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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剑者,心之刃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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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叛苏醒在空无一物的白色空间。
他一醒过来便问:“最后的结局怎样了?我成功没有?”
你觉得呢?
“………………不……我不会放弃的。”
“多尝试几次,总能找到突破口!!”
不,该放弃了。
那是他的命运,不论遇到哪只鬼,死亡都是既定的结局。
“……我不信命!!”
“只要计算好距离日出的时间,只要拖到那个时候……就可以做到!”
那你大可以试试。
你或许能护得了他一时,但是能护得了一世吗?
爱叛第三次解下了他的长发,第三次随手向后一笼,第三次踏入了无穷无尽的轮回。
完全相同的目的,完全相同的经历。
这一次的无限列车之战里他坚持了一分钟,就再次因为死亡而回到了世界的间隙。
第四次,一分零四秒。
第五次,两分钟。
第六次,两分零三十七秒。
第七次…………
…………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站到猗窝座的对面了。
每次和他讲过的寥寥数语加起来足够出版一本书,就连猗窝座身上脸上纹了多少刺青都一清二楚。
每一次理所当然地躲开对方的攻击,每一次对方错愕的神情,还有张口就来的那句 “不必惊讶,这一幕我早就重复过无数次了。”
小心蝴蝶效应。
——这句话突兀地在心里响起。
爱叛眼睛一瞟,挥着刀刃匆忙挡下了猗窝座的一拳,瞬间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时间才过了3分钟,他知道,接下来对方的攻击将成为自己完全未知的领域,能拖延多久或许只能靠运气了。
【鬼之呼吸·伍之型·灼日之矢】!
爱叛预判了几个后空翻拉开身位,接着迅速搭弓引箭,五支箭矢周身缠绕着白雾迅速射出。
见爱叛试图拉开距离作战,猗窝座就隐约猜到了对方的弱点,于是不退反进,逼迫他使用不擅长的近战武器。
一道丝线绕在了树枝上并迅速绷紧,爱叛扯着丝线飞身跃上了树梢,接着一个后空翻在树枝周围荡了整整360°,这才堪堪避开了致命伤。
细弱的树枝很快因为锋利的丝线频繁拉扯而齐根断掉,爱叛立刻放弃这处据点,抽出刀防御在身前,勉强抵住了猗窝座的手臂。
“作为猎鬼人,身上竟然一点杀气都没有,挥刀的方式也可谓业余至极。”
猗窝座得意地一笑,又逼近了一寸。“看到了吗?你的刀刃上积累了太多的因果,哪怕它的锋刃看起来更加锋利了,但那终究也是一把钝刀,连鬼的皮肤都砍不破!”
猗窝座狠狠顶上了他尚无防御的腹部,趁着爱叛吃痛弯腰,又一掌呼在对方的左眼眼眶上,清脆的骨裂声在头脑里爆开,血从眼眶内部流出。
爱叛试图撑着受伤的手臂站起来,却感觉头发被人拽住了,连着整个上半身都被拉了起来。头皮被揪得生疼,接着背后一股冲劲不由分说就顶着脑袋撞上了粗糙的树干。额头肯定是磕破了,温热的液体顺着瞎掉的左眼流进嘴巴里,甜的发腥。
猗窝座拽着手里的白发把他从血红的树干上拎起来又摔回去,一只手捡起了地上切口平整的树枝,洞穿了对方的肩膀把他钉在了树上。
“弱者,就期待着在你失血而亡之前会有人来救你吧。”
时间才过了3分半,炼狱先生还有7秒钟就要出来了。
又失败了吗?
爱叛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一呼吸就会牵引到肩膀上直径4厘米的重伤,左眼一直模糊不清无法视物,也不知道瞎了没有。
空地的另一边开始有火光冒出来了。
他急了,他想用左手把树枝拔/出来,可是粗糙树皮摩擦着伤口嫩肉的感觉实在难以形容,他就是再不怕死也难以和自卫本能对抗啊。
爱叛颤抖着手掏出了最后一根丝线缠上了树枝的分叉处,丝线另一端系上重物丢过头顶的枝干,最后垂在自己的眼前。
长痛不如短痛,他咬着自己的一大把头发,把丝线在手腕绕了好几圈,借着这种类似滑轮一样的机构把树枝硬生生拽了出来,血泼了一地。
剧痛直接把冷汗逼了出来,他极力咬住自己的头发不让自己喊出来,再张开嘴的时候发现头发都被咬断了好几根。
爱叛抄起刀向着炼狱杏寿郎走去,每一步踏出的都是带血的脚印。
比起衣服上一尘不染的猗窝座,错绘轮爱叛此刻反倒更像从阿鼻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他原本的米色衣衫全红了,背后披散的长发也沾了血,层层叠叠晕染上去,像个使用头发勒死人然后吸其血肉的幽魂。
他站在炼狱杏寿郎的前方,左手将刀刃横于身侧,将对方护在身后。
猗窝座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他杀过很多强者,强者大多觉悟甚高,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挥刀,最后携一身荣耀而死去。他也杀过不少弱者,弱者大多胆小无能,为了活命不惜跪下向他求饶,最后以卑微的姿态含恨而终。
可眼前这人实在不可理喻。他不算强者也不算弱者,挥刀不是为了荣誉或者活命,而是为了守护。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管自己会付出什么代价,似乎保护好身后之人就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
猗窝座与爱叛目光相对,从此人的眼睛里看不到憎恨和杀意,有的只是清明与坚定。说来也怪,猗窝座明明知道他注视的是自己,却总有种错觉——他看的不仅仅是自己,他透过了自己的存在注视到了更多人。
血顺着倾斜的刀尖滴落,溅在一地的狼藉里开出一朵艳花。可以再生肢体的鬼固然可怕,但不怕死不怕痛的人类更可怕。
“炼狱先生,请待在我的身后。”
“错绘轮少年?你……”
炼狱的左半张脸鲜血淋漓,但持刀的手未见丝毫犹豫,他还想战斗到最后一刻。
“我不再会让任何不确定因素……夺走你的未来!”
我的刀刃锈蚀了?砍不断任何东西了?
爱叛勾起一个得意的冷笑。
“这把刀啊,本来也不是用来斩鬼的——”
书上说,剑者,心之刃也。既可为杀,亦可为护。杀与护,不过一念之间。
既然世界已经被斩断了,那么这把刀接下来的任务也就显而易见了。
什么既定的结局、不变的命运?
什么狗屁的世界线收束、必死的诅咒?
怒火在他梅红色的眼睛里燃烧,那是对于整个世界的愤怒。普普通通的武士/刀在哭泣、在嗡鸣,刀身感应到了主人情绪的变化,从刀锷开始逐渐变成了红色。
“——我一定要从命运的手里保护好他,不计代价!!”
——这已经算得上奇迹了吧?
爱叛撑着手里的刀,面无表情地跪在了天际之上洒下的第一缕光中。
右肩的血一时半会止不住,几乎淌成了一条小溪。他歪着头看向刀刃里反光出的自己的脸,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生命的蔑视。
凌乱的脚步声从背后接近,接着好几双手乱七八糟地扶住了自己。
“错绘轮少年!坚持一下!”
炼狱杏寿郎脱掉自己的羽织按压在不断冒血的创口上,转头却对上了爱叛无神的眼睛。他以为爱叛是被自己重伤濒死的状况吓坏了,却未曾想到眼前这人根本连死都不怕。
“等一下。”爱叛出声喝止了正准备把自己抬走的炭治郎,自己撑着地面坐了起来,抬起左手伸向炼狱受伤的左眼。
眼皮沾了粘乎乎的血,他只能稍微推开一点点来观察伤势。眼球是被烧伤的,瞳孔已经失焦,虹膜发白,应该是离失明不远了。
于是爱叛拔出了刀将其横在嘴边,使出了呼吸法。
“鬼之呼吸·陸之型·富士山下。”
氤氲与上方空间的丝丝白雾成了音符驻扎的五线谱。强行抬起重伤的右臂进行的吹奏十分痛苦,五线谱的造型都变得有些扭曲。气流在沾着血的嘴唇里百转千回,贴着刀刃最终蜿蜒出不负众望的优美曲调。节拍所拨弄的调子温柔地流淌过创面,似乎附着着令时光倒流的魔力,将伤痛一一治愈。
一曲终了,爱叛露出了久违的微笑,释然地将刀丢在了地上。
“这样就可以了……不然炼狱先生的左眼会失明的。”
人人都说这次无限列车的任务堪称史无前例的完美,既没有牺牲或者残废掉任何人、损失任何战斗力,鬼杀队的主力们也只有炼狱一人受了些轻伤,简直是万幸。
爱叛轻车熟路地从蝶屋的医疗床位上蹦了下来,好奇地打量一番镜子中成了独眼龙的自己,心说这个造型也蛮酷的嘛。
按照惯例,这个时候产屋敷应该要找他去喝茶了。于是爱叛提前去了正堂,正准备入了内室时却发现,房间里不止产屋敷一个人,炼狱杏寿郎也在。
“……那孩子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主公,和错绘轮少年待在一起的时候,真的令人不舒服!”
扒在门边偷听的爱叛一下子失掉了开门的心情。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谁会喜欢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先知或者占卜师呢,多半都是当成疯子来看待的吧。
“错绘轮少年!”
炼狱这一声叫喊差点把他的魂都吓出来。
“感受到你的气息了,就不要再躲藏了!我正好也有话想和你说!”炼狱杏寿郎不由分说拉开了门,并把爱叛拽进了屋子里。
“什、什么事?”
“老实说,我现在很生气!”
炼狱看起来还是一副微笑的阳光男孩神情,然而额头上的十字路口已经隐约可见了……
“错绘轮少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真的令人非常难受!”
稀里哗啦——爱叛吐血捂着心口倒地,玻璃心碎了一地。
“你为什么如此漠视自己的生命?身为炎柱,由我来保护你们才是理所应当的行为!再不济,我们两人联手也足以击退上弦之三!你为什么本末倒置,独自迎战,还差点丢了性命?”
爱叛一个鲤鱼打挺瞬间复活。
“我本末倒置?”他笑得讽刺至极,“那您呢?您何尝不是在漠视自己的生命!我说过了,我不计代价,只要把您保护下来就好!至于最后我是死是活,那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您也不用管!”
炼狱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打的是没有受伤的右脸,而且并不疼,似乎只是用上了拍手的力气,但足够爱叛愣上一段时间了。
“太过分了,少年!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可以蔑视自己的生命,哪怕你是个极端利他主义者也不行!而且,我和你根本只有一面之缘吧?难道你每遇到一个陌生人,就要拼上性命去拯救他吗?好人不是这么做的!”
“我只想让您活着!”他的指甲深深陷进右脸的皮肉里,“我是那种死了比活着作用更大的存在,哪怕只能减少一点点您出事的几率也好,我都愿意为此不惜代价!”
“不许那样说!我可是炎柱啊,哪有你想的那么脆弱?”炼狱揉了揉他的发顶,“错绘轮少年,平时有什么心事的话都可以和我讲,不要一个人憋在肚子里!”
“…………”结果还是被误会成青少年的心理问题了。
罢了,只要他还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