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一直爱着你》细雨冷菊

32、32 一见深情

　　又一面墙结结实实地挡在我面前，我有些气馁了。我以为抄巷路能令我更快地走出这里，没想到却适得其反。开始的时候这条小巷干净幽长，入口几户人家的阳台上还栽种着各种各样的鲜花，使得我常常忍不住停下来驻足仰望。未经修剪的月季伸出防盗栏，在半空中尽情招摇；粉嫩的蔷薇不甘示弱，它们热热闹闹地簇拥在一起，圈起惹眼的灿烂；只有深紫的玫瑰不屑与谁斗艳似的，径自在阳台的一角开得傲然；含苞欲放的石榴则非常友好，只要有人经过，它们便对你颔首致意；而比起石榴的含蓄，爬满墙头的牵牛花则鼓吹着小喇叭，显出欢天喜地的劲头来……有几户人家的门口洞开着，偶尔望进去不见人影，却能看到狭小庭院里的扶桑花开得喜气洋洋……

　　越往里面走，小巷越显狭小幽长，叉路也越来越多，最后你根本分不清哪一条是主道，哪一条又是它的侧支。有时候一段较为宽敞的路面出现在你面前了，你还来不及窃喜时小巷又陡然收窄，地面也随之变得粗糙崎岖起来。

　　经过每一家打开着的门口时，我总忍不住对着里面张望。我希望能有人走出来，这样我就可以向他问路了。可是我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别说人影，就连鬼影都看不到一个。我先是纳闷，后来，渐渐地便感到了背脊发凉。周围安静极了——安静得连一声轻微的叹息都能隐约捕捉到。我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的身旁是一所旧房子。房门紧闭，低矮的墙壁上生长着厚簿不均的苔藓，二楼的阳台空空荡荡，连个枯萎的植被都没有，锈迹斑斑的铁栅上悬挂着几张蜘蛛网，显示出许久未曾有人居住的样子。我刚想走开时，那声轻微的叹息又幽幽地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不由毛骨悚然，再次深深地看了看紧闭的黑漆漆的房门，我突然拨腿就跑。现在我已经不再紧张回到阿薰身边了。我只想着尽快跑出这些七拐八弯、纵横交错的巷子。哪怕能让我看到一个人影也是好的。

　　接着我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体上。不，确切地说，我就把一个人彻彻底底地撂翻在地上了。

　　“哎哟——”那个倒地的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声。

　　我急忙刹住了脚步，手忙脚乱地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嘴里不停地说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等到他艰难地站起来时，我又问，“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扶我到那边先坐下吧。”那个人一手叉着后腰，应该摔得不轻的样子，另一手指着路旁一颗大树下的石凳对我说。

　　我小心翼翼地将他搀扶了过去。

　　“请把我的包拿过来，谢谢！”坐下后他又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黑色背肩包说。

　　我跑过去捡起了刚才被我撞掉在地上的背肩包。回到树萌下时他已经摘下了戴在头上的太阳帽，露出平短的头发和白晰高洁的前额来。这时我已经看清楚了，眼前被我撞倒的人是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给人的感觉非常谦和也非常斯文。不知怎地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是什么难缠的不可理喻的人吧？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难道后面有坏人追你吗？” 他皱着眉头问我，语气间却毫无半点责备我的意思。

　　“真是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了。”我把背包递给他，再一次向他道歉。我在心底祈求着他千万不要弄出个什么骨折或者内脏损伤才好，要不然，我还真的赔不起他这一副好看的皮囊。没错，他真的非常英俊，非常好看。

　　他没有回应我，而是拉开背包拿出里面的一只单反，自己仔细地摆弄起来。我的心里又是一紧，别说他这个人我赔不起，单是他这台相机我也是赔不起的。我虽然对这一类的奢侈品一无所知，却也经常在阿薰那里了解过它们的价值。

　　“幸亏里面的东西还在。”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对我说。

　　“太好了。差点吓死我！”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

　　他微笑地看了看我。我发现他正在用一种极为异常的目光打量着我，但是他又似乎又在竭力地掩饰着什么。这感觉又令我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那么，你现在觉得怎么样？用不用到医院去检查检查？”我有点紧张地问。

　　他像是很认真地感受了一番自己的身体，然后又看了看我，问：“你很害怕吗？”

　　“当然了。毕竟，是我把你撞倒的嘛。”我本能地回答说。“不过，如果你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的话，我还是会，负责任的。”毕竟在大骨科待了一年多了，见过的纠纷不计其数，我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岂图推卸责任或分清事故轻重的话往往只能引起更大更难以解决的纠纷，便赶紧说了一番自认为很得体的话来，希望能够将这次意外的损失将到最低。

　　“嗯，你会对我，怎么负责任呢？”他半是戏谑又半是认真地看着我。

　　我意识到他在取笑我，心里突然有些不快起来。“我可以带你去医院检查，拍个片，或者叫医生帮你检查，看看哪里伤到了。”

　　“你能扶我回家吗？”他却突然问。

　　“啊——”我怔怔地看着他。

　　“我自己就是医生。”他向我解释。“我刚才自我检查了一下，应该没什么大碍，但是因为突然跌倒在地上，我的屁股痛几天一定是免不了的。嗯，我现在的一条腿就疼得厉害，走路还好，但是要爬上八层的楼梯可能就有些困难了。”

　　“你家住在八楼？没电梯吗？”我迟疑地看着他。

　　“我不是坏人。虽然坏人也不会在脸上贴标签。”他笑了笑，又说，“我就住在第二附属医院后面的小区里，是租住的。我家里没有其他人，而我也暂时找不到其他人来帮我，所以，就只能麻烦你扶我上楼梯了。”

　　我好一会的没说话。以我目前的情形来看，我好像没有拒绝的余地，但是，就这样冒昧，不，这样随便地去一个陌生男子的家里，我总觉得充满了某种危险的味道。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他又问。

　　“我在想，我应该打个电话和我朋友说一声。”我说。

　　“这是应该的。”他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见我没有动，便又问，“怎么不打呢？”

　　“我手机没电了。充电也忘记带出门了。”我只得对他说。

　　“用我的吧。”他大方地拿出他的手机递给我。

　　这下我倒彻底放心了。他如此轻易地把他的手机借给我，应该已经可以证明他对我并没有什么岂图吧？毕竟一个打算做坏事的人，是不会留下自己的蛛丝马迹的。

　　我拨通阿薰的手机号码，刚叫了一句“阿薰……”

　　“璟儿——”那边的阿薰立刻大叫起来，“你去哪了？你的手机怎么关机了？给你的留言也一直没有回复！”

　　“对不起阿薰，我的手机没电了，我一直想打电话给你的，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明明充了一夜的电，早上看着还好好的，突然就没电了。不知道是不是坏了？我现在是借别人的手机打给你的……对了，你现在在哪？”最后我问阿薰。

　　“我现在还在酒店里，除了他姐姐姐夫外，他们家的亲戚朋友后来又来了一大堆。我们吃完饭又包了一个房间K歌。你现在在哪？我叫陈桥过去接你。陈桥的姐夫提议唱完歌晚上再一起去打火锅——”

　　“我去，合适吗？”我疑惑地问。毕竟这是他们的家庭聚会。

　　“没关第，中午一起吃饭的那些长辈们，包括陈桥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我的爸爸妈妈，现在他们已经回陈桥的家里开茶展了，晚餐他们几个不会来了。他们有他们的世界和话题，现在在这里唱歌的都是年轻人，不讲究什么。喂，你到底在哪啊，我叫陈桥赶紧过去接你——”阿薰着急地大叫着。

　　“我现在在哪？”我四处张望着，然后看到坐在石凳上的人正微笑地看着我。西沉的阳光正好落在他白晰温柔的脸上，令他看起来有种如梦似幻般的不真实。

　　“阿薰，我不去了。”我对着电话那头轻声地说。

　　“来嘛璟儿——我说了这里剩下的都是年轻人，你不用顾忌。我爸妈他们已经打算晚上回家去吃饭了。他们不会再来……”

　　“不是的，我遇上了一个朋友，一个很久没见面的朋友，我们已经说好今晚一起吃饭了。”我有意识地与那好看的男子拉开了距离，又压低了声音说。“我现在就是用他的手机给你打的电话。”

　　“在这里你除了我还能有什么朋友？你的朋友也不多呀！”阿薰根本就不相信。

　　“我没有骗你，阿薰！”我有些无可奈何。我从未曾对阿薰说谎，但是我又不能对她实话实说。要是让她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那么她的家庭聚会也就意味着提前结束了。

　　“那你们一起来！”阿薰果断地说。

　　“恐怕，他不愿意吧。”我吞吞吐吐地搜索着一切尽可能说出的理由，再次瞄了一眼仍在石凳那头端坐的人。他现在已经不再看我，而是又拿出他的单反相机在瞄准着什么。“再说了，他跟你又不熟。”

　　“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阿薰似乎生气了。

　　“我真没骗你。”我真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阿薰。

　　“他现在在你身边吗？”阿薰突然问。

　　“在的。”我知道阿薰想要证实什么，却不得不这样回答。

　　“你让她听个电话。”阿薰的倔劲又上来了。

　　“你等着。”说完后我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我回到了石凳前，可是一时间却又语塞，我不知道这个要求会不会过于唐突了。

　　“和你朋友打完电话了吗？”他放下了单反，歪过头来问我。

　　“还没有。我，我一个朋友，一定要我去参加他们的家庭聚会……”我期期艾艾地说着。

　　“那就去吧，不用管我。”他居然爽快地回答说。“我可以到医院的宿舍里去住几天，这样我连上楼梯都不用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脸红了，我已经在心里认定了他是一个正人君子，但我不想被他认为我是个推卸责任的人。“我其实不想去，因为这是她的家庭聚会，但是我这个朋友她却坚持让我去。因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一次，我也是特地来找她的，如果我不去的话，我怕她会觉得不好意思……”

　　“所以你希望我告诉她，你不想去不是因为不想破坏他们的家庭氛围，而是因为，你遇见了一个朋友，想与朋友叙叙旧，是吗？”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点了点头，手机铃声又响了。一看，果然是阿薰打来的。

　　“你想去吗？”他却又问。

　　我摇了摇头。“我其实也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除了阿薰，我和那些人都不熟。”

　　“好吧，我可以帮你。”他说。

　　“阿薰，你好。我是璟儿的朋友……”他接过了手机，说。

　　我一愣，他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我刚才，好像没告诉他呀。但是他呈现出来的古怪神情立刻也将我吸引过去了。我可以想像到，当阿薰知道我这所谓的“朋友”居然是个男的，她会是怎样的惊讶。我也实在难以想像，当我回去以后，阿薰会对我进行怎样的严刑逼供。

　　大约五分钟后，他挂断了手机，对我说：“现在她相信了。”

　　“阿薰说些什么了？”我下意识地问。

　　“她让你玩得开心点。要是，要是必须晚点回家的话，要事先打电话告诉她……”

　　“不会太晚的——”我急忙打断了他。同时感觉自己的双颊热辣辣地红了起来。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子？”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又急忙问。

　　“嗯？”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又镇定地说，“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我告诉你的？”我迷糊了。

　　“是呀。刚才你撞倒我之后，把我拉起来，就告诉我的。”他又非常肯定地说。

　　“是吧？”我想了想，终于还是认同了他的解释。因为我确定自己从未曾见过他，如果不是我告诉他的，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我叫邵晨。”他突然伸过手来，微笑地对我说。

　　“我叫林璟儿。”我也伸出手去，与他轻轻一握。

　　“你刚才介绍过了。”他又笑了起来。

　　我的脸更红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