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马有毒》南墙星辰

63、冰释

　　李春衫到了杨浦滨江，在江边狂奔寻找，早已人去楼空。
　　李春衫一边寻找，一边打开手机，继续发语音，绝望地、祈求地：“陆京尘，你别把自己当神。你真会读心术吗，你说得这么好听，那你问问自己，到底是相信我，还是不信我？”
　　“我已经存了很多钱，就快可以帮你解约了，可你在哪儿！别躲了，求你了，给我出来……”
　　有一群记者冲上来围堵李春衫，追问他：“李春衫，你和苏傲月是假恋爱吗？”
　　李春衫被团团围住，走不出去，他索性站定，回答：“是。”
　　记者们穷追不舍：“那你为什么这么做，你爱苏傲月吗？”
　　李春衫喘着气，平静下来，一字一句地回答：“我爱的人是陆京尘。”
　　记者们纷纷倒吸一口气。
　　天啊，这是什么剧情反转。
　　李春衫公然出柜了？！
　　这个故事也太精彩了，一个月的头条都承包了啊！
　　吴用的眼神如一匹饿狼，穷追不舍：“原来你是gay，所以你一直欺骗女粉丝你的性向，为了保住自己的偶像形象，是吗？”
　　李春衫双目湛湛，前所未有地坚定：“我曾经怀疑了很久，我是不是gay，我是不是不正常，我能不能不做gay。后来我终于明白，这世上唯一的性向，就是心之所向。”
　　李春衫心里无形的围城已轰然倒地，不再犹豫，盯着镜头：“我爱陆京尘，可我找不到他了，如果你们看到他，请帮我告诉他，我爱他。”
　　李春衫拨开喧哗的人群，向前跑去。记者们尾随在后。
　　这是一条极坎坷的路，但是李春衫不绝望不害怕，这一次，他会坚持到底。

　　李春衫找了几个小时，从白天到深夜，陆京尘却再次消失，网络热搜上人声鼎沸，但却再没人见过他。
　　李春衫的手机响了，李春衫看到号码，愧疚、酸楚一下子涌上心头，不敢接起。
　　是妈妈的电话。
　　良久，李春衫终于接起了电话。
　　“春衫，我是妈妈。”
　　李春衫垂下头。
　　妈妈看到新闻的时候，一定惊呆了吧。
　　其他人都可以不在乎，唯独不想让爸爸妈妈受到歧视，拉着他们和全世界为敌。
　　“春衫，爸妈知道了。不用担心我们，如果你和异性在一起不开心的话，还不如和同性在一起。我们没法陪你到老，你的未来自己决定吧。”
　　李春衫听着这个熟悉而慈祥的声音，心里无比愧疚，这几日只顾着自己的心情，没给他们时间适应，这么短的时间，让他们接受这样的冲击……
　　李春衫哽咽道：“谢谢爸妈，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去面对这个世界的不温柔不友好。

　　夜深人静，李春衫精疲力尽地回家。
　　电梯门开，李春衫颓然地走出，却一下子愣在原地。
　　墙边坐着一个人，憔悴、消瘦，满眼血丝，只有笑容还是那样温柔：“废柴，我还是想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声音沙哑，如刀刀剑剑戳伤的痛。
　　李春衫再也无可抑制，他冲过去，一把把陆京尘从地上拉起来，摁在墙上，深深地吻了下去。
　　陆京尘呆住。我难道不是你的弃子吗？
　　李春衫的吻，激烈而决绝，不容置疑地消毁了陆京尘的卑微、困惑和犹疑。
　　温热的吻，撬开苦涩的唇，直抵缠绵的舌齿，这是不属于李春衫的霸道。
　　呼吸的当口，陆京尘反手把李春衫推到家门上，反守为攻。
　　废柴，我玩够猫捉老鼠的游戏了，如果这是你对我的告别，那就让我毫无保留地对你说吧。
　　李春衫用残存的理智喘息道：“进门。”陆京尘取出机器猫钥匙扣，一手打开门，两人跌跌撞撞闪进了门。
　　门一关，陆京尘有力的臂膀把李春衫禁锢在门后，明亮的眼神审视着他，似乎在判断李春衫的动机。
　　李春衫深深地回视他：“你这混蛋……”
　　话音未落，陆京尘判断完毕，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滚烫的吻封住了李春衫的唇齿。
　　这是李春衫深深思念的、迷恋的，被陆京尘亲吻的感觉。霸道而温柔，仿佛你是全世界的中心。
　　陆京尘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轻轻地抬起头，摩挲着李春衫清秀的鼻子、眉眼，右手温柔地抚过他的耳垂，左手已灵巧地解开了李春衫的第一粒衬衫扣子。李春衫回应着，轻轻吻了吻陆京尘右边的耳钉。刻着OVE的项链若隐若现，陆京尘的眼神有了光。
　　陆京尘的声音在耳边，低沉而诱人：“废柴，你在想什么？”
　　李春衫陡然发现身下一片柔软，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下了，惊恐地说：“我们怎么到床上的？”
　　陆京尘笑了，十指交叉握紧李春衫的手，柔声道：“废柴，你知道我最不能忍你哪一点吗……”
　　“啊？”李春衫大脑已经短路了，心道：你下手这么轻薄，到底是谁不能忍谁啊……
　　陆京尘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近，眼眸深邃如星海，不知为何李春衫有点眩晕的感觉。陆京尘低声说：“你总是撩拨我，撩完又装傻，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伤身？嗯？你在考验我的意志力吗？”
　　李春衫感到血直冲脑门：名震江湖的大神陆！这么不害臊的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这话要是认了，以后我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正要挣扎着反驳，陆京尘再次狩猎般出击，吻上了李春衫的锁骨、胸前的指环。
　　李春衫不甘地反抗，突然陆京尘一皱眉，略显痛苦地躬了下身。
　　“你怎么了？”李春衫赶紧抱住他的肩膀。
　　陆京尘苦笑：“你顶到我有伤的膝盖了。”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你躺下，我给你揉揉。”李春衫十分内疚，撑起上半身，想扶陆京尘躺下休息。
　　奈何利剑出鞘，兵不刃血必不返。
　　李春衫认命了……
　　自此，一夜风柔碧水，罗帐飞鸾。

　　第二天上午，陆京尘醒来。
　　他第一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这是李春衫家的天花板，是李春衫床的气味。
　　这是李春衫的味道。
　　一切，是真实的，不是在梦中。
　　陆京尘侧头，看向李春衫的睡脸。
　　这家伙昨天折腾累了，习惯早起的他竟也睡得这么沉。
　　终于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贪婪地望着废柴，陆京尘温柔地暗想。
　　李春衫哼了一声。
　　陆京尘有趣地看着他。
　　李春衫嘟囔着：“谁不自信了，我有我们家京尘……”
　　“废柴，你现在还会做这样的梦吗？”陆京尘宠溺又无奈地笑。
　　铃声响起，是李春衫的手机闹铃。
　　陆京尘怕惊扰了李春衫，迅速地从地上捞起李春衫的牛仔裤，拿出手机关了闹铃。
　　一回头，这家伙依然睡得香甜。
　　陆京尘松了口气。
　　这时，一眼看到地上的垃圾桶，里面装了很多个咖啡纸杯，正是陆京尘喜欢的那种特别的柑橘焦糖萨瓦尔多咖啡。
　　突然想，既然李春衫没有抛弃他，那么那天，没听完的李春衫的一连串语音，到底说了什么？
　　他想试试，滑动李春衫的手机屏幕，需要输入密码。
　　试了李春衫的生日，不对。
　　试了李妈妈的生日，也不对。
　　难不成是我的生日，陆京尘开玩笑地试了试。
　　竟然真的打开了。
　　突如其来的温暖。从昨天到今天，被给予的爱太多，陆京尘有种如坠云端的感觉。
　　他打开微信，找到“陆京尘”。
　　点开，两人的对话，停留在一连串的已送达语音。

　　7月26日。在热带雨林录影的第一天。
　　“陆京尘，接电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谁要你帮？谁要你自作多情？你别可笑地白费力气！”
　　“陆京尘，你觉得你很伟大吗？你别道德绑架，我告诉你，我根本不喜欢你，从来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就是听到这里，陆京尘得知李春衫和苏傲月公开恋情的消息，伤心之下，扔了手机。

　　陆京尘颤抖的手点开了7月27日下一条。
　　“陆京尘，接电话。如果不能回电，答应我，无论在网上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
　　“你别太用力跳了，保护好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来日方长。我一定可以帮你解约。”
　　8月20日，是陆京尘出关，紧接着因伤心而出走的那天。
　　“陆京尘，你去哪儿了，为什么消失？你听到我的留言了吗？”
　　“你生气了吗？你病了吗？陈星说你给他打过电话，说休息一个月回来，可是你不该对我失联的……你要做什么，请你跟我商量！我有权知道！”焦急、愤怒、慌张，李春衫当时一定急疯了。
　　9月17日，昨天。陆京尘突然现身接受采访，力挺黑料旋涡中的李春衫。
　　李春衫的声音伤心得令人心疼：“陆京尘，你别把自己当神。你真会读心术吗，你说得好听，那你问问自己，到底是相信我，还是不信我？”
　　“我已经存了很多钱，就快可以帮你解约了，可你在哪儿！别躲了，求你了，给我出来……”

　　陆京尘的眼睛模糊了。
　　泪水滑落。
　　原来李春衫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原来他不敢奢望的“妄想”，李春衫已经给他了。
　　原来……上苍这样厚爱……

　　一双温暖的臂膀挽上陆京尘的腰。
　　李春衫温柔地靠在他身后。
　　李春衫不知何时醒来了，静静地一起听着，此时轻柔地解释：“你去热带雨林以后，我知道了你签约的事，我想帮你解约，可是钱不够。正巧，傲月她在刘姐夜排档被粉丝围堵，叫我去帮她。于是我赶过去，结果绯闻甚嚣尘上。后来才知道那是她的设计，故意安排人拍到了我拉着她跑的照片。傲月提议，假扮情侣，一方面维护形象，另一方面，两人一起接的商业活动，钱平分。光是公布恋爱的那一张照片，我们戴的项链、穿的衣服，赞助费就有八位数。虽然这么做很缺德，但这是最快能帮你解约的方法了，所以我答应了。我签了保密协议，不能告诉别人，于是我给你发了语音，要你不要相信看到的一切，回来听我解释。”
　　原来如此。
　　陆京尘笑叹：“这么能干……那我的帮主，现在，可以帮我赎身了吗？”
　　李春衫亲昵地把脸靠在他肩上，吐吐舌头：“凑了一半，因为你太贵了。”继而正色道，“你要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不能独自做决定，也不能玩失踪，我们俩要共同面对。”
　　陆京尘点点头：“知道了。”郑重道，“从现在开始，以后也许会更艰难，不过请你不用担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李春衫温柔地：“那就请你长长久久地陪在我身边。”
　　此时心心相印，不必多言。
　　陆京尘想了想：“现在网上黑料炒得正热，只怕你和苏傲月的计划很难实施了，这本来也是骗粉丝的钱，不是好事，收手吧。”
　　李春衫赞同地点头：“我想跟陈星谈谈，先还一半的解约金，把你的签约年限缩短。以后，我们俩一起卖身还钱。苏傲月这边，我跟她说好了，以保护她为原则，就说是我利用她吧。你觉得可以吗？”
　　陆京尘嘴角一勾：“女人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又是这句话。
　　想起同学会那天晚上，送杨柳回家，也被陆京尘这样训过。
　　所以，“女人的事情”是表面文章，不影响我们之间吗？
　　当时陆京尘就有这层意思？
　　李春衫脸一红，扭过头：“你、你哪儿来这么多虎狼之词啊……”今天一早清醒的状态下，这样亲密相对，想起昨晚，实在让人脸红。
　　然而陆京尘已经不再是那个谦谦君子了。他轻轻靠近，李春衫耳畔传来痒痒的声音：“虎狼之词？那可不能对不住你的评价……”
　　神魂飘荡之际，李春衫脑海中残留的最后一句话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