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我们长长久久》在水十号

4、四、万水千山总是情

　　酒席大概五点开始，结束已经晚上八点。
　　按照安排胡清梦和刘宣委留下，其他人各自回家去。蒋熙让服务员来带大家去房间，订了四间房都在酒店六楼。沈星河三人每人一间，胡清梦刘宣委住一起。
　　沈星河的房间是大床房，挺干净，卫生间也挺大，还有个小的会客厅。沈星河跟着也看了蒋程程和刘飞的房间，条件也可以。胡清梦和刘宣委是双人标间。最后回到沈星河门口，大家互相道别，沈星河拉住胡清梦，要胡清梦留下来聊聊天。刘宣委拍拍胡清梦的肩膀，把房卡给胡清梦一张，说自己先睡了，让他随意。
　　胡清梦先去洗手间洗了手和脸，把脚也洗了换了酒店的拖鞋出来，沈星河歪坐在会客厅的沙发里，手机里正在播放歌曲，正是胡清梦发布在K歌平台的歌。
　　抬眼见胡清梦出来，沈星河微笑：“不介意我先洗个澡吧？”
　　“哥你随意呀，怎么舒服怎么来，也是很累了吧一天。”胡清梦大喇喇往单人沙发上一躺，两条腿伸老长，完全放松下来，酒意有点上头，耳朵里充斥着自己的歌声，是那首唱了两遍就发布平台的《白月光》，他闭眼假寐。
　　沈星河洗完套了条内裤直接穿了酒店的浴袍出来，偏向左侧的发型变成了直接垂到额头上，少了几分精明，有些乖。
　　沈星河把歌曲换成了《今生共相伴》。胡清梦声音清亮，听不出音域有多广，这首歌唱的换气自然流畅，给人感觉轻松自如游刃有余。
　　胡清梦再睁开眼就看到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的沈星河，浴袍的带子没有系紧，露出脖子锁骨和胸口的一竖条白白的皮肤，大概有点胸肌，心口两侧有点鼓胀。胡清梦看了一眼，觉得不应该再看，但好像有点忍不住，老是不由自主往沈星河胸口上瞟。
　　沈星河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问胡清梦这首《今生共相伴》是跟谁合唱的。胡清梦回忆不起来，直接起身坐到沈星河沙发的扶手上，抬起胳膊架在沙发靠背上，头垫在胳膊上看沈星河的手机。
　　看到才想起来这首歌他还设了几张星光灿烂的图片循环显示做背景。女声也是清脆好听型的。真人不认识，就是平台一个好友，因为唱的都挺好听，和了好几首。
　　沈星河发现胡清梦的粉丝已经过万。
　　沈星河也靠在靠背上，为了方便胡清梦看把手机举了起来。沈星河的头发差点就扫到胡清梦的鼻子，胡清梦闻得到沈星河头发里洗发露的味道，这家酒店使用的是一款槐花味的洗发露和沐浴液，味道没有真正的槐花那么浓厚，淡淡的很好闻。胡清梦忍不住吸了两下鼻子。沈星河听见声音，就靠着沙发靠背仰头看他，恰好望进胡清梦迷迷蒙蒙的眼睛里去。两人都怔住，无法错开眼神。胡清梦没经历过这种情况，过激反应，突然死命地闭上了眼，一动不敢动。沈星河看的好笑，也有点不自在，收了手机，不自然的把浴袍带子紧了紧。
　　“很累吗？”等了几分钟胡清梦还闭着眼不动，沈星河只好开口问。
　　“很好闻……嗯，不是，酒喝多了有点头晕。”
　　“呵，醉了？没看出来，我还找你聊天。要不你休息吧？”
　　“不用，我就这样趴着就行。”胡清梦理智上觉得应该回去休息，情感上又有点不愿意，“哥你来一趟得花多长时间？”
　　“开车路上不停的话，大概四个小时左右。”
　　“若吾哥……和你是同学我知道，你们是关系很好的哥们？”上次沈星河明明是为了李若吾而来，两人反而没谈关于李若吾的太多。
　　“……嗯。毕业了我是回我家，他恰好也在那里找了工作，我们就常常联系。”
　　“我认识若吾哥三年，他工作了不太经常回家，见面不太多，我们都是微信联系。但我知道他是很好的人，干爹干妈这两年开始催他找女朋友，他还和我开玩笑，让我早点找个替他缓解压力。若吾哥真的没有女朋友吧？他都走了我也没见有女的来送送他。”
　　“……没有。”
　　沈星河又拿出手机点了《忘忧草》，胡清梦干净的歌声流淌在房间里，两人一时间都陷入各自的情绪，静静听歌。
　　“让软弱的我们懂得残忍
　　狠狠面对人生每次寒冷
　　依依不舍的爱过的人
　　往往有缘没有份
　　谁把谁真的当真
　　谁为谁心疼
　　谁是唯一谁的人
　　伤痕累累的天真的灵魂
　　早已不承认还有什么神
　　美丽的人生善良的人
　　心痛心酸心事太微不足道
　　来来往往的你我遇到
　　相识不如相望淡淡一笑
　　忘忧草忘了就好
　　梦里知多少
　　某天涯海角某个小岛
　　某年某月某日某一次拥抱
　　轻轻河畔草
　　静静等天荒地老”
　　“我有时候会相信人和人之间的缘分都是有数的，父母子女，朋友爱人，过一天，少一分。”胡清梦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鼻音。
　　沈星河想起胡清梦的身世，知道触动了他太多。也低低的问：“很辛苦？”
　　父母走了这么多年，胡清梦其实也习惯了一个人，长时间不倾诉，慢慢似乎也就不显得孤苦。他闭着眼睛坦然挤出一个笑容来，“不辛苦。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体力上的事情其实很好应付。有两个很好的发小朋友，以前天天在一起，现在他们都在外地上了大学还没毕业。妹妹也上了大学，前几日跟我说有男孩子在追她，她还在考虑。我哦，对妹妹被别的男孩子追走也没有舍不得。我现在天天跟天真无邪的孩子们一起，热热闹闹的，真不觉得过日子有什么辛苦。虽然有时候难过想留的留不住。但也能想得开。”
　　“嗯。有留不住离开的，但也有新的在乎的会来。”
　　“哥你有女朋友吗？或者……结婚了？”胡清梦问的小心翼翼。
　　“没有。你呢？想找女朋友了？”
　　“也没有。”胡清梦有些害羞，转头把脸埋在了胳膊里，“就是身边的人总提，要给介绍什么的，我还没让介绍过。对这种未来，我看不到……”
　　看不到有女朋友的未来？沈星河明明觉得看不透胡清梦的这种心理，又觉得很理解。
　　“不用刻意去想……”
　　“哥……”沈星河那句话还没说完，胡清梦垂下一只手来伸向沈星河，沈星河犹豫了一下也伸手握住了，这次胡清梦稍微用了点力气晃了两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你很好，谢谢你。”
　　沈星河望着胡清梦因为用力有点泛白的手的骨节，手掌相触的温度渐渐融入皮里肉里，再次觉得这人大概真的醉了。
　　微信消息“叮咚叮”的提示音响了一下，在停了歌声和谈话声的房间里有点突兀。胡清梦放开沈星河，坐直身子，从牛仔裤兜里拿出手机。
　　沈星河探寻的目光望过来，胡清梦把屏幕直接伸到他眼前，是蒋熙发来的消息。“休息了吗？房间住着还行吗？”沈星河意味深长地看了胡清梦一眼，起身去倒水。
　　“挺好的。谢谢你。”
　　胡清梦回了一句，不知道想什么呢，也起身追了过去，巴巴的把回的消息给沈星河看。
　　沈星河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说：“你还真是喜欢说‘谢谢’。”
　　“啊，伸手不打笑脸人，有礼貌总没错。”沈星河坐回沙发上，胡清梦跟回来，这次坐在了对面。沈星河倒了两杯水，推了一杯给胡清梦。
　　“不困？下来唱歌吧。”胡清梦又收到蒋熙的消息。
　　“蒋熙让我下去唱歌。哥你去不去？”
　　“你……想去？”沈星河听胡清梦直接问自己去不去，猜他应该是想去，“你去玩吧，我有点累不去了。”
　　“呃……是啊，你今天肯定很累了。那哥你休息吧。”胡清梦几大口咕嘟咕嘟喝完水，起身往外走。
　　“小梦，”胡清梦换了鞋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就要拉开门，沈星河又叫住他，他回身，跟在身后的沈星河直接张开手臂轻轻拥住了他，也只是在他后背上拍了拍就放开，说：“别玩太晚，早点休息。”
　　鼓励性的拥抱让人温暖。胡清梦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踩了弹簧一样，乐滋滋地下楼去了。
　　酒店地下一层另设有专门的K歌房，设备更先进，有镭射灯变换着灯光，也更有氛围。胡清梦到的时候蒋熙正在门口等，见到他直接拉了他的手臂推开门进去，里面大灯开着很亮，沙发上坐着四个人，两男两女，都二十多岁的年纪，并没有唱歌，桌上有吃的喝的，还有一副散乱的扑克牌。几人看胡清梦进来晃着手铃欢迎。
　　“蒋熙说你唱歌比原唱好听，其实她不是听中你的歌，是看上你的人了吧，长得比明星还好看。”
　　其中一个白T恤黑短裙的短发女孩闹着说。
　　蒋熙一条胳膊揽住胡清梦，让他坐沙发上，另一只手霸气地指了指说话的女孩，“萧岚你小心说话，小梦弟弟是老师，人家很文明。”
　　“好好好，要文明要和谐，姐姐你说要啥就要啥。我听，我听。”萧岚哈哈笑倒在另一个女孩身上。
　　“唱歌唱歌，”另一个长发长裙的女孩顺势从后抱住萧岚，“你喝多了，别发疯。”
　　“起开，你才喝多了。”萧岚拍开长发女孩揽在她胸前的手，伸手去够桌上的啤酒。
　　俩男的坐在旁边只是笑看不出声。
　　“别理他们。你唱什么歌？我们去点。”蒋熙开了瓶啤酒递给胡清梦，转身墙上就有一个点歌台，按了返回进入点歌界面。
　　胡清梦喝的白酒还没过劲儿，胃里有些烧，咕嘟喝了口凉凉的啤酒，转身点歌。他今天只唱了一首，听了半天以前唱的歌曲，真想唱了。他点了首汪明荃的粤语歌，《万水千山总是情》，他偏爱这种慢点的歌，不疾不徐，不撕心裂肺，又情深意长。他不会说粤语，但歌词唱的很准，就像很多外国人说汉语别别扭扭，唱汉语歌就没啥口音。
　　他还是清亮的嗓音，没啥技巧，干干净净唱准调，清清楚楚唱清词，却令听的人屏住了呼吸没了声音。
　　“未怕罡风吹散了热爱
　　万水千山总是情
　　聚散也有天注定
　　不怨天不怨命
　　但求有山水共作证
　　但求有山水共作证”
　　最后几句蒋熙合了进来，唱完心满意足。
　　听的人慢了两拍才反应过来鼓掌尖叫，萧岚调皮，仍然闹着说：“啊啊啊，小梦小梦，万水千山总是情，做我对象行不行？”被长发女孩笑着打了一巴掌，又叫：“蒋熙我信了我真信了，你果真是听中了人家的歌不是看上人家的人……”其中一个男人忍不住了，一手从后背伸过来抱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也绕过来直接捂住了她的嘴，把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萧岚呜呜挣扎了两下，那人赶紧放开了她，她佯怒着转身去扑那男的，那男的躲了躲，被她扑在身下，吧唧在脸颊上亲了一口。
　　大家笑看他们闹，习以为常，胡清梦看的心惊，还有点暗暗羡慕，这玩的可够疯啊，可也是因为玩的好才能玩的疯吧。
　　“我可跟你们说了，小梦才二十二是小弟弟，你们不许胡说吓人。”
　　“弟弟是年龄小但弟弟的小弟弟不一定小，啊——”萧岚这回真被掐了一把狠的，更出格的话被掐断了。
　　胡清梦脸红脖子粗，站起来跟大家鞠了一躬，“谢谢大家听我唱歌。认识大家很高兴。但我今天真喝的有点多，我回去醒酒了，改天再和大家一起唱歌。”他手里的酒瓶都忘了放下，急急忙忙出门了。
　　蒋熙知道萧岚闹得有点过，估计胡清梦真是脸皮薄，也没再拦着，跟着出来了一路上了一楼大堂。
　　大堂大门侧门都大开，没有开空调，吹进来的都是舒适的自然风。胡清梦吹了两下觉得舒服，往大堂门口走去。门口有十几级台阶，他下了两级在台阶上坐下，反应过来手里还提着啤酒瓶，只好对着跟过来的蒋熙不再掩饰羞赧的笑了。
　　酒店正门开在一条很热闹的街，门前有个很阔气的停车场，划了线的车位上停满了车，快十点半了停车场前边的街上仍然人来人往，有些店里仿佛永不停歇的歌声穿透了夜色和灯光，在风里有些摇摇晃晃。
　　蒋熙二十六岁，是觉得胡清梦有点小，她身边的姐们哥们都张扬放肆，胡清梦斯斯文文又大大方方让人新鲜，喜欢也是真的喜欢。
　　她今天穿了条修身款的黑色长裙，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成熟。她收收裙子在比胡清梦高一级的台阶上坐下，还从来没从这个角度看过酒店门口的风景，大半夜的坐在这里吹风，也挺新鲜。
　　胡清梦哼歌，蒋熙听着曲调熟悉，没有词一时想不起他哼的什么歌，直到他哼出副歌，才想起是《海角七号》，她想到歌名噗嗤笑了出来，她的酒店名字叫“熙海十七号”。
　　啤酒反正带了出来，胡清梦仰头喝完剩下小半瓶，对着蒋熙真诚的笑了，又说了句“谢谢你。”
　　有些人是透明的，心里想什么真的可以一眼看清。这个姐姐喜欢他，但不一定就是男女之情，也许是纯粹的欣赏，就像自己对沈星河……一样……比方不大恰当……
　　“我才很高兴认识你，我真把你当成弟弟了。以后姐姐喊你出来玩，别拒绝。”
　　“啊，好的姐姐，可你别让那个姐姐再玩我了，我有点受不了她。”
　　“哈哈哈哈哈哈，她今天真的喝醉了，你别理她。”蒋熙没说，萧岚不喝醉也很生猛。
　　“我想回去休息了。姐姐是上着班呢还是……”
　　“我无所谓，想啥时候来啥时候来，想啥时候走就啥时候走，店里有人，不用我老守着。”
　　“那姐姐也早点休息，别熬夜，伤身体。我回去了。”
　　胡清梦走了，蒋熙又在台阶上坐了几分钟，才起身回K歌房找萧岚算账去了。
　　电梯“叮”一声停在六楼，整个楼层静悄悄的，脚下铺有地毯，胡清梦还是忍不住再轻手轻脚一些。他刷开房门，刘宣委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只简单洗漱就爬上床，他想起沈星河在不远的房间里睡着，心里欢欢喜喜，几乎是头搁在床上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早上，沈星河按照习惯仍八点才起床，照例是酒后的头沉。他们今天要返程，刘宣委、胡清梦在房间等，张处长来送，一行人去吃了当地的特色早餐，就是包子和糁汤，其实A市也有，只是这边口味好像更重，稍咸，还给带了几箱土特产。
　　胡清梦一早就醒了，等了很长时间才见到沈星河，还没怎么热乎，沈星河就要走了！他一直紧挨着沈星河，什么也没说，一脸的依依不舍。
　　蒋熙听到消息也来送。萧岚也留宿了，非得跟出来。见了胡清梦就嚷嚷：“小梦，小梦，万水千山总是情……”还猛朝胡清梦眨眼，惹的大家瞩目胡清梦窘迫。蒋熙将人赶回去了。
　　临到上车，沈星河才拍了拍胡清梦的肩膀，想说什么，周围都是人，就对着胡清梦晃了晃手机，上车走了。
　　胡清梦坐刘宣委的车回家去。果真不久接到沈星河的信息。
　　【S·星河】过去的留不住，未来的仍可期。
　　做你想做的。一切有我。

　　人生相逢一场，也不过是你来我往。
　　最后能依赖的，还是自己。
　　可是，在我心里，你跟别人不太一样。
　　我没什么想做的，只愿还能再见到你。
　　但胡清梦不太习惯说这种情调的话，千言万语，一句也无法说出口。
　　胡清梦纠结着按灭手机，专心跟刘宣委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