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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追债 ...

  •   总觉得,这世间有太多的事情总是未能如我所愿,不仅如此,自然界也经常这样的故意跟我过不去。昨天下午,当我独自一人在荔枝林里,在野花盛开的山脚下游荡了将近半个小时,又攀爬到一棵枝叶茂密的树上看了一个多小时的《艾丽丝漫游记》,直到黄昏时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一路上我还在心满意足地盘算明天早晨再来领略这片静谧悠然的世外园林时,天空却毫无预兆地下起了大雨。我跑到家里时已经变成了一只落汤鸡,自然又免不了招来母亲的一顿责骂,更将我藏在肚兜里的不曾让雨淋湿半分的小说一把扯下来扔到了楼下。

      早上醒来时雨还在下着,虽然已没有了昨天的气势磅礴,但也是断断续续、滴答个不停。我从阁楼的窗户往外望去,远处的田野与山川都笼罩在一片迷离的雨雾中。看来今天是不可能出去了,一想到这里我便闷闷不乐起来。

      阁楼光线黯淡,四四方方的小窗口几乎没有光亮透进来。我四下里看了看,没有找到我喜爱的《艾丽丝漫游记》。那本小说昨天被母亲扔下楼后就不见了踪影,看来一定是又让母亲给藏起来了。她已经再三警告我不要为了这些垃圾书本而浪费电源和我用来学习知识的宝贵时间。尽管我认为这本小说充满了无尽的趣味与富饶的哲理,但母亲却态度坚决地断定这是我的低级趣味。除了我在学校所读的书本外,其它的一切书籍,她都认为要么是可有可无的闲书,要么就是可以直接丢弃的垃圾。她还认为如果我能够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业上,那么别说年级的前十名,取得第一名我也是可以毫不费力做到的事情。面对母亲固执且喋喋不休的说教,我除了选择沉默外实在别无他法。

      昨晚母亲难以抑制的狂乱表情此刻又在我眼前晃动,搅得我一上午都如坐针毡、惶惶不安。母亲昨晚又失眠了。从大床那边传来的愤怒的喘息声以及身体辗转反侧发出的刺耳的吱咯声令我在自己的小床上缩成一团不敢动弹。我再也不敢像上次那样盲目且自以为是地钻进母亲的被窝里试图安慰她了。我害怕母亲像上次那样粗暴地将我推至床尾,用布满血丝的目光仇人般地逼视了我许久后,最后才面无表情地将我赶下床去。

      那一刻间我内心的害怕无异于猎人与猎物的对峙。母亲是猎人,而我则是她如探囊取物般的猎物,她只须轻轻伸出一只手就可以将我撕成碎片或揉捏成一团。

      如今我已不再去揣测母亲对我表现出的反复极端的态度和心情了,尝尽了苦头后的我也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母亲的个性说白了就像这池塘上空的蜻蜓,时而升高,时而低翔,时而掠水而过,时而又环绕着鱼群久久不愿离去,总之就是那么不可捉摸,难以猜测。既然如此,我就更应该学会审时度势,在预感不妙的时候赶紧躲开,明哲保身。

      尽管这样还是有防不胜防的时候,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母亲又会在什么时候突然拿一种仇视的目光逼仄了我老半天后,继而又像意识到什么似的一把拉过我塞进她闷热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小床上,借助着从窗口投射进来的昏暗光线,我细细地拨弄着猫咪身上的毛发。母亲总是唠叨猫咪又脏又臭,身上爬满了各种虫子,要不是看在还能捉老鼠的份上,早就把它扔进山里喂狼了。但是我找了好长时间,也没有在猫咪身上看到一只跳蚤或小虫子来。

      当然母亲并不会因为猫咪的干净卫生而放过打骂它的机会,如果被她知道我一直在偷偷帮小猫洗澡的话,肯定又得招引来她另一顿的臭骂了。在某些方面小猫其实与我同病相怜,我们都是母亲任意丢弃糟糕情绪的垃圾桶。

      我放下猫咪后跳下小床,开始翻箱倒柜寻找起来。母亲早在我失去记忆的时候就将父亲所有留在家里的东西清除出去,堆积在屋前的空地上,然后倒上汽油,点上火柴,将它们付之一炬了。但我仍幻想着母亲会不会遗漏了一些什么,比如那只美丽的蝴蝶发卡,它那么小,一不小心就会被忽略过去的;如果是那双被我收藏起来的玻璃鞋就更好了,我可以趁母亲不在的时候偷偷穿出去,不然送给晓晴也是好的,晓晴穿上它一定非常漂亮;还有那些带有趣味卡通封面的作业本,母亲也许会认为它们对我的学习有帮助而破例手下留情吧?

      然而我搜寻了半天后也一无所获,无论是一条细小的发筋还是一块易于被忽略的橡皮擦。我不得不失望地再次承认,对父亲早已恨之入骨的母亲是不可能再在这间屋子里留下关于父亲的任何蛛丝马迹了。我沮丧地坐在床沿上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当我再次从阁楼的窗口往外望去,发现雨已经停了,但窗外仍是一片烟雾朦胧,远处的山顶翻卷着厚重的黑色云块,看来另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混杂着许多男男女女理直气壮的激昂喧嚣。即便如此,却也仍被母亲尖锐凄厉的反驳给一波接一波地掩盖过去了。我竖起耳朵倾听了一会儿,心里渐渐害怕起来,这件事情终于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了。

      当我迟疑地对母亲说起在镇医院的时候为了挽救她垂危的生命,我不得不央求阿新与李黑他们俩人抽血给她输上时,从母亲越来越沉郁的表情里我惊觉我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好在母亲沉默了许久后,或者也意识到了我当时处境的慌张与艰难,她的脸色才又渐渐好转起来。不管怎么说,她当时并没有对我发火。

      “璟儿呢?叫璟儿下来。这可是她亲口答应我们的!”

      我悄悄地走下楼梯,来到虚掩的门背后,就听到阿新大喊大叫异常激动的声音传进来。

      “对,叫璟儿下来对质!”李黑慷慨激昂地呼应着。

      “这有凭有据的,我看你们还敢不敢再抵赖!”

      “我没有抵赖。”母亲大声地反驳。

      “没抵赖的话怎么不还钱了?”

      “要不是当时璟儿哭得死去活来,我家阿新会做出那种傻事来吗?那可是会折寿的事情啊!怎么?如今自己能活命了,就不再管别人的死活了吗?”是阿新的妻子哭泣的声音,但她的哭声,一听就知道是那种强挤出来的装模作样的声音。

      “你家老公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这么着急地咒他死,我说春兰大妹子你安的什么心呀!”母亲刻薄的语气毫无畏惧地与她针锋相对着。”
      “
      “他三天两头的感冒,身体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舒服,你居然还说他活得好好的。你有没有良心呀?你的良心难道都让狗给吃掉了吗?”阿新的老婆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反驳了过来。

      “对啊,你可不能做这种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缺德事!”

      “可不是么,可怜我儿子黑仔抽了两大瓶的血后,回到家里就病倒了,躺在床上整整一个月呢,我没找你要那些医药费和误工费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可是那些救你命的献血钱你说什么都得还给我们,不然天理难容啊!”

      重重的拐杖声接连敲打着地面,发出愤懑的回响。不用看我就知道是李黑那年已近百却依然专横霸道的老母亲了。

      有其母必有其子,这话看来一点也不假。

      “我又不是说不想给,您老犯得着发这么大的火吗?小心可别气坏了身体——您要气坏了身体,可就与我半毛钱都没关系了。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件事情要等我问清楚璟儿后才能下定论。她那个样子你们也看到了,痴痴呆呆的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你别蒙我们了,我们可都知道璟儿的病情早就好了。我昨天还看到她在山脚下逛了许久呢,她还叫我叔来着。她的精神好着呢!”一个像是阿新父亲的声音火冒三丈地响了起来。

      “你也知道她还喊你叔啊?做叔叔的哪有这样逼人家的?”

      “你说什么混账话!我咋逼你了?这是你们家璟儿的承诺!懂吗?承诺!我们家阿新好心救了你,你却还这样耍赖,你的良心让狗给吃了吗?”阿新的父亲怒不可遏地吼着。

      “是的吴美娴,你就不要继续耍赖了。我们都知道璟儿的病已经好了,要不然也不会聚集这么多人来你家讨债。总之你不能没了良心。我们家黑仔和阿新都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救了你,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就连李黑的叔叔也来助阵了。

      “恩将仇报?我看是你们逼人太甚吧?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是死了也不会让璟儿这样做的!”母亲的声音也愈加地发狠。

      “这是什么话呀?看来我们真是好心没好报了。”

      “再不还钱就把她们母女俩赶出村里去!她们本来就不是我们村的,异乡人就是不靠谱!”

      “对呀,就你这德行,怪不得你老公不要你了——”

      这下可好了。

      “你说什么呢——你说什么啊罗春兰——你们,你们这是合着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你们这群人,就是合着来逼死我们母女俩的吗……没错,我老公是跟人跑了,但那是有狐狸精勾引他!那是狐狸精的错,于我又有什么相干?家里出了这种天大的不幸,你们不同情我也就罢了,还合着这样来逼我——你们以为我愿意活下去吗?要不是因为还有一个女儿……要不是因为还有璟儿,我真想一头撞死算了!要是你们哪一天看到我又做出什么傻事来,我先把话撂这里了,你们可千万千万不要像上次那样救我!像我这样苦命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合着你们这样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干脆让我死了一了百了——呜呜……”

      母亲突然扯开嗓门惊天动地大哭起来。一时间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了。仔细听去,母亲的哭声确实充满了无尽的凄楚与悲凉,可绝不是阿新的老婆那种硬扯出来的虚假的哭泣声。

      “吴美娴,你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可骗不了我们,我们不会上当的!”过了好一会,李黑的老母亲又用力地跺了跺她的拐杖,好像要整出个地动山摇正气凛然的样子来,但语气却没有了刚才的霸道蛮横。

      “是啊,我们可,都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你别不识好歹,以怨报德。”罗春兰也期期艾艾地附和着。

      “就是就是。”

      我躲在门背后屏息静气,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没有把钱还给阿新和李黑,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钱。难道母亲还想与他们讨价还价吗?

      我听母亲说起过,那些帮忙的人,母亲早在出院的当天就已经封好了红包,连同糖果分送到各人的家里去了。供血的事情母亲也早已从卫晓晴的父亲那里得知。有一天她把阿新和李黑俩人请到家里来,那时候我仍处于失忆状况。母亲指着懵懵懂懂,痴痴呆呆的我恳切地请求他们俩说:请他们看在我们孤儿寡母,且连遭不幸的份上,能否少收一些供血的费用。

      “就比医院多一倍的价钱好吗?璟儿的病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可她除了还要继续服药外,一年后还得回到医院把身体里固定骨折的钢针给取出来,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说实在的,我不是不想给,而是家里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了。”

      可是结果并不像母亲设想的那般容易,邻里乡亲的情谊在金钱的面前早已扭曲得面目全非。李黑与阿新一致振振有词地坚持母亲应当按我所承诺的价格付钱给他们,不然不仅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生他们养他们的亲生父母,最后他们只差把祖宗十八代给搬出来了。

      “一滴血一滴精,我们做了折寿的事,你却还来与我们讨价还价,你还有良心吗!”李黑当时就与母亲翻脸了。

      见没有回旋的余地,母亲只好搬出诸多理由来拖延,双方便一直僵持到了现在。

      争吵仍在继续。我忍不住将门偷偷开了一条缝。透过缝隙,我看到群情汹涌的人们正围着母亲不住地指手画脚。他们当中除了那天供血给母亲的阿新和李黑俩人外,还有他们浩浩荡荡的家属团。看来他们今天是势在必得,不拿到钱誓不罢休了。

      母亲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提高了嗓门,因为长久的论战她的声音已略显沙哑。

      “我是这样的人吗?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还钱了!现在当着众乡亲的面我也不怕对你们打包票,有钱我一定还,问题是我现在根本就没钱呀!璟儿她爸留给我们的钱已经让人偷了,这件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警察当时还上门调查来着。但他们到现在也没能给我个说法,帮我把钱找回来呀!你们对我的恩情,我心里清楚,是比天还大的,我如果有钱的话,我能不还吗?你们口口声声地说璟儿恢复记忆了,但也只是一部分的记忆,大多数的事情,她都忘记了。包括你们供血给我的事情,她到现在还模糊得很。这不,我不正想好好地开导开导她,让她想起更多的细节来嘛。我说你们现在这样,可真的有点——让我说什么好呢,可真的有点欺人太甚——”

      我惊呆了,母亲说的话是真的吗?为什么她从没对我提起过我们家丢钱的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丢钱?哼,谁知道这是不是你设计出来的鬼点子?”人群中有人大声地反驳着。

      “是呀,警察不也什么都没查出来吗?我看是你早把钱给转移了吧?”

      “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不简单,连警察都敢骗!”

      “对,她说璟儿的病还没好,那怎么不敢让璟儿出来和我们对质呢?这分明就是心里有鬼嘛!”

      “就算你的钱被人给偷了,难道你就没别的积蓄了吗?这大半年你们母女俩吃香喝辣的,还时不时地上省城花天酒地去,要是没有钱,你们母女俩能过得这样逍遥自在?”

      “那可是给璟儿治病去的。”母亲捶胸顿足地回答说。

      “没钱你能上省城去治病呀!”

      “你小心天打雷劈呀!”

      “我还真希望有天打雷劈这回事,这样偷我钱的人就不会有好下场了!”母亲冷冷地回答。

      “不管怎么说,璟儿许诺给我们的钱一分也不能少!”

      “你别忘了,你身上流着的可是我们的血,你的命是我们给的。没有我们,你还有命可活吗?这救命大恩你非报不可!”李黑愤怒地指着母亲大喊着。

      “你们是在逼我们孤儿寡母往绝路上走吗?”被团团围攻的母亲气得浑身发抖。

      “别再废话了!叫璟儿下来和我们对质。”

      “对,叫璟儿下来对质!可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她们。还上省城去看病?我有病可都是自己硬扛来着,连卫生院都舍不得去。”

      “她这是拿我们的钱上省城呢——”

      “造孽啊,造孽啊……”黑木拐杖敲地面的声音也越来越频繁了。

      “大家就看在她们孤儿寡母的份上,少收一些吧?”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那股喧嚣声蓦地沉寂了。

      帮忙说话的是卫晓晴的母亲,也是母亲唯一的闺蜜。她早已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可是又不好得罪这些左邻右舍们,现在看到母亲处境如此痛苦艰难,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说得好像我们在欺负她们母女俩一样。”现场沉默了片刻后,阿新的老婆罗春兰撇了撇嘴,尖酸刻薄地说。

      “如果不是因为邻里乡亲的,我李黑会做这种傻事吗?你好心?你怎么不去?对了,当时你老公也在,你老公怎么不去抽个千儿八百地去做做好事?”李黑也板着面孔讽刺。

      “你也知道,他去验血了,但是,血型不符……”卫晓晴的母亲试图解释说,但看到李黑那双阴恻恻地斜视着她的目光后,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看着家门口那些围观的人群,虽然有的露出了同情的嘘唏的表情,但更多的还是一副看热闹般的幸灾乐祸。再看看母亲,她刚才那股拚尽全力抗争的强势气焰已经完全消失了,因为激动而不停晃动的身体也停了下来。虽然她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那一瞬间里,我感觉到母亲的背影是那么孤单,那么无助。

      “钱我一定会给的!”母亲突然声嘶力竭的大叫起来,她带着哭泣的声调响彻在村子的上空。阴沉沉的天空突然响起了几声尖利的鸟叫,继而我看到几只乌鸦煽动着翅膀在围观的人群上空快速掠过。本来阴沉沉的天空变得更加阴沉了,又一场暴雨正由远而近迅疾奔来。

      “我一定会还钱的!”因为痛苦与激动,母亲的后背微微躬起来,“我现在当着众多父老乡亲的面发誓,在一个月内,我一定还清你们卖血给我的这笔钱,我发誓我一分都不会少你们!”

      “别说气话了,你拿什么还呀!”卫晓晴的母亲着急地走近母亲,同情地说,“给璟儿治病已经花光了你所有积蓄,璟儿她爸留给你的钱又让人给偷走了,你哪还有钱啊……”

      “我有!我有!”母亲狂躁地跳起来,“我一定会有的!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去医院,我到医院叫医生护士把我全身的血给抽光,我把我全身的血都给卖了,这样总能还清了吧——”

      “妈——”我再也忍不住了,不顾一切地拉开门扇冲了出去。可是当我痛哭流涕地正准备扑向母亲抱住她请求忏悔时,我刚挨近她的身边,她突然伸出手来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滚——”母亲瞪着我,她的眼睛里逼出来的两团火焰几乎要把我给活活烧死。

      “妈——”我头晕脑胀,眼冒金星,一时间被母亲打蒙了。

      母亲又一巴掌扇向了我另一边的脸颊。

      “你干什么?”卫晓晴的母亲急忙抓住了母亲的手,焦灼地想要制止她。

      “不要拦我,我今天非打死她不可!”母亲用力地挣脱掉了她好友的手臂,她愤怒地想要更进一步靠近我时,又被卫晓晴的母亲重新给死死拽住了。

      “不能这样!璟儿她还是个孩子。她当时吓坏了,才会想到用这样的办法来救你!”卫晓晴的母亲一边紧抱住母亲,一边不停地使眼色示意我赶紧离开。可是我被母亲疯狂的样子吓住了,我呆呆地用手捂住自己热辣辣作痛的脸颊,站在原地里一动不动,不知所措。

      愤怒的母亲突然一把将卫晓晴的母亲重重地甩在地上,她全然不顾她最好的朋友摔在地上发出来的痛苦的□□声。她大跨步地贴近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母亲已经伸出一只手扯住了我的头发,她另一只手就像坚硬的石头一样一下又一下地往我脑袋上砸下来。她一边打一边咬牙切齿地骂着:“你去死吧!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死丫头!早知道生下你是个祸害,我当初就不应该留下你,应该把你捏死扔到山里喂野狗去!你这害人精,你这扫把星,你除了给我惹祸带给我麻烦外,你还能为我做点什么!你去死好了——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我大声地尖叫着,双手毫无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脑袋。我一边躲闪,一边无助地看着周围的人。跌坐在地上的卫晓晴的母亲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她的腰好像被闪到了,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只能用痛苦的无奈的目光怜悯地看着我。除此之外,我所见到的无不是一张张充满了幸灾乐祸或者不以为然的冷漠的脸孔。

      我不能再呆下去了,再呆下去我会被母亲活活打死的。这种时候不会有人站出来替我说一句话,搭救我的。我除了逃离这里外别无选择。想到这里后,我奋力地推开了母亲一刻不停落下来的手掌,拚命地拨开围观的人群后开始往村后的树林里跑去。

      “走了就不要再回来!死在外面得了!我真后悔花那么多冤枉钱去救你,你要死了我倒省心——”

      后面的话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了,也因为距离在飞快地拉远。不一会儿我便感觉自己隐没进了烟雾缭绕,枝叶密集的树林里了。我不知道我究竟跑了多久,跑了多远,直到我一不小心跌倒在一片湿漉漉的草地上时,我才顺势抱住眼前一棵粗壮的树干,然后伏在上面放声大哭起来。

      我早已做好了要与母亲相依为命,同甘共苦的思想准备,为此就算要我在母亲面前逆来顺受,忍饥挨饿我都不在乎。我甚至不会去理会别人落在我身上的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惺惺作态的问候甚至别有用心的探询,这一切我都可以不去理会。然而我不能忍受的是,母亲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由分说地鞭打我,辱骂我。我拚尽全力地去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所换取的,居然是母亲对我自尊心的不管不顾与随意践踏。

      我痛苦不已,母亲的巴掌还令我全身疼痛,头晕脑涨。我看到成群的飞鸟掠过乌云密布的天空。起风了,树林被吹得猎猎作响,阴沉沉的山顶不时电闪雷鸣,眼看大雨将至,而我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躲。而最后我似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松开紧抱着的树干,瘫坐在草地上任由自己的眼泪像开闸的河水那样流出来。

      我悲哀地想着,难道在往后的一生中,我都得忍受母亲这种无端的鞭打与动不动的责罚吗?我不由又想起了住在村尾的七仙姑带着阴恻恻的语气对母亲所说的那句话:这是璟儿一生的命运,无论如何她都是逃不掉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深陷忙乱的生活与责任中,希望自己能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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