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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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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暑过后,天气愈发闷热,长安城雨水频频,往往一场豪雨后又接一轮艳阳,微风袭来,卷着热浪。
就在这样酷暑的天气里,隆裕帝于宣政殿上亲封齐王与宁王为钦差,替他巡游江南。
圣人金口玉言,吐出的确为“江南”二字,然而文武百官里有不少明白人,此行说为巡游江南实则审查信州,太子一派暗自偷笑,等着看信王一派遭殃。
信州地处江南,自古就是商贾之地、鱼米之乡,丝绸、盐业、粮油样样不缺,是块人人垂涎的肥肉。
信王在朝堂之上泰然自若,散朝后甚至去为李懿与瑶光送行。
瑶光也没想过出城后还能遇见李感这个大忙人。
他大清早被李懿从被子里挖出来,连人带行李打包塞进马车里;马车宽敞舒适,软榻、茶几等设施一应俱全,瑶光软软靠在枕上,身上盖着一层薄毯,车轱辘转起来时瞌睡没醒,已经开始盘算去信州要吃些什么,藕粉羹、莲子汤、桂花酿都要尝一尝,最好还能有位红颜夜来添香,他的构想周全,然而被全安的一声“容禀”惊醒。
全安禀报前头五里亭下不仅有信王、还有位红衣仙女儿。
瑶光的瞌睡虫顿时烟消云散,精神抖擞地对身旁的李懿道:“想必是二哥和樊剑心。” 边说边直起身子往外看。
睡觉哪有看热闹有意思,也不管李懿愿意与否,瑶光拉他一起跳下马车,在初升的朝阳里,灿烂地朝李感和樊剑心问了一声早。
李懿示意,眼睛微垂,薄唇抿着,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心情并不十分好,视线扫到樊剑心时面色不改,丝毫没有被忽然出现的红衣美人惊讶到。
李感见他这般,只好满眼无奈地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表妹樊剑心。
瑶光也忧心起自己的三哥是否不辨美丑,又或者真如传闻中所言,已经在并州有了外室?
不然要何等铁石心肠,才能对樊剑心这样的美人视若无物?
不同于某些强捧出的“长安第一美人”、“大历第一才子”式虚名,樊剑心的美貌十分直观,她杏腮桃脸、肌肤胜雪,眉眼间颇有萧淑妃艳丽张扬的影子,穿衣打扮也偏好玉红、栗紫这类浓艳的色彩,整个人就像一团石榴花,肆无忌惮盛开着,腰间系有一串金铃,更彰显出她活泼张扬的性子。
这般俏丽佳人,站在李感身旁,用热烈的目光望着李懿;汉家小女儿大多以文静含蓄为美,樊剑心却不如此,她眼里的爱意坦荡直白,连瑶光都觉得只有负心汉才能辜负这样的热烈的目光。
樊剑心抢先自报了家门,声音清脆响亮:“樊家长女剑心,见过齐王、宁王,此番前来不为其他,单为家父……”
李感立刻打断她的莽撞发言:“舍妹被家里人娇纵惯了,出言无状,三弟、七弟见谅。”
瑶光与樊剑心打过几次照面,对她的直爽有所耳闻,再离谱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不稀奇,方才的开门见山不过小场面,比起急于护短的李感,他更加好奇李懿的态度。
然而李懿表情始终如常,静默得堪比无波古井,仿佛出现在他眼前的樊剑心与街头的豆腐西施、巷尾的七旬老妪并无不同,不咸不淡地回了一个礼后没再多看樊剑心半眼。
眼看几人间气氛逐渐归于沉默,樊剑心涨红脸,半嗔半怒地撅起嘴,瑶光适时寒暄几句不让场面太僵,李感也跟着叙了几句旧,明里暗里都在打探他们巡游江南的计划,闲聊得愈发索然无味。
不远处待命的全安在朝阳下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仰头望着澄碧的天空。
瑶光倒是不怕与人瞎扯,他高兴时同谁都能攀谈上,甚至能和六哥一起参禅。
奈何李懿堪比柳下惠,以怕贻误时辰为由匆匆告辞,利索地拽着瑶光扭头就走,让瑶光在心里深深为佳人不值。
樊剑心不愧为女中豪杰,既然不满被忽视,就主动出击,抢先一步问:“敢问齐王可有心仪的姑娘家?”腰间系着的金铃随晃动发出悦耳的响声。
她这一问甚是直白,连李感都愣了半晌,小声劝道:“剑心,谨言。”
若不是手腕被握住动弹不得,瑶光险些要为樊剑心鼓掌,叹服这位迎难而上的美人,须知他三哥冷眼看人时眸光比之冬雪还要寒上两分。
马车上全安的瞌睡虫也跑个精光,竖起耳朵仔细听那边的热闹。
然而李懿步履只是微微一顿,扭头答道:“与你无关。”说完便继续拽着瑶光赶路,仿佛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这般不留情面着实让人吃惊,宦官出身的全安一边咋舌一边驾车,心想樊家门风在长安一惯不好,齐王素来不喜出格之人,对樊家长女冷脸相待也属正常。不过樊剑心属实生了张漂亮脸蛋,全安在宫里当差的这些年见过的官家小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樊剑心容貌当属其中翘楚,只比几位嫔妃们逊色些。
护送齐王与宁王的车队绝尘而去,徒留樊剑心怒目圆睁留在原地,愤慨与讶然在她脸上各占一半。李感不忍见她受打击,温言劝了几句,反被她三言两语堵得说不出话,只好作罢,脸上笑容也变得无奈。
瑶光坐在马车上回望到这一幕,不由得说道:“他俩才似一对兄妹。”五官像、相处方式也像,有亲情在里头才会互相迁就。
话语中感慨意味颇浓,落在李懿耳里,听着分外刺耳,看了一眼后方逐渐远去的两个人影,随后说道:“你与李思不也是这般?”
李懿本想安慰这无端闹脾气的七弟,却见这人面色陡然黯淡几分,周身也笼罩有一层乌云。
瑶光重新闭上眼睛换上一副没睡醒的嗓音说道:“困了。”
李懿不常安慰人,偶然屈尊体贴一次却遭浪费,当即收起心思不再过问闲事,约摸半炷香后,李懿毫不客气地戳穿瑶光的装睡:“李惑来给你送别了。”
瑶光靠在马车内的榻上,懒洋洋抬了下眼皮:“分明是来与三哥你送别的,与我无关,他要是提及我,劳烦三哥替我遮掩。”说完又用毯子将脸盖住,留一簇乌黑的头发在外面。
谁说樊剑心骄纵?较之李瑶光分明差得远。
李懿见状也不多言,独自下马车与李惑周旋。等他走后瑶光扯下毯子,露半张脸、一双眼睛在外,盯着车里的天花板发呆,偶有行路的脚夫经过车旁,高声谈论着坎坷的来路。
不一会儿李懿便回来了,长腿一跨就跃上马车,瑶光听见响动立刻重新装睡,没再用毯子盖住头,而是悄悄用余光观察李懿的神情。
但李懿始终一言不发,落座后便从袖里掏出一卷地图仔细研读,眉头微蹙、眼睛半垂的模样无论如何都与好心情挂不上钩。瑶光自然了解李懿性格,也知道李懿与李惑素有嫌隙,二人能相谈甚欢才是怪事,李感此番送行必定有所图谋,也许又递了什么刀子过来。思及此处,瑶光不再装睡,把毯子放到一旁后悄悄起身,慢慢挪到李懿身旁坐下,装模做样看了会儿地图,发觉李懿注意力也没集中在地图上,才打断道:“三哥是有什么心事?不如与我说说?”
瑶光哄人高兴时能将姿态放得特别低,脸上笑容也乖巧无比,见李懿仍不说话,就掏出随身携带的荷包,从里头掏出几粒晶莹剔透的松子糖,摆在李懿眼前:“吃颗糖润润喉?”
李懿终于肯把注意力分一点到旁人身上:“不闹脾气了?”
瑶光眨了眨眼:“闹脾气的不是三哥?”
李懿十分冷淡:“呵。”
瑶光别过脸,从帘子的间隙之中瞄见十里亭下的李惑,对方倚在亭边,十分少年意气被磨灭了六分,还剩三分写在脸上,一分刻在骨里;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位体态丰腴的少妇,少妇早已没有在郑修容身边当差时畏首畏尾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成熟的风韵与端庄的举止。
作为宫女,豆蔻能寻到这样的出路实属幸运。
“四哥葫芦里又卖了什么药?”瑶光问。
李懿嘴里含着一颗松子糖,他这人在礼节上讲究,非得等糖咽下去后才淡淡道:“李惑建议我离你远点,不然要遭殃。”
“胡言!”瑶光不满,后牙槽把松子糖咬得喀嚓响,“我明明是天降祥瑞,钦天监认可的!”
有些人脸皮就是那般厚,自称祥瑞也不害臊。
李懿无奈地看了“李祥瑞”一眼,说:“我以为重点应该在他要我离你远点上。”
瑶光脸上的笑僵住:“你会么?”
“本来是不会,”李懿先给一颗定心丸,又接着说,“但你把糖渍蹭我地图上了。”
瑶光闻言,连忙再分一颗糖过去,并强调:“最后一颗糖给三哥赔罪,三哥看这分量可还够?”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袖子里还藏了一包糕点。李懿很是嫌弃:“我并不嗜甜。”
“既然如此,”瑶光转手将糖丢进自己嘴里,“那我代三哥享用便是。”松子糖在他嘴里咯吱作响。
“言归正传,李惑既然敢这样说,”李懿懒得再陪他胡说八道,直截了当地问,“可是因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
“咳咳……”没想到这人问得如此直接,瑶光只好以诚恳的语气回答,“大概是在说圣人疑心上官鸿才是我生父的事情?”他轻描淡写地说完,继续咀嚼齿间还未吃完的糖,混乱皇室血统的罪名在他嘴里轻飘飘得如同漫天柳絮,不值一提。
李懿的反应要正常得多,整张脸在刹那间失去血色,左手将瑶光那张百无禁忌的嘴捂严实,右手掀开帘子,谨慎环顾马车四周,确认随行的侍卫里没人在偷听后才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家伙说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嗯。”瑶光被捂住嘴发不出什么大声响,只能点头示意,同时眨巴眼睛,示意自己这样并不舒服。
李懿见状便松开桎梏,端正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深深吸口气勉强稳定住心神,眼睛牢牢盯住身旁的人,怕从他嘴里又吐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瑶光却如同局外人一般,用比方才还要镇定的语气反问道:“三哥以为圣人单为陈粮一事斩杀上官鸿?”
“自然不是,”李懿竟暴躁起来,李瑶光现今笑嘻嘻的模样让他看不过眼,忍不住别过脸,问“那他信了?”
“自然将信将疑,不然我哪里还有活路,”瑶光轻轻叹息,“可惜上官鸿死不瞑目。”
然后瑶光继续嘟囔:“有我这般出色的儿子,他该含笑九泉。”语气又有些轻快,不知是不是故意开玩笑,好让李懿放宽心。
李懿一时不知再说些什么,他的神经绷紧成一根弦,内心的恐惧逐渐成型,化身狼群追着他往前逃。
第一次上战场他都没这样怕过。
那日,宁远将军派占小小随身护着他,同行的还有一干金吾卫,陈沭也在他左手边。
他记得那日的雪从酉时就开始肆虐,四肢被风雪冻得没有知觉,牙齿也在打颤,双眼被染上血色,看不清来路与归途,只记得刺刀砍杀时的手感。
说到底,他并没资格指摘隆裕帝残忍。
深深吸口气,李懿已经平静下来,对瑶光道:“你没被斩实属命大。”
瑶光点点头,承认道:“这是自然,况且检举我阿娘与上官鸿有染的人是郑修容,证物不过是两封信笺,一封是郑修容从含凉殿里拾得,另一封从上官鸿身上搜出来。”
“字迹对上了?”李懿皱眉,他不认为玥贵妃会粗心到让郑修容拿捏到把柄。
“模仿字迹不是什么难事,”瑶光说,“但圣人宁愿信郑修容也不信上官鸿,我觉得奇怪。”
李懿说:“我以为你会惋惜圣人宁信郑修容也不信贵妃。”
瑶光似听到什么有趣发言,仿佛瞧见了什么稀奇之物般睁大眼睛:“信我阿娘?三哥你信她么?”
“不信。”李懿断然摇头。贵妃此番遭郑修容设计,上官鸿身死紫宸殿,她却安然无恙,端坐在含凉殿的主位上,照旧摆起宠冠六宫的架势,君王座前舞春风,怎么想都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但我信你。李懿在心里默默补充。他待他那么好,如何会骗他。
听李懿否认得这般果断,瑶光不由得露出苦笑:“她孤身一人在异乡,总要有些计谋才能活下去。”
李懿不置可否,主动更换话题:“李惑说牢里的占小小他也会帮忙照看一二。”
“占小小?”瑶光眨了下眼睛,若李懿不提,他险些要忘了还有这号人,也险些忘了李惑任职刑部,“李惑真擅长卖人情。”
李懿赞同,脸上浮起一丝嘲弄:“对极。”
有永王李惑的照拂,牢里的狱头对占小小态度有了极大改善,从呼来喝去到嘘寒问暖、从拳打脚踢到关怀备至,只需李惑的一句话;这改善让占小小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也罢,对他莫名其妙的好总强过一言不合的打骂,唯独一点占小小无法释怀。
那便是牢里的伙食分量,实在不够垫肚子,一碗稀粥、俩窝窝头,平日里这点分量只够充当早饭。
几天下来,占小小饿得眼冒金星、有气无力地靠在墙边发呆,头昏眼花间、眼前竟出现幻觉。
一位红衣仙女儿出现在他面前,这位仙女儿比他见过的任何小娘子都要漂亮,她手里拎着一柄马鞭、腰间系着一串金铃,金铃随她脚步移动叮铃作响,她身后还跟着两条恶犬,让占小小心生胆怯。、仙女儿抬高胳膊,马鞭一甩狠狠抽了一下地面,发出的巨响令占小小猛然惊醒,他揉揉眼睛,确见牢房里凭空出现了一个容貌明艳的红衣美人,她身后站着两个陌生狱卒,其中一人介绍道:“这位是樊侍郎的千金,樊大小姐。”
樊剑心卷起马鞭收在腰间,另一名狱卒随之把手里提着的巨大食盒放在地上。
若说占小小方才还敢肖想一下美人,听完狱卒的介绍后种种旖旎心思顿时烟消云散,不仅如此,他还不屑一顾地挪开视线,宁远看地上少见的巨大食盒。
狱卒对占小小这敷衍的姿态不满,刚想训斥他目无尊卑,樊剑心却道:“壮士因我家兄长入狱,对我有所不满实属正常,不过我此番前来却是有要事询问,还请二位回避。”
跟在她身后的狱卒立刻走出牢房,远远站在一旁护卫樊剑心的安去。
占小小见他们如此乖顺,心中暗暗感慨权势真乃人间最大法宝,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能让磨推鬼。
樊剑心揭开食盒,亲自将它推到占小小跟前:“这第一层是盐水鸭、第二层是白切鸡、第三层红酱肘、第四层是……”
食盒有八层,樊剑心将每一层的珍馐介绍与占小小听,用蛊惑的声音道:“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些就全是你的。”
占小小腹中馋虫作祟,一张嘴口水都要流出来;樊剑心见他模样像极了后院所养的狼狗,更觉好笑,继续劝诱道:“只要你肯老实回答。”
占小小却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嘴角口水,大咧咧道:“要我回答问题可以,但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樊剑心略微吃惊,没想到对方还敢与自己谈条件,但她眼珠子一转,爽快地点点头:“好啊,你问。”
占小小搓了搓手,脸上浮出一丝青涩,慢慢吞吞又满含期待地问:“莺儿她怎么样?你知道吗?”
“崔莺儿?”樊剑心回想起这位女巾帼柳眉倒竖甩樊仁心耳光的模样,倒真让人赏识,“不清楚,但我们樊家没再找她麻烦。”
闻言,占小小狐疑地打量起樊剑心,他坐在地上,抬头将亭亭玉立的樊剑心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不信他们樊家能这样大度。
樊剑心很坦然,账本已经在圣人手里了,再为难崔莺儿也于事无补。她说道:“我既已回答你的问题,现由你来回答我。”
占小小压下心中疑惑,催促道:“你赶紧问,问完我好吃饭。”
樊剑心噗嗤笑了一声,蹲下身与占小小平视,看着他眼睛道:“你老实告诉我,齐王在并州可有外室?”
“……”占小小吃惊得长大嘴巴,目光由打量变成审视,再从审视变成惊疑不定。大家闺秀都这般直接大胆?巷口媒婆打探适龄男女时都要先拉家常呢!
樊剑心不满眼前这家伙的走神,手中鞭子又蠢蠢欲动:“问你话呢!”
占小小望着地上食盒,心想长得俊真好,俩字就能换来八菜一汤:“没有。”
“当真没有?”樊剑心眼睛亮了。
“当真没有。”占小小老实回答,李懿先后拒绝过不少美人,占小小先前以为他眼界高,后来经宁远将军指点才知道他是洁身自好。
为此,占小小很佩服李懿,若有人把风情万种的美女塞自己帐里,说不准自己就要对不起莺儿了。
得到占小小确切的回答,樊剑心脸上笑意更甚,双腿一并坐在地上,大有促膝长谈之意:“那齐王可透露过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占小小语塞,他饿得前胸贴后背,确认过莺儿安危后,此刻除了吃饭不再做它想。
樊剑心知情识趣,从食盒中取出碗筷递过去:“你边吃,边吃边聊。”脸上表情尽是期待。
被一个仙女儿用这样的目光盯着,占小小重重应了句:“好!我和齐王过命的交情,你尽管问。”
占小小这人很健谈,虽没读过万卷书,但行过万里路,又知道女儿家爱听什么,半个时辰下来,把樊剑心唬弄得高高兴兴,在他口里,李懿心仪的女子正如她这样明艳动人、英姿飒爽。
食盒里东西吃得干干净净,樊剑心一拍手,另有樊府的丫头前来收拾妥当,守在门口的狱卒待樊剑心出去后重新给牢门落上锁,占小小饱餐一顿,也不再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而是起身与樊剑心告别。
樊剑心听李懿的八卦听得尽兴,故投桃报李:“我额外告诉你一件关于崔莺儿的事情。”
占小小满心欢喜,双手紧握栅栏:“你说你说。”
“昨日已经查出了协助崔莺儿逃出去的情郎是谁,”樊剑心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腰间的金铃,“她那个情郎大概要被我阿兄千刀万剐,至于崔莺儿,她主动来找我,求我饶她情郎一命,对你却只字不提,是不是也没来牢里瞧过你?”
一腔热忱的占小小如遭当头棒喝,呆愣在原地,他见过尸山血海,也见过狼烟四起,却没见过哪个女子脸上能出现这般阴毒的恶意。他瑟缩了一下,喃喃道:“你为什么要诋毁莺儿。”
樊剑心闻言笑意更甚:“因为你撒谎,尽挑我爱听的说,那我便挑你不爱听的说。”
说完她便带着满足的笑意转身离开,腰间的铃铛叮铃铃响起来时,周遭的囚犯竟无一人敢喊冤,也无一人敢正眼瞧她。
她迈着女儿家特有的轻快步伐走远,身上胭脂的余香散落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