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长禾》半城烟絮

3、若竹（二）

　　常听闻君先生是从繁华富庶之地来的，身上带着股高雅之气，不似平凡人家，但君先生具体从何而来却没人讲的清，有的说是从京都来的，有的说是从上海来的，还有的说是从大后方重庆来的，总之，无人知晓。但苏州家喻户晓的是这君先生戏唱得极好且待人温文儒雅从不摆架子，算是担得起一声先生。就算许多年后，江河安康，河清海晏，向路旁偎着阳光的阿婆问起君先生，依旧是叹着才子早陨，可怜可叹。
　　再次见到他时，他褪去了一脸英气，画上了更加柔和的旦面，脸面的艳称的他更加柔美。他从不主动邀戏，遇见下雨天或是心情不好的日子，他总是不愿上台的，但碍于喜欢他戏的人太多，而且他心情也不算起伏太大，也拿他无法便只得顺着他。其实，君先生是不大难相处的，除去性格清冷了些，但还算得上和善。
　　他只一眼便看见了，缩在边角的他，怀里抱着束花，五大三粗的汉子敛着手脚，蜷在一隅之地，小心翼翼的护着怀里的花，身边都是些没多，大钱的男人，乱糟糟脏兮兮的乱作一团，唯有他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眼睛干净得像泉水，一直盯着台上的他。
　　一曲罢，他收拾着下台。
　　燕婉抱着一堆老爷们赏的物什些匆匆跑来“先生，您的戏真的好，今天台里也是坐的满当呢”
　　“嗯”他收拾着头面，无意间瞥见突兀在一堆金银珠宝里的花束，仿佛俗世中一泉池水，波澜不惊的散着幽幽冷雾。拾起轻轻地嗅着，嗯，是茉莉的香气“很香”
　　“先生喜欢茉莉？”燕婉从一堆杂物中抬头，君竹从未表现过对某一种事物的喜爱，所以身边伺候他的人总摸不到头脑，也因此传出了君先生难相处的说法。
　　“不讨厌”他将花束轻轻放回桌面，拿起雨伞，踱步到门外，猛然回头似是想起什么的嘱咐道“其他的东西随你处置，那花，嗯。。。。。。拿回住处，放些水养在我屋子里”说完便自顾自的出了门。
　　“还说不喜欢”燕婉低头浅笑，将花束放在收拾好的行头上。
　　一出门，不需刻意的去寻找便可看见蹲在墙角的他，可怜巴巴的玩着地上的蚂蚁，有种大型犬的感觉，这是君竹对他的第一感觉。君竹不动声色的朝他靠近了些，他往旁挪了挪，并未注意。“咳咳”他猛然抬头，慌慌张张的拍拍手，又在衣角上抹了抹。君竹嘴角弯了弯，递给他一张绢布“给，擦擦手”
　　他慌里慌张的接过手帕，小心翼翼的擦了手，握在掌心。涨红着脸“谢谢”
　　君竹摇摇头，“我看见你来听戏了”
　　他猛然抬头而后又低下了，脸更加的红了“嗯。。。。。。”
　　“你觉得我的戏如何？”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君竹笑意愈浓。
　　“君先生的戏自然是好的，大家都喜欢”他喏吁着，五大三粗的汉子，这是竟扭扭捏捏的似个姑娘。
　　“我不要大家觉得如何，你觉得如何“看见他窘迫，君竹生出了几分逗弄他的想法来。他喏吁着确是不再说话。
　　君竹轻笑一声，不再戏弄他，将手中的伞递与他“这把伞归还于你，那天的雨中赠伞我先谢过了“
　　他接过伞，点了点头，挠了挠后脑勺“不用谢。。。。。。“
　　“明日我有一场戏“君竹道。
　　“我知道，我还来。。。。。。“他点点头。
　　“好，我会给你留张坐席,不必蹲着了“君竹笑意愈深的看着他。
　　“嗯。。。。。。好“他依旧是点头。
　　“戏罢，随我去雅安阁，我请你吃顿饭“
　　“嗯？“他疑惑着看着君竹却也未提出拒绝，愣了半晌后”好”
　　君竹点点头，也并未向他讨要绢帕。转身便要走，忽然止了步“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陈傅渊！”他急急向前一步。君竹颔首，冲他笑了笑便走了。
　　他盯着君竹远去的背影，将绢帕细细地叠好再小心翼翼地放进胸前地口袋，良久。
　　“喜欢，你的戏是这世上我最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