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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人生若只如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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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大家在庭院里集合,我注意到一个格外出众的孩子，同样是男孩一样的俊俏，神情中却流露出特有的英气与冷傲，……她就那样倚着门，时而出来走走场，练练唱腔，大部分的时光就是那样淡然的望向远方……
雪菲不屑的看看她，“人红就了不起……”说罢，回头悄悄对满脸疑问的我说：“她叫杜雨寒，听说五岁的时候就在这个班子里了，九岁登台成了云亭社的台柱子……”
我点点头，陌路而已……
黄昏的时候，师父领我们来到茶楼，大约今晚就是要在这里搭台唱戏了。看着后台的师姐们穿上戏服、勾脸，一板一眼的练着，我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欣羡，登台的念头就那样在小小的心中生根、发芽……
“五儿，你看我这扮相怎么样？”我回头，噗哧笑了出来，雪菲勾上花脸，带上鬤口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嘛！一会儿我就上台了，你可以在后台偷偷掀起帘子看……”她的笑容透着孩子气……
随着一阵锣鼓，开戏了。台下一阵叫好，透过帘子，我看到台上的是那个孩子，唱的……是花旦，无可挑剔的做派，俨然是名伶，十几岁的年纪，那日我便相信有人是天生属于这个地方的……
接下来是雪菲的戏，稍显稚嫩。瞳妃师姐在后台微笑地听着，一脸满足的样子，亲切的微笑，这世间人情，在我心中一点一点升温。
十二岁的我，在戏台的帘子后面，慢慢长大。基本功的练习，走圆场，练唱腔，甚至是最初的撕腿，虽然苦不堪言，但是伴着从未感受到的和睦，生活也就变得温暖，于是在师父的苛刻训斥下，我反而胖了些……
那时雪菲的脸总是笑笑的，黑亮的眼睛透出光芒，小小的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叫做希望，只是乐此不疲的看她在盛夏时节捉知了，偶尔看到树枝上青色的小果子，一定要摘下来给我尝尝，然后就是我们两个相对龇牙咧嘴的模样；寒冬时节出不去的时候，我们就会在深夜偷偷跑到庭院里玩雪，或者向冻得通红的手上呵气取暖，却依然要坐在雪地里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然后被师父用洪亮的声音喝斥着回去睡觉，躺在床上像傻子一样笑个不停……
那个杜雨寒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没有一句话，只有在我有一次犯错被师父打得很惨的时候，她眼中才流露出一丝关切，却只是一闪而过……
就这样，我走过了三年的时间……然而在第四年的冬天，有些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那一天已经很晚了，天色已经黑透，最后一折戏是瞳妃师姐的《别宫祭江》，我注意到台下的一个男子摇着扇子对她笑，笑容里是玩味还是别的什么……然后一个小厮跑向后台……
在整台戏结束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个人，似乎在对师父说些什么，从师父谄媚的眼睛里，我读到了屈服和顺从。师父对瞳妃师姐耳语了几句，见她面露难色，高声说：“来！丫头们，来谢大师姐赏饭！”
大家簇拥到师姐面前，齐声道：“谢大师姐赏饭！”我没有看到雪菲和杜雨寒，退了几步，躲起来。
犹疑之间，大师姐看看躲在帘子后面的我，看看那群童伶，百般不愿的点了点头，只是眼睛里似乎噙着泪水。
当天晚上，师姐没有回来，我看到雪菲一个人躲在一个角落里失神地坐着，那天，她告诉我，她真的是她姐姐……
我没有问师姐到底是去做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何苦触碰别人的伤……雪菲淡淡地说：“早点睡吧。“面无表情走进房间，我独自在庭院里徘徊，无意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师父，你怎么能这么做……”似乎是杜雨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傲，名角儿就是不一样，敢跟师父这么说话的，也就只有她了吧。我轻蔑的笑笑。
“雨寒，不能跟师父这么说话。师父也是不得已，你不知道周少爷的势力，他家……”师娘的声音，总觉得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说话的时候也都是很轻的，对我们这些小孩子也很好……
“所以呢？师姐她从小无依无靠，和雪菲两人相依为命，如今您让师姐去做那种事情，恐怕是逼良为娼吧……”声音略带讽刺的意味。
“你该知道，你师姐的条件本不该唱戏，当初是我恻隐之心留她姐妹在这，没错，你是戏班的台柱子，她也总该为大家做点贡献，不然这个戏班，谁来养？”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或是不想听到，我呆立在门口，似乎是亲手把师姐推向了一个深渊。直到杜雨寒推开房门，看到伫立在门边的我，拉起我跑出院门。
“不怕挨打么？”
我抬头看她，她没有看我的脸，“你这样……会被赶出去的……天，那么冷，你能到哪儿去……”断断续续的话，并不从容。
我不回答，“师姐她……”
“不过是戏子的命……”声音里有疼痛的意味，“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一样。我和她，平凡的孩子和最红的戏子，怎么会一样了……我想反驳，却说不出口；想轻蔑地笑，却笑不出来。总觉得那样做，太残忍。
“不过是被抛弃的孩子……有什么不同了……”似是读懂了我的心，她幽幽地说。
我沉默，心里有什么东西缓缓开裂。半晌，她开口：“五岁入行之前的事情，不记得了……这也是命，而师姐的命……”
雨寒的声音涩涩地，语气却是淡然，似乎在说着无关的故事……长大以后，我常常想，如果当时站在门口的不是我，也许后来的故事都不会发生……这就是人生如戏吧。
不知何时，师姐回来了，脸上的哀伤比平日更重了些，她望着杜雨寒：“寒，雪菲以后就拜托你了。”说着低头看着我，嘴角扯出一丝苦涩地笑容，“还有你……五儿，拜托了……”
杜雨寒点点头，那时她眼中的光芒，是一种让人可以完全信任的坚定，“师姐，出门在外，多加保重……”
瞳妃师姐笑笑，一脸的惨淡与温柔，转过身，独自背着一个包袱走向地平线的那端……
我突然鼓起勇气，喊过去：“师姐，要早点回来啊……”远远的她没有回头，只是挥挥手……朝阳下她的影子那么长，那么寂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