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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迷雾岭
      “上将军,我们何时走得出这迷雾岭啊?”

      “方才大军行入迷雾岭之前,孙太守说得也清楚,两个时辰便可。”苏凭看了一眼身穿皮甲的季彣,淡淡地说了一句。

      使团大军已经行走了三月余,过了允州就出了大敬的地界。

      季彣看这丛林密布中山雾缭绕,几近伸手不见五指,不由叹道:“这迷雾岭多呆一刻都让人心中不安呐。”

      雾林,向来易设埋伏,所以每一次有大军横穿,当地官兵都会围守这迷雾岭,以防伏击。

      “大军已经走了一个半时辰,料想出这迷雾岭也快了,有孙必在外守着,你无需多想。”苏凭话头一转,“你怎么不和士卒们待在一起,反跑到我这里来?”

      季彣笑答:“见上将军身边冷清,特来相伴。”

      季彣性子随和,生得清隽,面上又时常含着和煦的笑容,和左侯卫的将士们一下子就打成了一片。若是让左侯卫知道,季彣其实不是苏凭带来的亲兵,而是太医的话,恐怕还能更熟络些。
      苏凭性子冷清,又一剑杀了常厦。左侯卫中有人或是惊惧,或是心中不满,使团刚刚出发时还闹了几阵,更有几个不要命的直接指着苏凭的鼻子骂。

      苏凭刚开始还耐着性子,按军中的规矩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该怎么安抚怎么安抚。后来次数多了,他干脆放开了说:“我杀了常厦不假,可他身为景王之师却离间他与陛下的兄弟之情、君臣之义,可谓不忠不孝;私掉王侯亲兵,意欲构陷朝臣,弑君谋反,独揽大权,可谓不仁不义。我自问,杀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绝无愧于天地。我知道他待你们素来亲厚,你们心中念他这份情,不肯摒弃这爱戴之意。因此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滋事,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作深究。我的名头,想必你们也听过,在北衙中我哪里有这么好的脾气。此次出使,事关重大,我虽是暂代左侯卫上将军一职,也容不得你们胡来。自今日起,若是再有寻衅滋事、扰乱军事者,斩立决。要是你们当中真有想替常厦报仇的,我的大帐你们都认得,尽管来,我苏凭奉陪到底。”

      此后,真有几个胆子大的寻了过来,都是气势汹汹的进去,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让人给抬着出来。当然苏凭也是体恤他们日夜兼程,手下留情,并未伤及他们的筋骨,养个几日便好。不过从此也让左侯卫中知道,苏凭这“大内第一高手”的名号不是白叫的。苏凭讲的一番话本就在理,去的人不过是看苏凭平白当了这个上将军心里不服气。如此一来,军中是彻彻底底的消停了。只是,打那以后,士卒对苏凭那是能躲就躲,实在是避不过了,答话时也是战战兢兢的。

      苏凭本是不太在意这些,只求军中安好。没想到今日反被季彣怜惜了一番,苏凭心中不由好笑,本想让他回到军中,没必要在自己身边找不自在;但转念一想,虽说这前后都已打点好了,却也不知什么地方有些个疏漏没有,季彣可才是那个要紧的人物,离自己近些也更妥当些,也就随他去了。

      相处六月余,苏凭对季彣也不再冷言冷语,即使面上还是淡漠如常,也明显缓和了许多,心情好的时候,还能与季彣说笑几句,偶尔也会露出苏宅内见过的那种,惊鸿一瞥的笑容。
      又赶了些脚程,林内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响声。苏凭眉头一皱,口中嘟囔了一句:“信号声!”
      “中军停下!”大军行进的脚步声立刻停了下来,苏凭高声喊道,“众军分队。各队靠拢,不要落单,准备盾牌和长矛。”

      看着场面陡然肃穆,季彣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是有埋伏……”

      还未等他问完,一阵箭雨便呼啸而来,苏凭伸手拎着季彣的领子便跳下了马,林中立刻传来了几声痛呼。

      “伤者几何?”

      “回上将军,伤者不多,都是轻伤!”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回来,苏凭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但形势仍是万分严峻,迷雾岭大雾弥漫、灌木丛生,大军在此笨手笨脚地,长处难以施展,反受限制,况且敌方在暗他们在明,对地势也生疏得很,可谓是占尽了劣势苏凭已经只能极尽全力地指挥大军,减少伤亡。

      密密麻麻的箭雨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就在大家都以为敌军的攻势暂缓之时,几处惊天动地的巨响接连而起,苏凭几乎是下意识地把一直跟在他身旁的季彣一摁,双双趴在了地上。季彣被苏凭护在身下,一脸的黑灰,只觉得带滚烫的的木屑贴耳飞过,想到方才的陷阱,他惊魂未定地眨了眨眼睛,“那是火药。”

      苏凭微微抬头,果然巨响过后树林中已经燃起了大火,惨叫声和枯木燃烧的劈啪声一股脑儿混在了一起——这一通火药炸下来,想必大军的队形已经散乱,军心想必也散了。苏凭将季彣从地上拉起来,刚要开声镇一镇大军已乱的步法,两只虎头钩便从迷雾中向他腰里探去。苏凭只得沉肩将季彣一撞,而后腾空顿地而起,青霜出鞘,一剑两个侧挑便将虎头双钩震开。还未等苏凭落地,脑后便一阵呼呼作响的疾风只得一脚踏在虎头钩上,一个铁板桥,才看清是一对八棱梅花锤从面门上扫了过去。苏凭将青霜往地上一刺,一脚蹬在了举着梅花锤的那双手上,又恰好躲过了虎头钩冲他脚踝的那么一带。这二人的武功也算上乘,但比之苏凭又逊色了许多,何况苏凭有青霜在身,方才偷袭的劲头一过,对付这二人游刃有余。

      打斗声中,苏凭只觉得耳中有一阵马蹄声愈发清晰,心中突然一震,大叫不好。自己与这二人是在平地上过招,如果一骑寻来,手中执槊,那他便处于了劣势。这二人武功虽不及他,但兵器特殊,发出的声响与刀剑之声不同,行家若是细听分辨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不知是什么人敢在这埋病伏击使团大军,又一心想置自己于死地,也不等苏凭细想,乳白色的雾中,已可看得到槊尖的微芒。

      换作寻常,避槊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今日季彣尚在他的身后,他□□无马夺槊是绝无可能,他要是一避,季彣绝无生机。此刻,虎头钩和梅花锤又一齐发力,直劈他面门,分明是要拖住他,要他硬受这马槊一击。

      电光火石之间,苏凭用青霜挡住了虎头钩和梅花锤,剑尖一个轻转,四两拨千斤,竟让虎头钩和梅花锤就这么缠在了一起,而后剑身上挑,两样东西便一齐向那执槊之人飞了过去。那人避了几避,还是被最后一个梅花锤砸中了胸膛,与此同时,丈来长的槊锋也贯穿了苏凭的明光铠。

      苏凭只觉得左肩一阵剧痛,听到那人闷哼一声想来比他也好不了多少,便把青霜一横,咬紧牙关,左右各在那没了虎头钩和梅花锤二人身上狠命划了一下。他赶紧回身掺起季彣,施展轻功往不知道什么方向走了一段路。他先前排兵布阵,高声叫喊,才叫那三个人得知了自己的所在。而今,他们也负了伤,自己又变换了方位,一时半刻,他们是寻他不得的。

      苏凭松了一口气,向后靠在了树干上,气力有些虚脱。方才,看似轻巧的的几招,都是绝妙之笔,也不知耗费了他几多心力。季彣面色灰白,指尖微颤,仍是走了过来,衔住他的手腕,要替他诊脉,他依旧手腕一转,挣脱了出来,低声道:“不妨事。”

      季彣的眉头毫无掩饰地皱了起来,此间危机未除,他也没有多言,便四下里看了看,突然惊道:“上将军,你来看。”

      也许想到了苏凭负了伤,季彣扶他走了几步,往下一指,并未出声。苏凭用手拨了拨浓雾,凝神向下望去,却惊觉自己脚旁竟是万丈深渊,只是这深渊之下似有急流涌动。

      季彣为何会如此神秘地让自己看这个?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掠过,即使镇定如他,也是微微张开了嘴。

      本来,左侯卫战力可谓相当之好,自己统领北衙也久,根本不必担心这小小的伏击。可现在他们在迷雾岭中,可谓身陷囹圄。这次的敌军对迷雾岭相当熟悉,即使他们目前仍占上风,可战局要是拖久了,只会对使团越发不利。他自己虽是大内第一高手,身边还要护着文弱的季彣。本来那三个人的目标是置他于死地,他独自一人还有几分胜算。这大雾迷蒙之地,季彣非得和自己寸步不离,若是那三个人发现了季彣是自己的软肋,那情境真可谓是糟糕透顶了。

      此时却又不同了,季彣发现了这条急流,也就是说,他二人纵身而下,绝无性命之忧,反而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迷雾岭,也令敌军无处寻得他们的踪迹。他二人都知道,此次出使的关键,是在季彣,使团不过是个幌子,这一计若成,定可出其不意,扭转乾坤。

      只是——

      自己这一走,这三千左侯卫,谁人来管?

      苏凭看看季彣,再看看远处大雾朦胧中,恍惚映现的,将士们拼命厮杀的身影。他一咬牙,对季彣道:“你先下去,待我率左侯卫冲出去,自会寻你。”

      说着,他便要向那乳白色的迷雾冲去,步子尚未跨出,竟是软倒在地。他猛然回头,却见一根银针扎在自己的左臂,那之后,是季彣苍白面容上,亮得可怕的眼睛。

      “上将军,下官,得罪了。”他的声音轻柔依旧,却让苏凭听得心中无比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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