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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坠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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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檀雅道:“这猫唤作九儿,妾在家中已经养了多年,一时舍弃不下,便带入府来。殿下若是不喜欢,妾便送回家去。”
齐王笑着摆摆手,道:“爱妃过于敏感了,我只是随口一说。爱妃养只猫儿挺好。”
说着,丝竹上了茶,齐王端起茶杯尝了一口,问道:“这是什么茶,如此醇厚,倒从来没有尝到过。”
魏檀雅笑道:“这是铁观音加了牛乳。原先京城的水不好,泡了上好的茶都是糟蹋,小女家中便兑些牛乳掩盖其味。如今到了王府,喝的是上好的玉泉山水了,这饮茶的习惯倒是一时没改过来。”
“不必改,我看这就挺好。”齐王又细细品了一口,“爱妃刚在院中弹的,是何曲子?可否再为我弹一遍?”
“曲子唤作昭君出塞。妾不敢再弹,妾本是自个儿随意弹的,不想惊扰了殿下。妾惶恐。”
“并不曾惊扰,只是我刚好路过听到了罢了。不必拘谨,你便奏一曲。”齐王示意丝竹将魏檀雅的琵琶取来。
魏檀雅推辞不过,只能先磕了个头,重新弹了一遍。
齐王静静地听着,这曲子哀婉凄凉,如泣如诉。片刻曲罢,齐王叹道:“这曲子,我看叫昭君怨更为妥帖,听的人心碎。爱妃,你来。”
魏檀雅放下琵琶,来到榻边挨着齐王坐下。“你入府也有半月了吧?委屈你了。”齐王拉着她的手,“我这几日都忙,疏忽了。”
当日,齐王便在紫鸢阁用了午膳方才离开,当晚又来紫鸢阁用了晚膳,宠幸了魏檀雅。龙熙雯晚膳时分派人去飞华阁请齐王来兰陵殿,却被告知齐王已经去了紫鸢阁,不禁惆怅。
又过了几日,雪儿去寻魏檀雅一道去花园中采些菊花,随口问道齐王是否还来。
“那日之后,便不曾来。”魏檀雅笑道,“我已想开,与其曲意逢迎,不如看淡些。守住府中规矩,不要被人抓了把柄就好。至于恩宠,便随缘吧。”
“妹妹真能想开,倒不失一件好事。”
“姐姐不也想开了么?”魏檀雅道,“想必殿下当日在姐姐院中,也是甜言蜜语,那日一过,便再也不来了吧。”
“唉……”雪儿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指放到嘴上,“妹妹慎言,不可议论齐王,当心隔墙有耳。”
“辛苦姐姐为我筹划了这许多。”魏檀雅摘了一枝绿菊,“只是这恩宠,就如这秋菊,总会凋谢的。若想不凋谢,除非趁着这花儿开得正烈便连根掐断,再在烈日下炙烤成干花,方得永久。只是这没有魂魄的永久,形容枯槁,得来何益?不如我们姐妹俩作伴把这日子细水长流地过下去。”
雪儿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想想自己的心境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看魏檀雅,不是一味的消极悲愤,倒似有几分豁达,便不再接话,随意找了个话题岔开了。
话说公主中秋那日向皇帝借了屠青来护卫自己去西苑,转眼日子便到了。雪槐本不打算让冰兰跟着去,担心她又放什么幺蛾子。公主关爱雪槐,点名让邱海和冰兰都跟着,雪槐倒不好推辞了,否则难免有欲盖弥彰之嫌。
公主府大队人马一早便出京城安远门,往西苑开拔。西苑是天家御苑,占据了京城西侧水草最为肥美的大片土地,自周朝建都此地起,便被圈入天家禁地,严禁百姓游玩狩猎,至今已逾数百年。
西苑除了东侧有一处园子,建了数十座宫殿之外,其余大部分都是丘陵缓坡,森林草场,河流湖泊。本就处处鱼跃鸢飞,朝廷又放了许多野鹿,麂子,兔子等走兽,有了这丰美水草的滋养,很快就壮大成群了。
晌午时分,大队人马来到了西苑,屠青领着下人准备马匹,猎具和帐篷,前往西苑深处扎营。公主和雪槐在蘅晖殿暂歇,申时骑马来到营地,已俱安排妥当。
屠青牵着两匹马来到帐前,公主已经换好了骑装,笑着问雪槐:“你可擅长骑马狩猎?若不擅长,便请屠将军牵着,在附近溜达溜达。”
“倒是练过射箭,只是不曾骑射,但愿一试。”訾家是文官,雪槐从小接触的就是四书五经,论语孟子,唯一的体力活就是游山玩水。訾父为了培养雪槐平心静气的习性,也曾连续数年在院中立了箭靶,请了武状元来教雪槐射箭;虽然出入以轿子马车为主,不过骑马自然也会一些,只是并不曾受过丝毫的骑射训练。
“你不必勉强,慢慢来便是。若要射箭,务必勒住马,待马停稳当了。”公主体贴地嘱咐完雪槐,翻身上马,对屠青喊道:“有劳屠将军护卫驸马!”便策马而去。
雪槐也不甘落后,上马抽了马几鞭子,追着公主而去。公主和驸马一前一后在草原上驰骋,屠青忙领着护卫跟上。
这西苑的烈马飞奔起来风驰电掣,雪槐本不善骑马,惊得一身冷汗,只能紧紧地握住缰绳,无暇顾及其他。一炷香的功夫,前面公主已经撵上了一群鹿,之间公主拉弓放箭,动作一气呵成,箭像一颗流星般扎入了一只鹿的后腿。
“好!”随行的侍卫看到了,纷纷喝彩。
被射中的鹿并没有倒地,而是离了队,继续一瘸一拐地往前跑。公主放慢了马速紧紧跟着,片刻雪槐便追了上来。
“看那儿,雪槐你来补一箭,先勒住马。”公主对雪槐喊道。
雪槐听闻公主喊,这慌乱的一路总算可以稍作停歇了,忙勒住马。却不料这一把用力过猛,西苑的马又烈,直接立起来将雪槐掀到地上。
雪槐只觉得两眼一黑,啥也不知道了,等醒来,已经在帐篷中了。一睁眼就看到公主关切的脸。
“雪槐,你总算醒了,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疼?”公主急切地问道,“苗太医,快来,驸马醒了。”
太医苗贺候在账外,听公主喊,忙进去,看雪槐指着腿,疼得龇牙咧嘴的,便上前又细细检查了一遍,奏道:“回殿下,如臣之前所料,驸马当是摔断了腿,其余无大碍。”
“那如何是好?”公主心急火燎。
“臣已经为驸马正骨,敷了活血化瘀的药,用木板夹住了断骨,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之后,驸马当无碍。”
公主听闻,送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问道:“驸马如此痛苦,可有缓解之法?”
“随车携带的药物中有曼陀罗花,臣可配出麻沸散,请驸马服下,既可阵痛,又可安神。三日之后,疼痛可缓。”
“那苗太医快去吧。”公主在雪槐床边坐下,“雪槐你吓死我了,既不擅长,何必勉强?如今得卧床三月,得不偿失。”
“公主,”雪槐露出苍白的笑容,“这是意外,我也没料到这马如此烈,勒得急了点。你别责怪下人和屠将军。好在我无事,静养便可。”
“还说无事,你看你这豆大的汗珠子!”公主掏出手绢,给雪槐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冰兰和邱海侍立在一旁。冰兰偷偷翻着眼皮,关切的留意着雪槐的一举一动,默默地咬着嘴唇。
不一会儿,王钦便端了晚膳来:“殿下,这是按照苗太医的医嘱,给驸马爷特配的晚膳——牛乳稻香粥加了鱼糜和鸡肉。驸马用完后,便可服药。”
公主接过碗,一口一口吹凉了喂雪槐。奈何雪槐的腿疼得钻心,用了半碗便再也吃不下了。公主焦虑心疼,便急急传了麻沸散,雪槐勉强喝了大半碗。
一刻钟后,雪槐便稍稍安静了下来,额头上的汗珠子也少了很多。雪槐对着公主轻声道:“殿下,不疼了,只是困得紧。殿下去休息吧,我也睡会儿。”
公主见雪槐好多了,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吩咐苗太医要通宵待命,邱海和冰兰需彻夜照顾驸马,若有任何问题,要及时来通报。安排完一切,公主方在彩棠的搀扶下回帐篷歇息。
苗贺见公主走了,便和邱海冰兰告辞,告知若驸马有任何异样,便到自己帐中来寻他。
冰兰心里盘算了一阵,对邱海道:“哥,如今还不到亥时,少说还得五个时辰方能天亮,我俩当轮着来方能不出岔子。不如哥哥先去帐外寻处地方休息,我在此值守。到了丑时,我便来换你,你看如何?”
邱海略一思索道:“是这个法子,只是妹妹不要拘于丑时,若困了,便来寻我,我就在帐外寻处灯光稀少之处打个盹。”说完便出去了。
冰兰见账内只有自己和雪槐了,不禁心脏一阵乱跳。她悄悄地走近观察雪槐,雪槐虽不喊疼了,却似乎是意识模糊,依然在榻上辗转反侧。冰兰试着唤道:“少爷,少爷……”雪槐还能迷迷糊糊地应上几声。冰兰随即吹灭了大部分蜡烛,只留着床头的一根,帐篷内烛火阑珊。
又过了一刻钟,雪槐才彻底安静下来睡着了,发出沉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