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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3 隐约的希望 ...

  •   邵晨用手机招来了一辆网约车。我们上车后,我问邵晨:“远吗?”

      “大约二十分钟就到了。”邵晨说。

      “你是附属医院的医生?”我上下打量着他。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是摄影师,他有一种艺术家的气质。

      “不,我在那里进修,我去年刚硕士毕业,还没有正式上班。”

      “你怎么不先找工作,然后再继续进修呢?”我有些奇怪。据我所知医学硕士生并不难找工作。

      “我是在这所附属医院实习的,一位老师希望我留在这里上班,但是我妈却希望我回珠海去,所以,我就选择了再继续进修一年。”他侧过头来看着我,说。

      我不自觉地向右侧稍微挪动了一下,我们离得这样近,他的眼睛像两潭清澈的泉水,我总有一股想一头扎进去的冲动。

      “你是珠海人?” 为了化解我挪动位置而引起的尴尬,我问。

      “算是吧。”邵晨淡淡的回答。

      算是吧?这表示什么呢?但我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你读临床医学的吗?”

      “是的。你也是读医的?”他问。

      我没有立刻回答,我突然对自己所学的专业感觉气馁。或许是平日里被那些大医生们煕指习惯了,此刻在他面前顿时觉得矮了他一大截似的。

      “你能说出临床医学这么专业的名称来,应该也是学医的吧?”邵晨又问。

      “我读护理专业的。”我小声地回答。

      “你在医院上班吗?”

      我回答说是。虽然我工作的地方是个市级三甲医院,但我说话间的语气就是不够理直气壮。

      “你在什么科室?”邵晨又问。

      “骨科。你呢?在什么科室进修?”

      “骨科。”他看着我,笑了起来。

      我也笑了。我却没有他表情上的那种感觉奇妙,在我看来学医的人多去了,在同样的科室工作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再说,大骨科要细分的话,还不知能分出多少个科室来。

      汽车在一个小区的门口停了下来。我和邵晨下了车。在他的指挥下,我搀扶着他往小区里面走去。开始我以为他租住的房子应该在那种比较陈旧,或者比较偏僻的地方,没想到这个小区虽然面积不大,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但是楼层排列整齐有序,外墙干净清爽,各个楼栋间不仅有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各种形状的漂亮花圃,还栽种了不少名贵的树木以及几处精巧雅致的亭台楼榭。

      “这是你租住的地方?”我不由停下来打量着周围的景色。阳光明媚,幽静的小径通往各栋楼宇的出入口,小鸟清脆的叫声在林梢间传来,伴着淙淙的水流声,仿若置身大自然的氛围里。

      “是的。这里的环境不错吧?”邵晨温和地看着我,仿佛对我此刻的感受非常高兴。

      “这里一个月的租金,应该不少吧?”我点点头,又感慨地问。

      “不知道。我妈帮我还的租金。”邵晨回答说。

      “你妈对你真好。”我说。

      “你也知道那是我妈。”邵晨笑笑说。又突然问,“你呢?你妈对你怎么样?”

      “我妈没有钱!”我回答后便搀扶起邵晨继续往前走,我不愿意与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到了邵晨指定的楼栋前时,我惊讶地发现这里居然是有电梯的。怪不得我问他住所没有电梯的时候他不回答我。

      “电梯坏了。”邵晨看出了我在想什么,解释说,“昨天晚上就坏掉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人来修理。我在这里住了快两年了,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嗯,你问我有没有电梯,我没有回答,是因为我怕说了你不相信……”

      “是啊,哪有那么巧的事。”我接口说。然后我们都笑了。

      “你一直住这里?”我又好奇地问。

      “是的。实习一年,再加上进修一年,不过……”邵晨欲言又止。

      “要回珠海吗?”我想起他刚才说过的话。

      “我本来打算出国进修的。”邵晨的语气似乎犹豫了起来。

      我轻轻地“哦”了一声,再没有问什么。在这个各方面都如此优异的男子面前,我除了自惭其秽外还是自惭其秽。

      这里的楼座一共有十九层,邵晨住八楼。在楼下他又试着去按了按电梯的开关键,还是纹丝不动。然后他无奈地朝我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角落里步梯的门口。于是我搀扶着他,邵晨的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扶着楼梯的栏杆,吃力地往上走。楼梯并不宽敞,我们俩并排挤在一起就显得更加拥挤了。好几次我都差点撞到了邵晨的身上,但是邵晨却只顾着一步步地往上蹭,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我的尴尬与不安。

      好不容易到了八楼,邵晨拿出钥匙开了防盗门。我拎着他的背包在他身后进了屋子。走进去后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帮邵晨关上了房门。

      在邵晨的示意下,我把他的背包放在客厅的电视柜上。柜台上没有电视,只有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几叠书本。我瞄了一眼,几乎全都是医学类的书籍和杂志,边上还立着一架半人高的人体骨架模型。而在电视柜的背景墙上还挂着一幅巨大的人体彩绘解剖图,图上用彩色水笔标出了几处受到外力的撞击后容易发生骨折的部位。

      “喝点什么吗?”邵晨一拐一拐地走向墙角的冰箱,打开后从里面掏出一瓶可口可乐问我。

      “有雪碧吗?”经邵晨的提醒,我发现自己还真是口干舌燥,热得要命。

      “有七喜。”

      “可以。”

      邵晨隔空丢了一瓶给我。我看到瓶口密封完好,才放心地扭开瓶盖喝起来。我继续打量着大厅:客厅的另一头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布局:一套鹅黄色的布艺沙发半环绕着茶几摆放在大厅中央,沙发的后面靠墙处是一台台式电脑,我走过去,看到电脑桌上也有许多书本,却都是摄影方面的书籍以及一些旅游杂志。紧挨着电脑的旁边是一个书架,架上最上层仍是医学类的书籍,以下几层则是数不清的世界名著、经典小说。

      “文艺青年啊!”我感慨着。

      “你可以看书,也可以打开电脑玩游戏。”邵晨坐在沙发上喝着可乐,指着他的书籍和电脑对我说。

      我很随便地浏览了一下小说的封面,却不好意思去开他的电脑,总觉得这是他过于私人的东西,像在宿舍里的时候艾琪就从不让我碰她的笔记本电脑,她说里面塞满了她的艳照和隐私。难道眼前这名英俊的男子没有自己的艳照和隐私吗?

      客厅足够宽敞,房间也有两个,一个门口就挨着书架,为了避免独自的尴尬,我佯装步伐轻松地在客厅里随意地走动,边到处瞧瞧,虽然整个客厅一目了然。我在一个黑乎乎的门口瞄了一眼,除了一面深红色的布帘外,我没有看到其它的摆设。

      “那间是暗房,是我特意腾出来冲洗相片的。我喜欢摄影。”邵晨似乎开出了我的疑惑,他解释说。然后又用手一指,“我住那边的房间。”

      邵晨的房间很宽敞,有一排靠墙的大衣柜和一张双人床,窗口处七字形的窗台旁边有一张写字桌。桌上的东西不多,除了一个古色古香的竹制笔筒,两个手机充电器,以及一台大眼青蛙的趣味卡通台灯外,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

      怪不得他肯让我用客厅里的台式电脑。

      “就你一个人住这里?”说完后我觉得自已问得有点冒失了。

      “我妈有时也来住几天。她来的时候我就睡沙发。”邵晨却很自然地回答说。

      “怪不得你买那么大的沙发。”我看了一眼沙发,觉得自己脸红了。我突然想到躺在沙发上面睡觉其实是很舒服的。“这沙发比我宿舍里的床还要大。”

      我随即又被沙发另一侧的墙面吸引住了。我不由走了过去仔细端详着,雪白的墙面上贴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照片,大多数都是一些自然风景,也有一些记录各个国家、各个地方的风俗、信仰及其庆典活动的照片。

      “这些都是你拍的?”我禁不住问。

      “是的。我喜欢摄影,也喜欢旅游。”

      “你去过很年国家吧?”我在心里叹息着,邵晨去过的国家比我经过的城市还多。

      “在大学读书的时候,几乎每个暑假都会出国旅行。”邵晨淡淡地解释着。

      “真好啊。要不是因为考上了大学,我连广东省都出不了。”我唏嘘地回答。

      刚才邵晨说他准备出国进修,看来并非妄言。

      “你不说你是医生的话,我还以为你是摄影师呢?”我又感叹地说。我不知道邵晨的医术怎么样,但是,他贴在墙上的每一张照片,在我看来都毫不逊色于我在杂志或者手机上看到过的那些极具专业性的照片。

      邵晨没有回答。我回头一看,邵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沙发,正站在打开的冰箱前认真地寻找着什么,好像一个家庭主妇对着满堆的食材在思考如何做出一桌丰盛的菜肴一样。

      “很多人都这样说。”邵晨总算回答我了。但他没有回头,而是开始从冰箱里往外掏东西。

      我想过去帮忙,但是角落里的一张照片瞬间吸引住了我。那应该是一张毕业照。照片里的人都戴着学位帽穿着学位袍,他们列成几排紧挨着站在一起,个个笑容灿烂,意气风发。我仔细地辨认着,很快我就找到了邵晨,他站在最后排的角落里,目光直视着镜头,他也在笑,但不像别人笑得那样张扬,他只是淡淡的微笑着,就像他头顶上蔚蓝色的天空一样,云淡风轻,漫不经心。

      “这是毕业照吗?”我转而问邵晨,却发现他又不见了。

      “是的——”从厨房里传来水龙头流水的声音和他高声的回答。

      “怎么只有一张?”我继续问。

      “这是最严肃的一张。其它的过于夸张了,我不喜欢。”邵晨懒洋洋的声音又飘了出来,他似乎关掉了水龙头。

      “这是最美好的回忆呀!”我说。我想起我的毕业照,许多同学为了留住那永恒的瞬间,都理所当然且极尽所能地各种搞怪,唯有我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后来阿薰还形容我:漠不关心地就像个事不关已的旁观者。

      “不就毕个业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邵晨说出来的话与我那年的如出一辙。

      除了阿薰,我确实不觉得学校生活有何值得怀念的。

      “是不是离开学校,让你觉得太伤感了?”我看着紧挨着邵晨的那个女硕士生,故意问。

      我没有听到邵晨的回答。水流声又重新响了起来,还伴着其它锅盆瓢碗碰撞的清脆声音。邵晨的腰不是受了伤吗,他还能在厨房里捣鼓些什么呀?

      但是很快我又在另外的一张照片里看到了那位女硕士生。完全不同的装扮与背景,却是同样张扬得意的笑脸。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两张照片来自于同一个人。没错,就在离毕业稍对侧的地方,她微微向前倾斜着身体,一只脚略向后伸,像是为了稳住身体的重心。在她身后,大海翻卷着波浪,她褐色的长发随风飞舞。而她则双手扬起,露出肆无忌惮的笑脸与陶醉的眼神来。

      从她照片里散发出来的光芒,耀眼得令我禁不住屏住呼吸。

      她是这扎堆的相片里唯一的一张人物特写,并且我已经断定她的摄影师就是邵晨。

      “站在你身边的那位女同学,她是你女朋友吗?”我又忍不住问。

      还是没有回答。厨房里流水的声音突然停止了。我走了过去,刚想再问一次,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邵晨正在一条桂花鱼身上认真地刻上刀花,而粘板的旁边放着切好的姜丝和剁得粉碎的蒜蓉和红辣椒。两个洗手盆里都盛满了水,里面浸泡着油菜和西红柿。在已经开了火的炉具上,高压锅正在开始扑哧扑哧地冒着热气,另一个锅里的水蒸汽也开始往上袅袅升腾。

      “你,不会是想请我吃饭吧?”我几乎是用一种惊魂不定的语气问。

      “当然,你没看我忙得不可开交吗?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邵晨抬起头来很不以为然地看了我一眼。他的神态就好像我在明知故问似的。

      “可是……”

      “你那么辛苦扶我上楼来,我不好好报答你的话,我会过意不去的。”说这话时邵晨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他一刻也没闲着地在桂花鱼身上撒上生姜丝、蒜蓉,淋上料酒以及其撒上一小抹盐粉,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把鱼盘放进置物架上已经冒出热气的蒸箱里。

      “你,经常这样做饭吗?”我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后,又问。这时候我也看清了,邵晨的厨房不仅足够宽敞,里面的亨饪用具更是一应俱全。什么电饭锅、炖锅、电磁炉、烤箱、蒸箱、养生壶、破壁机甚至咖啡壶应有尽有,这简直不像是个单身男子的公寓,倒更像是一个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温馨的家庭。

      而此刻的邵晨貌似也没有多余的工夫来招呼我,他的双手又立刻伸进水盆里清洗起蔬菜来。看他那一气呵气毫不含糊的样子,简直就像一个家庭主妇般在自己的厨房里游刃有余。

      “小时候看到妈妈很辛苦,又要做生意又要照顾我,所以我总是主动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这样她就可以多休息一会了。长大后我也不太喜欢到外面吃饭,总觉得外面的食物没有自己做得既营养又干净。”邵晨将油菜捞到筛盆里后,才又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说,“你口福不错,我昨天刚去了超市大扫荡。”

      见我只是呆呆地看着他,邵晨又冲着我微微一笑,说:“肚子饿了吧?再过十多分钟饭熟了,我们就可以吃饭了。哦,冰箱里面还有一个我早上吃剩的菠萝包,那个也是我自己烤的,你可以先拿它垫一下肚子。”

      我听出邵晨的语气并不需要别人帮忙,我也就走开了。老实说,就是让我打下手,我也不知从何做起。从高压锅里飘出来的香味唤醒了我肚子里的馋虫,此刻它们已经开始在我肚子里翻江倒海了。虽然不想吃什么菠萝包,我还是走到冰箱前打开来,这一下我倒把自己给吓住了,我不是没有见过冰箱,但却从未见过如此整齐、如此种类分明的冰箱。就算是超市里的冻柜也不过如此吧?

      冰箱里除了面包、牛奶、各类饮品外,还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几行塑料保鲜盒,保鲜盒上贴着各类标识:山竹、葡萄、牛排、鸡块、三文鱼、多宝、小龙虾……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怎样的一个男子呀!

      我看到邵晨将炉火上的高压锅撤下,换上炒锅了。

      “好香啊——”我不由走了过去,问,“这是什么汤?”

      “你猜。”邵晨对着我狡黠地一笑。

      “有鸡肉,和中药的味道。”我认真地闻了闻,说。

      “是的。乌鸡汤,我下了黄芪、当归、枸杞,还有红枣……可惜时间不够,这汤应该慢慢熬才更有效果。”邵晨看着我,说。

      “你,经常这样请女孩子来家里吃饭的吗?”我避开了他的目光,故意问。

      “我说你是第一个,你信吗?”邵晨很认真地看着我,回答说。

      我的脸一红,胸膛像被一只冒失的小鹿给狠狠地撞了一下。我不信!我头脑里随之冒出了这样的回答,但是我没有说出口。

      “要不你把茶几收拾一下,我都是在那里吃饭的。我没有餐桌。”邵晨又说。

      我这才注意到厨房干净宽敞,却没放一张餐桌。“边吃饭边看电视,也是不错的。”我说。

      “你可以把电脑打开,选你喜欢的节目或者歌曲听。”邵晨说。

      我走过去收拾茶几,又去厨房里的消毒柜里拿了两个碗和两双筷子。

      “等一会你先喝碗汤试试。”邵晨将高压锅里的高汤倒在一个大碗里,对我说。

      “你的腰,没事了吧?”我注意到邵晨转身的时候毫不费力,与我搀扶着他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已经不那么疼了。”邵晨说,“我一做起事来倒把自己的伤给忘了。”

      “我还以为你的腰那么快就好了。”我故意盯着邵晨,放缓了语气说。

      “你不会以为我是利用我的伤把你骗到我家里来的吧?”邵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骗我来蹭饭么?”说完后我急忙走了出去。我的心里杂夹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颗心怦怦乱跳,我觉得我不应该留下来吃饭,从送邵晨回来后,我就应该转身走了。我倒不是因为害怕邵晨会在汤里,饭菜里下什么迷魂药之类的东西,他如果对我有企图心的话,根本无须如此大费周折。可是,我就是下不了就此离开的决心!

      我自认我不是个随便的人,也不是个完全没有警觉心的人,可是,面对一个萍水相逢,完全陌生的男子,我居然,一点反抗的意识都没有。不仅如此,我的心里甚至燃起了隐约的希望,尽管我并不十分明白那希望是什么,尽管它模糊得就像夏天的晨露,可能太阳一出来,它就会像空气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为什么我还是那么如饥似渴地想要去触摸它,捉住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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