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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笑闹一阵,还是二人一同去街市买了好些东西,日暮方归。路过掌柜处,要了两坛酒,四碟小菜带回了房里。
      进了门,季彣把酒菜在几榻上放好,看苏予在架上的香炉里点着香,忽道:“子托,你过来坐。”苏予顾首,指尖的香恰燃起了一丝青烟。她将香炉盖上,依言在他身前坐下,问道:“怎么了?”
      季彣走到她身后,拆了她的发带,她才豁然开朗,他这是要同她挽髻。他的指腹一如既往的温暖,教人凭空便生出几分惬意。季彣将发髻梳好,便见她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来,不禁问:“你笑些什么?”苏予侧首,笑着反问:“你真想知道?”季彣失笑道:“而今你还有什么不能对我言讲的?”
      苏予以手支颐,噙笑道:“在迷雾岭你头一次与我挽髻时,我便在想,一个男子的手法为何如此熟稔。此念不过一闪而过,之后诸事繁杂,我便忘在脑后,方才我突然想起,发觉此谜早已不攻自破……”
      苏予霎时噤声,这一日高兴得昏了头,方记起此乃季彣季彣心头最大的伤心事,心中正懊恼着,季彣淡淡道:“我的确也同哥舒梳过头,却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苏予不知如何接他此言,只得移开双目,轻轻颔首,又听他问:“子托,我和她的事你介意么?”她看他,烛光下他的发上银丝闪着清辉,她起身抚了抚他的鬓角:“你也说,那些是你和她的事,与我无关。你我既要做夫妻,我信你。”
      他笑着抱了她一下,将她扶到铜镜前,她抬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问道:“你今日梳与从前不同,可是有什么讲究?”
      “这是回心髻,你面容瘦削,这个发饰更衬你。”季彣从怀中摸出一个木匣打开,其中赫然躺着那支白玉簪。
      苏予一时讶然。
      他俯身替她将玉簪小心插上:“以后除了就寝洗浴,这簪子你不许摘。”顿了顿,复道:“更不许搁在柜顶吃灰。”
      苏予一口气噎在喉间,自知理亏,便哂哂笑着,拉他到方几前用饭。一只烧鸡,一尾蒸鱼,一碟牛肉,一碗菜蔬,虽只有四样,二人就着曲酒,说着风俗,一晃一个多时辰也尚未尽兴。只是房中炭火太热,再加上饮了酒,苏予只是将外衣解开,季彣却已脱了两件外衣,只剩一件中单。苏予见他额上有汗,便道:“你去将炭火压灭吧,我不冷。”季彣便起身往炭炉走去,路过香炉旁周身一僵,直直愣在了原地。苏予见季彣不动,以为他来了酒劲,也起身问道:“你身上可有不适?”
      季彣摇头,神情古怪地问她:“这是什么香?”苏予答道:“名字我不甚清楚,我是直接走进香铺问,掌柜什么香合适成亲时点在屋内,他就拿了这个给我。我觉得这味道也算馨香……这是哪儿不对么?”
      季彣看她好生诚恳的面容,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只是笑了出来。直至苏予蹙起眉头,他方咳了两声,嘴角依然扬着:“这香里加了情药。”苏予神情肃穆地反驳:“不可能。若是加了情药,你我现下怎么还会如此坦荡地立于此处。”季彣抬指绕了绕面前蜿蜒的青烟,笑意中还多了几分戏谑:“又不是算计人的香,加一点,意趣到了便是。”
      苏予应了一声“哦”,侧首挠了一会耳朵,也往香炉旁走:“那把这香掐了吧。”季彣拉住她的手腕:“不掐也成,我受的住。”他的眉眼甚是开怀:“你脸红什么?”苏予笃定道:“我没有,你喝多了,眼睛都花了。”季彣环着她的腰:“我是大夫,眼睛不会花。”
      苏予看着他双目里飞扬的神采,那样的意气风发即便是一头灰白的发都挡不住其中的熠熠生辉,教人如何不爱慕于心,如何不心驰神往。
      有一瞬她似被摄去了魂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季彣的心中陡然震颤了起来,他知道,在很久之前,在心中深处就为她悸动过。
      自凤城而来的这一路上,他未曾不想狠狠气她一场,教她尝尝他在青州得知她辞官归隐时,他是何等的心痛。可当她为着他一夜灰败的身子同他争执,旧疾复发捂着胸口时,他刹那便心软了。他把她从迷雾岭的急湍里将她捞出来时的模样,她血溅东郊祭坛斧钺加身时的模样,她吓退淄川王咯血不止时的模样,在他眼前一遍又一遍的闪现。每一次他都怕她再也不肯睁开眼睛,起初怕她将使团的希望带走,后来怕她将自己的心带走。
      昨日他在榻前看着她已然虚弱的一副身躯,又有多少岁月留给他们置气、争吵、互相折磨呢?
      此生已过半,剩下的岁月少得可怜,还有什么不可以原谅。
      龙凤烛的焰光照在她的面容上,她的一双眼睛从未如此纯粹,其中只有他的身形。季彣的身段渐渐放低,苏予双目渐渐阖上,他的唇轻轻贴上了她的眼睛,他的气息在她的眉毛上轻轻拂过。
      不知过了多久,季彣抬起一手探了探她的面颊,在她耳畔低笑道:“烫成这样,肯定脸红了。”
      苏予咬牙在他胸口打了一下,季彣也不躲,将放在她腰际的手蓦然收紧,一低头便在她的唇上辗转。苏予茫然地靠在他的怀里,任他温存,直至他挑了她的衣带,她忽地清醒,去按他的手:“你做什么?”
      季彣的吻蔓延到了她的脖颈,炙热的气息带起了一阵阵的战栗,几分笑意几分呢喃地回问:“你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苏予地双颊愈发烫,若有所思地道:“你,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季彣抬首直视着她,喉间笑着:“我从前什么样?”苏予抿了抿唇,道:“你从前替我治伤,你目,目不斜视,从无……半,半分邪念,你现在……”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季彣抚着她的下颌和耳朵,面上终有些正经模样:“从前我是你的大夫,而今我是你的夫君,自然不同。”
      言罢,他的手忽而自而下绕至后颈,挑了她诃子的系带。
      苏予脑子里一声轰响,一时也不知先去拉外袍,还是去拉诃子,还是先将季彣推开,最后躬身向后缩着,手在腹前胡乱地一抓,勉强将衣衫在胸前拉住了,露出了半截狰狞的伤口。
      季彣的动作一停,打量了这就位且熟悉的伤口,轻轻一叹道:“这是你替他受的伤。”苏予看他脸上的神色良久,不可置信道:“你吃醋了?你醋他?你居然醋他!”季彣歪头问她:“你还记得,我同你在大漠中争执那一次吗?我问你,若遇主不明如何?你道,若陛下是文王,我不敢自诩太公;若陛下愿为夫差,我自甘心当那伯嚭。这话彼时听起来真是混账,可是我又羡慕他能遭你这心甘情、死心塌地地追随。”
      苏予一手扯了扯他的袖子,眨眼道:“我和他只是君臣之谊,绝无半点私情。”她声音虽小却笃定,季彣半是玩笑地道:“可你会守在他的身边呐,却从我身旁跑开。”
      “以后不会了。”苏予指了指自己左肩的伤口,笑道,“你好生偏心,只记得我救别人时的伤,怎不记得我救你时的伤?胸口上的上险些要了我的性命,可肩上的伤已五年了,还是会疼得夜不能眠,这笔账你又怎么算?”
      季彣的指尖隔衣在她的伤口上蜿蜒:“以后,我在你身边,不会让你再疼了。”
      苏予抬眼看他,眼前浮现的是在月氏的金殿上,众人错愕间,月氏王允了他的求亲,他谢恩后扶起了那个女子,牵着她的手,站在她身后。那一刻她知晓从此后他们之间再不可能那样的推心置腹,她不必回眸,也知那是当得起天下溢美之词的一双璧人。
      她狭长的目中渐渐蓄了水光,季彣温柔地问:“怎么了?”
      苏予摇摇头,将左手同他的左手相扣:“一言为定。”他的唇贴着她的额上,将她的手握紧,呢喃道:“一言为定。”
      她的鼻间全是他温润的气息,教人迷醉。他再吻她时,她恍惚地不再揪着衣衫而去攀附他的脖颈,藕色的诃子落在了他们的脚边,她大片的肌肤在红烛下闪着莹莹光泽。季彣拢着她,将她往榻旁带,忽地一阵天旋地转,她本能地拽紧他。待眼前景物各自归位,她方发觉,她已躺在榻上,季彣一手托着她的后背,一手撑在她的耳边,他笑着哄她:“你将我的衣裳攥得太紧了,我脱不下来。”
      苏予只觉得周身烧得慌,她缓缓松了手,跌入了柔软的床褥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胸前压上了更滚烫的肌肤,积压的酒劲一齐向脑中涌去,她同他纠缠在一起,只愿此生大醉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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