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阙玄霄》壹秋

28、威胁

　　曲新坐在案前手法娴熟地拨着金算盘，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了黎苏的呼救声。

　　“大司徒，救命！”

　　曲新抬头不慌不忙地往殿外瞧去，便看见符曈拎着黎苏从殿外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进殿以后便将黎苏扔在了一旁。

　　黎苏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随后慌忙往曲新身边躲了过去。

　　曲新从案边走下来，护着黎苏向符曈问道：“不知妖王阁下今日来我司徒府有何贵干？”

　　符曈瞄了曲新一眼，气冲冲道：“你少跟我在这假客气，我问你，柏大哥究竟投胎去了何处？”

　　曲新一早便猜到了符曈上门的目的，亦知道眼前之人是个不好惹的主，需得谨言慎行应对，因此思虑片刻才笑着回道：“这事儿你可问错人了，此事天帝已全权交由帝师做主，柏云霄和宋阙的去向，自然也只有帝师知晓！”

　　符曈注视着曲新冷笑了一下，随后跳上殿内一张客桌，坐在桌上对曲新说道：“你少蒙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引夜帝师是你授业恩师，你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你？”

　　曲新尴尬地笑了笑，又道：“这件事跟其他事不同，想必你来我司徒府前一定已经去过凌霄殿了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天帝一定也是如此答复你的，否则你也用不着多此一举来我司徒府过问了！”

　　“是又怎么样？”

　　符曈一想到方才在凌霄殿吃瘪的情形，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回自己离开凌霄殿时，天帝态度还算不错，谁能想到一转眼他就变了脸，说好的会妥善处置柏云霄，而所谓的处置，竟然是将他和宋阙贬去了凡间，而且事先根本没有只会过自己！

　　符曈在凡间待了几日都没听到天界有什么消息，于是今日便来天界想打听些消息，却不想听见自己姑姑殿里的人说天帝已经决定要将柏云霄和宋阙罚下凡去历劫，符曈听后顿时又惊又怒，也顾不上自己姑姑先前警告的那些话，又火急火燎地冲去了凌霄殿。

　　谁知天帝早就猜到他会上门质问，一见到符曈便道：“本座知道你今日为何来凌霄殿，你觉得本座对柏云霄的惩处过重，所以来找本座讨要说法，是吗？”

　　符曈盯着坐在殿上的天帝，毫不客气地回道：“你知道就好，天帝，前几日我离开凌霄殿之前曾说过，如果你在柏大哥的事上判的不公，我一定会再来找你，所以你今天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要贬柏大哥去凡间，否则我就赖在你这不走了！”

　　天帝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回道：“小符曈，你年幼无知，哪里知道天界的规矩，本座身为天帝，若处置座下一个神君也要经过你同意，那本座这个天帝之位不坐也罢！”

　　符曈气得咬紧了牙根，好不容易才将这口怨气忍了下去，仍旧心有不甘道：“你言而无信，难道就不怕丢了你天帝的威信吗？”

　　天帝笑道：“小符曈，你也是一界之主，应该知道坐在高位之上的苦衷，你在妖界行事也并非能随心所欲吧，本座如今也是一样，让柏云霄下凡本也是无奈之举，况且本座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柏云霄着想，是柏云霄命中该有此劫，本座也无能为力！”

　　符曈冷笑着回道：“你们天界之人做什么事都有个正当由头，你是天界众神的头子，找借口是你擅长之事，我自然说不过你！”

　　天帝一听此言不怒反乐，继续笑道：“你说的倒不错，天界行事都有正当理由，在你看来，本座的理由不够合理，但在本座看来这却合情合理，你若实在理解不了，那本座也无能为力了，如今柏云霄和宋阙都已经入了凡间，再想反悔也没办法了，此劫若不过，柏云霄可是要失去一半修为的，你难道就忍心看他白白失去修为？”

　　天帝言语虽然客气，但说出来的没一句话似乎都带着威胁的意味，不怒自威，谈笑而厉，这是天帝惯用的手段，符曈除了忍下这口气别无他法。

　　符曈心中虽然气愤却又无可奈何，像他这样莽莽撞撞之人，最怕撞进棉花堆里，伤不了敌人不说，还会把自己累个半死。

　　沉默了片刻，符曈突然又向天帝开口道：“算你狠，既然你不肯收回旨意，那就告诉我你把柏大哥弄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自己去找他！”

　　天帝摇了摇头回道：“既是柏云霄自己的劫难，自然该由他自己来解，你帮他即是害他，况且本座已将此事交给了帝师全权处置，本座只要结果，不过问过程，所以，本座也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符曈心里气极，但天帝执意不肯透露柏云霄的下落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悻悻地出了凌霄殿，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既然天帝不肯说，那他就换个人去问，整个天界总有能回答自己的人，就这样他才来到了司徒府，刚进府门就碰到了倒霉的黎苏。

　　曲新看着符曈傲慢的模样，得亏他的身份不一般，换了别人在曲新面前如此放肆，早让曲新踢出司徒府了，但礼敬归礼敬，曲新的忍耐终会也有限度。

　　随后曲新又轻叹了一声，回道：“连天帝陛下都不肯告诉你，你觉得你能从我这里问出什么吗？”

　　符曈见曲新的态度突然强硬了起来，正合他意，本来他见曲新的态度客客气气，还不知该怎么在司徒府泄愤，现下曲新撞到刀口上来了，他自然不肯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符曈突然从桌上跳了下来，站在曲新面前开口威胁道：“你要是不说，我就放一把火把这烧了，到时候你就等着哭吧！”

　　曲新一听骤然愣了一下，随后哂笑了起来，说道：“你把这烧了我为什么要哭？你虽然不是天界之人，但你是为柏云霄打抱不平，把我这司徒府烧了，我们自然会找柏云霄去算账，反正他欠我们司徒府的功德也不少，顺便告诉你，我这司徒府里连一根草都比金子金贵，这座府邸可是价值不菲，如果柏云霄实在还不上，我们还可以去找银圣娘娘，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吃亏的。”

　　符曈看着曲新那副得意的嘴脸，心里更加气愤，但曲新字字句句都让他忌惮不已，如果说天帝是一团棉花，那曲新就是一团针尖，天帝暗中威胁，曲新却明着耍无赖，这也不怪他，谁让他对付的偏偏是符曈，除了耍无赖，没有更好的办法。

　　曲新见符曈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实在可怜，二则也不想太过得罪于他，便给他出了个主意，说道：“其实你要找柏云霄也不难，你手底下大大小小有那么多妖魔，你让他们去凡间一寸一寸地找，凡间能有多大，你总会找到柏云霄的！”

　　“你耍我呢？”符曈怒视着曲新道。

　　曲新微微笑了笑，说道：“我这可是真心实意给你出主意，你想，天界是不会有人告诉你柏云霄的去向的，你除了派人去凡间找，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符曈咬了咬牙，随后恼怒道：“找就找，我就让你们天界见识见识我们妖界的实力！”

　　说罢，符曈便毅然转身离开了司徒府。

　　符曈离开之后，黎苏才敢上前来问曲新：“大司徒，你让他去凡间找柏神君，万一破坏了帝师的计划可怎么办？”

　　曲新看着殿外，笑着回道：“凡间何其大，就算他妖界再人多势众，要想找到柏云霄至少也要十几年，到时候就算让他找到了又如何？”

　　黎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始终有些担忧。

　　符曈离开以后，曲新也独自走出了司徒府，随后在外信步走了一会儿，偶然来到了柏云霄的神邸外，曲新推门走进府内，见殿外梁下有两位仙童正拿着拂尘掸拭梁上烟尘。

　　见到曲新进门，两位仙童连忙罢手，匆匆走下殿来拜见曲新：“参见大司徒！”

　　曲新挥手让二人退下，随后在神邸里随意走了走，柏云霄虽已离开天界多时，但曲新至今尤记得柏云霄下凡前一夜，他们在庭院里喝酒的情形。

　　“今天这酒可不一般，一坛叫仙源品酿，一坛叫仙禄清曲，每一坛都很珍贵的，要不是给你送行，我还真舍不得拿出来！”曲新将其中一坛酒扔给柏云霄道。

　　柏云霄接过酒坛，打开封口喝了一口，或许是酒劲太大，他半天也没有言语。

　　曲新在屋檐下找了个地方坐下，背靠着石柱，向柏云霄问道：“你看起来像是有心事？难道对下凡一事还有顾虑？”

　　柏云霄抬起头，看着皎洁的明月，有些感伤道：“我和阿阙之间唯一的联系，就只剩他心里那一点对我的仇怨了，如果有一日连仇怨也没有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

　　曲新一听立马笑了起来，回道：“你和宋阙的关系是剪不断理还乱，就算有一天他真不恨你了，对你来说也只有益处，至于他还会不会来找你，你是他师兄，你们在凡间那十几年不是白过的，他不来找你，你就不能去找他么？老师之所以安排你们下凡，就是希望你们能在凡间将恩怨勾销，避免祸及天界，上一次我就跟你说过，天帝和老师对你寄予厚望，你将来还有更多路要走，你的前程不能一直被宋阙绊住。”

　　“我并不奢望其他，只希望阿阙能平平安安活着，这也是我当初留在天界的目的！”柏云霄说完猛地灌了一口酒。

　　曲新看着柏云霄轻叹了一声，说道：“老师说的没错，你的弱点在于儿女情长，当初老师若不是看出了这一点，也没办法将你留在天界了！”

　　二人在月下长谈了一夜，柏云霄情绪低沉，曲新也无力开解，谈到下凡之事，曲新忽然又道：“听老师说，你们这次下凡，会投生到权贵之家，不过你们二人一出生便有世仇，而且还关系着十几年后的那场大劫，老师说，这正好给了宋阙一个平复心中怨恨的机会，此言何意，你不会不知道吧？”

　　柏云霄点头，沉声回道：“我知道！帝师已经跟我说过了，我既然已经答应下凡，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老师说过，让你们下凡并非一定要在凡间斗个你死我活，只要宋阙能在不动干戈的情况下放下仇恨，你们便能顺利度过此劫，亦能救下凡间数万军民的性命，听说苍越两国争斗多年，十几年后的劫数更关系着两国国运，如果你们下凡以后真的能化解这场劫数，那自然是大功一件，于你们二人是好事，于两国百姓更是好事！”

　　曲新感慨着说道，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些醉了，他的语气却有些飘忽。

　　曲新站在殿门外，回想着那一夜和柏云霄长谈的情形，心下不禁又为柏云霄感叹了一番，柏云霄这些年付出了多少努力，没有人比曲新更清楚，正因如此，他才对柏云霄如今的处境感到惋惜，柏云霄是成也宋阙，败也有可能是为了宋阙。

　　曲新抬头看着天界清明浩荡的天空，此时此刻，柏云霄和宋阙的劫数已经开始了，他们在凡间的命运会有何种走向，最终能不能解开凡间的那场劫数和他们各自的心结，一切都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