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新芽》十七刀

2、第 2 章

　　“徐芝景。”他推开车门之前叫住我，“要上去坐坐吗？”
　　我微笑着回答说不了，虽然才下午五点，天气不好看起来像是七点的天，我想着要快点回去，虽然家里也没有人，但是我就是想要回去窝在沙发里，这样的天气很舒服。
　　他低头没有说话，将车门推开下了车，撑着伞一直不肯走。我见他没有上楼，一副失落的样子，我问他怎么了。他只是向我挥挥手说：“拜拜。”
　　我慢慢地开着车回到家，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房子，我的父亲在我结婚后一年查出肝癌晚期不久就去世了。结婚后我和陈辉单独住在市里，由于工作原因他经常出差，我在乡镇上教书他不在家时我便住在镇上父母家。后来母亲觉得一个人生活很孤单寂寞便提出要去养老院住在哪儿还常常有人说说话，我也同意了。于是这幢房子便只有我一个人住了。这幢房子是一套旧了的二层小楼房，有个不大的院子，在鲜有人来的老街边上，我很喜欢一个人住在这里十分清净。
　　推开房门进去，看着厨房没有做饭吃的欲望，我将包扔在沙发上便躺着闭眼休息。一会儿陈辉打来电话，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这一躺竟不知觉间过去了一个小时。我接起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芝景，在干什么？吃饭没有？”听他的语气大概又是趁着休息时间给我打的电话。
　　“没干什么，刚吃完饭，我在镇上老家里呢。”我不想跟他说自己没有吃饭，免得又衍生出更多的问题。
　　“下周一我出完差有两天休息时间，你要上课我就回镇上来。”
　　“好。”我听着有人在催他，也不好跟他多说，“你先去忙吧。”
　　他应了一声然后匆忙挂断了电话。

　　睡了一会儿肚子也饿了，外面天灰蒙蒙的，还好雨已经停了，不如去外面随便吃点。快要七点钟的小镇上能吃饭的地方很少，最后我放弃了决定去趟超市。拿两包泡面，拿点零食和喝的。不如顺便把明天早上的早点解决了，于是走到冷藏区准备去拎包饺子回去，一抬眼却碰上同样在超市挑选食物的林源。
　　他看着我手上的东西问我：“你也没吃饭吗？”
　　我看了看手上的泡面和速冻饺子，点了点头。
　　他将手上的蔬菜扬了扬笑着对我说：“好巧，我也没吃。要不一起吃吧，我今晚煮火锅。”
　　我心想，这怎么好意思，他迅速将我手中的东西放到自己的推车里对我说：“走吧，我骑车来的，很快的。”

　　他将那些菜挂在车头上，我坐在后座提着我的那些零食，一路上我总怕遇到熟人还好这个点镇上人不多，碰上今日天气不好人就更少了。路上经过一段碎石路，路有些陡，我下意识地抓住骑车人的衣服，回过神来这样的情景我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在平缓路段立刻将手松开。
　　“到了。”他将车停住，我下车帮他取下车头上挂着的那些东西。他将车放进楼道中，然后将我手里的东西全部提走。我本想说我帮他提一点的，他却把房门钥匙给我让我先去开门。
　　他家在三楼，房里的摆设也有些陈旧了，看得出来确实很久没人住了。冰箱和厨房用具倒是很新，应该是为了方便住新添置的。他进屋将东西摆放在餐桌上，又将我的速冻饺子放进冰箱，最后从冰箱上层拿出一瓶矿泉水倒进水壶烧热然后才端给我，我以为他会给我一罐冰可乐的。
　　他开始洗菜炒火锅料，一切都很有条理地进行。我说帮他他却不让我进厨房，让我在沙发上坐着看会儿电视就行。
　　一会儿他端出一锅火锅锅底料放在餐桌上，插上电，将菜和碗筷摆放好，然后叫我过去吃。我们在方桌上对着坐下，他将一盘牛肉倒下。我看着咕嘟咕嘟的汤料发呆，他忽然问我：“你老公不在家吗？”
　　突然提起陈辉让我有些错愕，我说：“他经常在外出差，我又在镇上教书所以经常一个人住在这里，有时他放假我才会回去市里。”
　　“怪不得，一个人吃饭确实很麻烦。”他夹起一片牛肉放进我的碗里。
　　我并没有多去想这些话，然后又问他：“以后想做哪个方面的工作？”
　　他将一片牛肉咽下去之后说道：“在跟一个外贸公司沟通，东南亚那片。”
　　“那也挺不容易的，得常年在外。”说着我又下了一盘肉。
　　“所以我还在考虑，但是现在也不急，那边的意思是要等到年底才过去。”他现在说话做事都很得体，完全不像当年的样子。当年我也是煞费苦心，一开始怎么说怎么劝都不听，不看书不做题，后来只能逼着他做，突然有一天他像是开窍了似的变得特别懂事听话，每天题做完了就看书，也不吵不闹了。也许是正好赶上他的叛逆期吧，那时候我这样安慰自己，虽然才十四岁他的心智却格外成熟，就连外形身高说话都不像是那个年纪应该有的，而再后来我就没有见过他了。
　　望着他那张脸我总是会想起从前那个不爱说话脾气又很犟的小男孩，再看看现在的他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无论多少岁他都有一种异于同龄常人的成熟，或许这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少年老成？趁着他吃菜的间隙我才能好好打量他的脸，单眼皮有些下拉的眼角，高挺的鼻梁，略高的眉骨，使得他的眼窝变得深邃以及比我高过一个头的身高。这样的男孩子若是在十多年前我上学的时候一定会很喜欢吧，不过那个时候的我那么自卑又敏感大概也不会跟他有任何接触。
　　“你不喜欢吃毛肚吗？”我见他一次也没有吃过毛肚，便顺口问他。
　　“总是掌握不好时间，不是没好就是烫的时间太长了，干脆就不吃了。”说完他夹起一块猪肉，吃得很香。
　　“那就是还是爱吃的，只是不会掌控时间。”我将一片烫的刚刚好的毛肚夹给他，示意他试一下。
　　“嗯，刚刚好，好吃。”他津津有味地嚼着，然后看着我，好像是在说让我再烫一片。我又烫好一片夹给他，他忽然对我说：“要是世间的事都像烫毛肚一样可以自己掌握时间一样就好了。”
　　我笑他吃火锅涮毛肚也能吃出个人生道理来，于是说道：“就算真是你说的那样也没有用，因为你掌控不好时间不会涮毛肚。”
　　“有些时间本就是很难掌握的，就算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时间，赶不上就是赶不上，早了迟了都是问题。”他停住筷子。
　　我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多感悟，可能是我的生活太过单调普通无法理解。
　　这顿火锅在我们断断续续的谈话中结束，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天已黑尽，我也该回去了。桌上的残余还没收拾，我帮着他将碗筷收拾好，提上茶几上我买的零食准备回去。他将我送下楼，楼道里的灯年久失修早就全部坏了。我拿出手机准备用来照亮下楼的路，他却拉着我的手往下走。楼道里只有外面透进来的微弱的光让我能勉强看见他的轮廓，我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心却有些慌乱。
　　到了楼底他停住却没有放开我的手他问我：“是不是再早一点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我抬头看着他，依旧不能看清他的表情。“林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总之他的话听起来很反常。
　　他放开我的手，然后自言自语道：“是我没有掌握好时间。”说完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
　　他顿在原地，我像安慰小朋友一样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几下。
　　“什么都太晚了。”我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些什么，我没有做声听他继续说。
　　我用平静的语气对他说：“林源，不要太纠结于过往的事，活在当下才会快乐。”
　　他反驳我：“可是你看起来并不是很快乐。”
　　我被这句话击中，心中的难受与不堪在我的表情上再也藏不住，幸好这楼道的灯坏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快乐，你没有体会过我的人生，你不是我，不算太坏就是最大的快乐。”我说完这串话，连我自己都不信。
　　“你看起来很忧伤，他也许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他忽然上前抱住我，我震惊之余甩开了他的手。
　　“那也不关你的事，你管不了。”我头也不回地走出去，手和心都是颤抖的。
　　回到家中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要是我没有一丝的触动就不至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试图给陈辉打个电话也许就能使我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已经快要一点了，我打消了这个念头。等星期一过了他就会回来了，为什么这中间还有两天呢？这让我感到烦躁，夜里做梦也都是林源拥抱我时的画面，梦中陈辉在看着我，我被这个梦吓醒。
　　还好已经是早上七点了，我起来坐了一会儿准备吃早饭，去开冰箱拿速冻饺子时才发现昨天买的速冻饺子忘在林源家了。我抱着头颓坐在沙发上，我认为的还好的生活就这样被撕开那层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