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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事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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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兰侧耳听了一会儿雪槐沉重的呼吸声,便慢慢凑到雪槐的枕边,小声在雪槐耳边唤道:“少爷,少爷……”
雪槐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冰兰见雪槐睡得很熟,胆子又略大了些,凑到枕边,用手指戳了戳雪槐的胳膊,又撞着胆子推了推,雪槐依旧一动不动。
冰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爱慕了多年的男主人,此刻就像一头无力反抗的羔羊一般安静地躺在自己面前,感觉心都要跳出胸口了。她定了定神,托起雪槐的右手,闭上眼睛,轻轻地闻着,这味道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自己从懵懂之时便开始伺候雪槐,至今已经十余年,雪槐的肌体还带着尚书府中梅真香的余香;陌生的是这香味若隐若现,在尚书府时只能远远地留意着,一不注意,便混入周遭难以分辨了了。如今贴近了闻,才发觉除了梅真香,雪槐还散发一种独特的味道,让从未和异性有过肌肤之亲的冰兰目眩神迷。
公主一天劳神费心,加上旅途劳累,回到帐篷中已是精疲力尽。彩棠准备了热水,公主沐了浴,便早早地安寝了。之前觉得困顿至极,真倒躺在榻上了,却辗转反侧越来越清醒,心中没有一刻钟不挂念着雪槐的。
到了亥时,公主还是无法入眠,索性靠着枕头坐了起来。彩棠本在一旁伺候,见状忙问道:“殿下,奴看您心神不宁,奴加一把安神香吧?”
“没用。”公主摇摇头,“我这胸口闷得慌,脑子里都是雪槐,总觉得要出事。”
“殿下今儿是受惊了,难免心思沉重。”彩棠给公主端了一杯茶放到榻边的案上,“驸马爷那边,殿下皆已安排妥当,有丫鬟奴才和太医照看着。若真有什么事,定会第一时间来通报殿下的。”
“我还是去看看。”公主翻身下榻,“更衣。”
彩棠不敢违逆,忙上前给公主披上裘皮斗篷,挽了个松散的随云髻,打上灯笼朝雪槐的帐篷走来。西苑地处京郊,当前人马又驻扎在荒山野岭之中,晚上已经有了彻骨之寒。为了方便太医照顾,雪槐的临时帐篷搭在太医帐边,主仆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摸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来到雪槐账外。
戍守的侍卫见公主来了,忙要进去冰雹,公主将手指竖在嘴边,示意侍卫不要出声,便径自往帐篷走去。
邱海正在账外裹着一床棉被席地而卧,睡得四仰八叉的。彩棠一看这是大不敬,便要上去踹醒邱海,却又被公主拦住,公主耳语道:“大半夜的,休要闹出这许多动静,我们看看便走。”说完便示意彩棠去掀开帐篷的门帘。
彩棠上前附耳在帐篷上听了听,伸手正要去掀,手突然停在空中,接着就开始颤抖,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不安地望着公主。
公主心中一沉,默念了一声不好,抢上前去,悄悄地把门帘掀开了一条细缝,往帐篷里面看去。
帐篷里面,烛光昏暗。冰兰正一手握着雪槐的右手,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洒在雪槐的手上,一手抚摸着雪槐的脸庞,哽咽道:“少爷,就为了讨好公主,您摔成这样,真的值得吗?你可想过老爷该多心疼,奴又该多心疼……”
“奴出身低贱,少爷看不上奴。但奴伺候了少爷十多年,是真心地喜欢少爷,也一直把少爷当做亲人照顾。今天听闻少爷坠马,看到少爷被抬进帐篷时已经不省人事,奴当时就差点晕厥了。若奴是少爷的夫人,哪怕是妾,就不会让少爷去冒一点点风险……”
公主在账外透过那丝缝隙,看得真真切切,登时怒从心头起。彩棠见状欲喝止,被公主拦住。
冰兰说着,渐渐泣不成声,把头埋在雪槐臂弯里,嘤嘤地哭着。不料雪槐晃晃悠悠地醒过来,一睁眼,见一个大活人在自己怀里哭着,第一感觉是公主,便摸着冰兰的肩膀,问道:“什么时辰了?公主怎么还不去安歇。”
冰兰突然听到雪槐的声音,毫无防备,真真地吓了一跳。忙把拽在掌中的雪槐的右手往榻上一丢,惊恐万分的站起来,语无伦次:“少爷,奴……奴……”
雪槐见识冰兰,也吃了一惊,无奈药效没过脑袋是晕晕乎乎的,坐不起身来。只能有气无力地喝道:“怎么是你?”
“奴……奴是在照顾少爷。”冰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照顾我?你这……”雪槐说不出口,欲言又止,“罢了,我已警告过你不得逾矩,今日你趁我睡了做出如此轻浮之举,明日我便找个人牙子将你打发了,定没有道理再留你了。你出去,唤邱海进来伺候。”说罢便将脸转向内侧,不再搭理冰兰。
冰兰见雪槐真动怒了,又旧事重提说要卖了她,一时更是慌了神,忙跪下不停地磕头:“少爷,求您绕过奴,奴是今年这样心疼,一时失了心智,少爷……”
正当冰兰涕泪交加,雪槐恼羞成怒之际,公主怒气冲冲一掀门帘闯了进来,抬手就给了冰兰一巴掌,骂道:“恬不知耻的小蹄子,偷吃到本宫碗里来了!”
冰兰被这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一抬头见是公主,顿时就懵了,浑身瘫软躺在地上,连行礼都忘了。
雪槐听见声响,忙回过头,见是公主也吓了一跳,要挣扎着起身,腿却疼得动弹不得。公主忙上去扶住雪槐,安慰道:“你躺着,不要起来。”又指着对彩棠道:“给我好好教训这小浪蹄子。”
彩棠上去操起案头的镇纸,左右开弓,扇得冰兰惨叫连连,口吐鲜血。雪槐想劝,又不好开口,只好把头转向一边,眼不见为净。
帐篷外的侍卫和邱海听帐篷内闹将了起来,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窝蜂地涌进来,却只见公主正在教训丫鬟,一时也不明就里,便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屠青闻讯赶来,见公主气急败坏,冰兰浑身是血昏厥在一边,忙劝道:“不知冰兰如何惹得殿下生气了?殿下莫气坏了身子。”
“这贱婢趁着驸马爷睡了,做了好些苟且之事,公主在账外听得真切。”彩棠道。
“屠青,你把这贱蹄子带出去,不要脏了驸马的帐子。随便找个地方押起来,明天一早便气毙了她。”公主吩咐道。
“这……”屠青略一犹豫,被公主瞪了一眼,“臣遵命。”忙唤了两个侍卫,将冰兰抬了出去。
闹剧过后,帐子内外恢复了平静。公主在雪槐的榻前坐下,关切地问道:“雪槐,可还疼?刚才挣扎了一下,可有动到腿了?”
雪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殿下勿忧,我还好。只是……”
雪槐话还没说完,公主就轻轻捂住他的嘴:“我在帐外都听见了,是那小蹄子浪贱,硬赶着凑上来,不关你的事。你便安心养病,只是这小蹄子万万留不得了。”
雪槐本想探探口风,求公主饶冰兰一命。听公主语气如此决绝,便不敢再提,怕触了霉头,只能叹口气道:“殿下给她个爽快的便罢了。”说完就握着公主的手,闭目养神。
公主见雪槐疲累无神,嘱咐邱海要寸步不离,好好照看着,不能再出岔子,就和彩棠一路回了自己的帐篷,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因为驸马受伤,昨晚又大闹了那么一通,公主自然也无兴致狩猎了。大队人马巳时开拔,撤回了蘅晖殿。雪槐伤痛稍愈,又饿了一天一夜,略有了胃口,公主吩咐厨子准备了肉粥和焖得酥烂的鹿肉,一口一口地喂雪槐吃了。用过饭食之后,雪槐才稍稍有了点体力,能够靠着枕头坐起来,陪着公主聊天。二人心照不宣,都故意避开昨晚之事。
屠青按照公主的吩咐,到了蘅晖殿将冰兰绑在东六所的柴火间里。忙完了手头上的事,便去东六所提冰兰,打算交给西苑的掌事公公杖毙。
冰兰已经醒了,昨晚被彩棠操着镇纸抽了那许多下,今天满头满脸肿得都是血污,已然看不出原先的长相了。见屠青进来,冰兰依然靠着柴堆,一言不发,面如死灰。
“你可有还有家人?”屠青问道,“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他们的?”
冰兰冷笑了一下,摇摇头。
“那你可有话要带给谁?”
冰兰沉默了许久,眼神空洞,喃喃道:“有劳将军告诉雪槐少爷,奴伺候他十余年,因他而死,死而无憾。”
屠青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那走吧。”便领着冰兰出了柴房,掌事太监尚公公已经在院中等着了,院中摆着一张长条凳,一个水桶,左右各立着两个小太监。
屠青不忍看,便背过身去。冰兰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屠青,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到长条凳上躺下。小太监上前,用绳索将冰兰像捆粽子一般捆得严严实实。
“行刑。”尚公公下令。
冰兰闭上眼,收起绝望的眼神,面容看似平静,胸口却因紧张而剧烈地上下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