥相当宠溺，不可能拒绝他任何要求的。你放心，陈桥的姐姐很有办法，这点忙我相信她不在话下——璟儿，跟我们一起走吧。我知道你在这里过得很不开心。你妈妈并不爱你，她就像我爸爸妈妈一样，有自己更爱，更加寄以重望的人，你留在她身边其实毫无意义。再说医院的工作那么辛苦，又有什么可值得期待的呢？还是和我一起去美国吧，我们永远在一起，开启属于我们的新生活！”

　　阿薰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真是要感动得一塌糊涂了。好在，我的头脑尚还保持清醒。

　　“阿薰，你应该和陈桥一起，开启属于你们俩的新生活。”我轻轻地说。“我和你一样，其实也舍不得你离开我。但是，我还是不能和你一起去美国。虽然我妈对我并不怎么样，但怎么说那都是我妈。我要是远走高飞了，一旦那个男人对她不好，她要怎么办呢？她已经很老了，连养活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万一，万一她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叫我这一辈子怎么能安心呢？”

　　“可是她那样对你……”

　　“我妈不比你爸。”我打断了阿薰的话，“你爸爸位高权重，自然有一群围着他转的人。而且，你还有个弟弟，你弟弟也是你爸的亲生儿子，所以，他不会不管你爸的！但是我妈除了我，她身边就没有一个真正的亲人了。我始终不敢相信我那个继父能对她一直那么好，所以，我必须呆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以防有个万一的时候，我可以马上跑去她身边保护她，甚至将来赡养她，所以我不能离开她。”我停了一下，看着阿薰失落的神情，又说，“阿薰，你不用担心我，放心和陈桥去美国吧，不要错过一个如此爱你的人。我相信他一定会带给你幸福的！”

　　“璟儿，如果你在这里过得不开心，如果你想离开了，那么请你记住，无论我到了哪里，我家的大门永远都为你敞开着！”阿薰突然泣不成声起来。

　　我缓缓地搂过阿薰，强忍心里的哽咽，说：“阿薰，我不会忘记你的。我真庆幸能认识你这样的一个朋友。”

　　“璟儿……”阿薰抽噎得更加厉害了，“无论我去哪里，我的身边还有陈桥，但是你呢？你将会多么孤单——”

　　尽管毕业后我与阿薰在不同的城市里生活、工作，但两个城市间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还是让我们的聚会与感情从未有过阻碍。我也从不曾想过，我与阿薰会有难以再见的一天。但是我不能哭，我要哭出声来的话，阿薰势必不肯放我走了。我不想成为她美好前程的绊脚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祝福她，令她安心地离开，心无挂碍地去寻找属于她自己的一片天地。

　　这片不会再有我出现的，新的天地。

　　“所以你要经常和我联系呀，不然，我真的会很伤心的。”我放开了阿薰，一边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一边强装笑意地安慰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