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球球的小樱桃》幼时生

9、帕特奈

　　面前这位实在语出惊人。
　　裴以奚低头猛灌了一口酸梅汤，试图让冰凉冰凉的饮品帮助自己冷静。

　　原先他以为，不管作为比自己官高好几级的学生会会长，还是放在全校学生中都绝对称得上拔尖的陆听，对待感情当然应该是谨慎内敛的。
　　然而谁能想到这小圆脸不按套路出牌，一上来就搞这么直白热烈。

　　裴以奚简直被他一记直球打懵了。

　　陆听看出他的戒备跟不自在，往后的时间里都没再说什么出人意料的话。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流生活跟学习方面的趣事，裴以奚对他白天提到的项目很感兴趣，稍微多问了几句。
　　陆听解释起来毫不藏私，还表示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以带他一起。

　　不过当然，那得建立在裴以奚自己也有能力完成相应任务的情况下。

　　在没有工作安排的时候，陆听本就健谈而没架子，在捧哏方面也是一把好手，很少会让对方感到不适。
　　裴以奚觉得跟人聊天很舒服，再加上距离开学也过去了好几个月，不少科目都已经面临结课，考试周快到了。

　　他毕竟才大一，身边不少同学也还没进入学习状态。随着第一科考试时间的确定，班上抢前排的都成了大忙人。
　　有想请他们给自己紧急补课的，也有暗戳戳想让他们考试时给传答案的。

　　裴以奚从没考虑过作弊的选项，但请人补习这件事也没那么好开口。
　　现如今陆听主动说可以帮忙，并且再三表示不会影响自己什么，他考虑了半天，还是觉得很难拒绝。

　　陆听一直陪他走到寝室楼门口。
　　大学校园里谈恋爱，通常是男生送女生回宿舍。到了晚上要分别的时候，女寝楼下往往站满情侣，反观男寝这边就要相对冷寂不少。
　　不过外卖员还是很多的。

　　裴以奚站在一堆小蓝人和小黄人里，感觉脸格外烧得慌。
　　“陆哥，你快回去吧。”
　　他拿着还没喝完的冰饮，看似镇定实则慌乱：“再过会儿要闭寝了。”

　　T大统一晚上十一点半熄灯，十一点宿舍楼才会锁起来。
　　现在刚过九点，哪就快闭寝了。

　　陆听笑笑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刚才买了说要回去吃的烤红薯，也塞到他手里，轻声道：“那如果你有课业方面的需要，随时联系我。”

　　裴以奚没想到他会把这个给自己，抬起眼的时候还有些懵。但陆听说完那番话后就已经转过了身，没给人留推拖和拒绝的机会。
　　他犹豫了一下，指腹贴上被熏出白雾的包装袋，稍微提高音量说了声好。

　　……
　　半个月之后，图书馆。
　　裴以奚背题背得天昏地暗，头昏脑胀。连到了饭点去三楼就餐区干饭的时候，脑子都被老师划的成吨重点，以及各类公式和数学符号牢牢霸占。

　　冷不丁肩膀被敲，他头也没抬地把托盘往靠近自己的方向挪了挪，让出一片空地：“陆哥来啦，坐吧。”

　　毛桐端着汉堡可乐哭笑不得，将腿伸进桌椅之间的缝隙里把凳子拖出来，放下书包和手机，一屁股坐了下去：“看清楚点我是谁。”

　　裴以奚扫了他一眼，已经完全提不起精神去惊讶，双目无神地问：“你不是号称绝对不在图书馆吃饭吗？怎么，食堂终于容不下你了？”

　　毛桐啧啧道：“还不是因为你。”
　　裴以奚撑起眼皮看过去，吸溜了一口蔬菜粥：“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段时间，你跟陆听走太近了。”
　　毛桐戴上塑料手套，颇觉自己受到了冷落，充满哀怨地开口抱怨道：“在学院干活的时候黏黏糊糊就算了，还一起来图书馆卷生卷死。我可跟你说那学生会里都传遍了……”

　　“传遍？有什么好传的？”
　　裴以奚近期被复习搞得精神不济，闻言也完全没有要在意的想法，身体向后往椅背一靠，相当有理有据地逐条反驳：“我学得不好请人给讲讲知识点，触犯哪门子天条了？”

　　毛桐清楚对方没有恶意，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反感这些闲言碎语，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烦很正常。”
　　他说到这里猛地挺住，正好看见裴以奚正在用筷尖虐待剩下的几粒米饭，用手腕推了下杯子把自己的可乐送过去：“喝两口，消消气。”

　　裴以奚眉毛拧到一起，又慢慢松开。
　　他跟毛桐从相识到现在三年多了，又拥有相同的小众性向，关系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无话不说无事不谈。

　　只不过因为两个人的单身状态，各自稳定得像是等边三角形。这感情方面的事，还从来没认真讨论过。

　　毛桐劝完半天没听到回音，抬眼一看自己对面的人似乎在纠结什么，立时摆出正经脸，放下手里咬了一半的炸鸡腿：“多大点事，别自闭啊。”

　　他拍拍对方的右手虎口，笑呵呵地道：“有挑事被清退的先例在前面摆着，那些人也不敢讲得太难听。顶多也就是说陆听对现大二的部员不满意，有直接从新一届挑接班人的打算，而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你就是最可能的人选……这其实也不算是谣言。”

　　他话虽然用的是类似打趣的腔调，但仍然有在认真分析。
　　谁料裴以奚听完之后不仅没被安慰到，还是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甚至万分别扭地看了他一眼：“……”

　　毛桐于是逐渐意识到不对：“？”
　　他调整一下坐姿，想了想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说错了吗。”

　　裴以奚四下张望了一圈，又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两声才道：“我没自闭。”

　　毛桐心说那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他端起可乐杯晃了晃，还是没怎么理清对面这人的脑回路，直到最后一口饮料灌进口腔，才突然反应了过来。

　　“等会儿，你该不会……”
　　他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就开始瞳孔地震，震惊地看向裴以奚：“那些人传你跟陆听的八卦，不会是真的吧？”

　　裴以奚拽着对方的衣服下摆让人小点声，毛桐勉强点头，摘掉手套凑过去打听道：“不谈恋爱则已，一谈恋爱惊人，不愧是你爸爸我的好大儿！原以为你就是相中陆哥学习好绩点高，浅当一波学术妲己，结果你们居然搞真的。”

　　“什么学术妲己，你这张嘴里能不能说出点好听的词。”
　　裴以奚已经无心计较他口头占自己便宜的事，白了他一眼道：“而且我们还没在一起，陆哥把我当接班人培养这话也是编的，你别跟着瞎传。”

　　毛桐跟人当了这么多年兄弟，那说直白点是站在裴以奚这边的，当然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闻言立刻了然地颔首，做了个把嘴缝起来的动作。
　　思考几秒后，他抓住对面言语间的漏洞问：“什么叫——还？”

　　裴以奚移开视线：“没什么。”
　　毛桐不听他的狡辩：“刚刚你说‘还没在一起’，就是说快在一起了呗，啥意思，你们谁追的谁啊？”

　　谈到追这个字眼，裴以奚的耳根就已经以近乎条件反射般的速度漫上了绯色。他逃避似的掏出手机，无意识按了按又放下：“没谁，你别问了。”

　　然而毛桐自觉已经接近事实本身，根本没有到此为止的念头：“最近考试周，咱俩也很久没好好坐下来说话了，不过按上次陆听专门给外联开会那次来看，肯定是他主动追求的你。”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半分钟左右，这才继续道：“至于下届主席人选，咱们学校没有让大二直接上位的先例，但恕我直言，剩下的这批里真没什么能打的。如果换了我是陆听，估计会选择两个脾气好歪心思少的分当正副手，然后安排咱们这届能力强的在背后做决策人，等到来年直接——”

　　裴以奚看着毛桐嘻嘻哈哈望向自己的笑脸，抬手制止对方接下来的话：“陆哥的打算确实跟你猜的差不了多少，但我这人没法兼顾两头，好好上专业课跟扎进学生组织里必须二选其一，充其量只能挂个部长名。所以，可千万别再说他对我寄予什么厚望了。”

　　他不知道现会长是怎么看出来的，但陆听确实认为裴以奚有这方面能力，也试探着问过自己对主席的位置有无想法，而他的回答是没有。

　　陆听多多少少觉得有点可惜，但裴以奚志不在此，他当然不会强迫。
　　况且当校级学生会长，虽然在学校看起来风光，但毕业之后写进简历，这份经历远没有创新奖国奖来得重要。

　　毛桐不清楚他们俩曾有过的对话，闻言撇着嘴点了点头，顺口道：“不是你的话，那陆听有看好谁吗？”

　　裴以奚张了张嘴，没马上回答。
　　其实陆听还真的跟他提过，是组织部的一个女生。据说很有点殷蝶当年的影子，尽管青涩但大方坦荡，脑子活络办事效率高，学东西也很快。

　　从开学到现在好几个月过去，人们留在同学脑子里的印象已经成型。
　　说话做事的风格和言行举止不会轻易被改变，类似学生会或社团这种定期吸纳人员的组织，担个一官半职的人几乎都有了看好的学弟或者学妹。

　　只不过陆听也仅仅随便聊过这一嘴，没有公开表明欣赏或想要栽培她的意思，很可能还没下最后决心。

　　裴以奚不确定能不能把这些告诉给别人，顿了一下道：“陆哥没怎么表态，这事吧，我不太好说。”

　　毛桐那句话说出来就意识到也许会让朋友难做，连连摇头道：“我就顺口一问没别的意思，对不住哈。”

　　裴以奚摆了摆手想说没关系，毕竟好奇也是人之常情，结果嘴巴还没张开，一只手就先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同于毛桐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的猛拍，这只手落下的力度明显要轻很多。
　　裴以奚转过头打招呼：“陆哥。”

　　陆听心情不错地应声，把手里拎着的盒装水果和奶茶放到桌前，随后坐在人给自己让出来的身旁位置上。
　　“你们好像在讨论我。”
　　他看一眼裴以奚，笑了笑问道：“刚说什么呢，我可以听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