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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往情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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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圣诞节了,恰逢周末,学校放假了。起了个大早,约好了两个同事一起去逛街。“然然,炎医生说晚上要接你去吃饭,可别回来晚了。”我有些纳闷儿,他有事都是直接给我说的,怎么会转告外婆呢?是不是上次觉得尴尬了,怕我心有芥蒂了?心里嘀咕着,没说出来,轻声应和了一下就出门了。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哆嗦着挤了公交车,下了车,正好遇见他们两个。
“大琳子,你今天真漂亮!”我夸着一个同事,另一个嘟着嘴,“梁姐也好看!”
“那是,这口红都涂了半个小时呢!”她们俩互相打趣着,我们嘻嘻哈哈的就到了商业广场。
“我今天得给我外婆买套保暖衣,买件羽绒服,自己也得买两套衣服,一套过年穿的,衣柜里都没有新衣服!”她俩附和着,“都是一样的。哪个女的不是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衣服啊?”
商场里到处充斥着过节的气氛,这些年,一些洋节比传统节日都热闹。我们四处逛着,不一会儿双手就提满了。“哎,和你们一起逛街也有烦恼,这会儿要是有个男朋友就好了,不说帮忙提东西,就是帮我们看着东西也是挺好的。”梁姐埋怨着,我笑而不语。
“就是,这年头啊,处对象都这么难!”
“然然,你有男朋友吗?”
我摇了摇头,想想她们看不到,又补了一句,“我性格这么孤僻的人,难啊!”
她们深有同感的点着头,“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活的跟个老头子似的,这年头,老年人都比你有朝气。”
“就是!”我笑着看着他俩,实在是无力反驳。
“陶然?”
“诶!”我一回头,正好看到一个扮成圣诞老人的人朝我走过来,“嗯?”
“我以为我看错了!真的是你呀!”听着这声音,我打量着他,“你也来逛街呀?”
我点了点头,这时梁姐和大琳子从厕所出来,梁姐看着他,有些疑惑,“你是……严宜辰?”他吓得转身就跑了。“呀!这孩子干啥呢?看我跑什么?我又不吃他。”
“就是,现在的孩子,周末赚点零花钱,我们又不管,至于么?是不是你平时太严厉了,学生都怕你了?”
“那也不至于躲吧?”我们相视一笑,不敢接话,梁姐的名声在我们学校,实在是响彻云霄的存在,她是出了名的大喇叭,学校开大会,她念稿子什么的,从不用话筒的人。而且学生都是怕她,见了她,绕几里路都要避开她。我看他远远的跟我打着手势,我使劲摇着头,想着他或许看不到,又摆了摆手示意。
“你找我有事?”梁姐她们正好去试衣服了,他又蹭了过来。“你穿成这样干嘛?”
“兼职!”果然,梁姐说的一点都没错。“晚上你有时间吗?我有事找你,我六点半下班。”他挠着头,有些腼腆的看着我,来不及等我回复,梁姐她们出来了,他又躲起来了。
直到我们出去,也没遇到他。下午有约,我早早就回家了。五点的时候,他就来了,顺带帮我们换了灯泡才走的。那日回家,楼梯上的灯坏了,打着手机上的楼。没想到这么小的事他都记住了。
正好路过商场,我看时间差不多快六点半了,就让他停了一下车,跑到大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他跟老板吵架,听着他在要钱,“不是说好了吗?一个小时20,一天正好200,你这样扣的话,我一天没吃饭,才120,太说不过去了。”
老板一副爱要不要的样子,我实在是气不过,毕竟是个孩子,站了一天,老板还克扣工资。“严宜辰!”
他回过头看着我,眼角有些泛红,“老师!”
老板侧头看了看我,我看着老板,问:“这是怎么回事?”
“今儿收入太低了,发传单没效果,这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也得吃饭,总不能让我亏呀!”
“得了,老板,和气生财,诚信为本,你看这孩子才十六岁,也站了一天了,谁家孩子不是宝儿啊?你说是吧?这是我的学生,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出来干个兼职赚个生活费的,你们做生意的,都是大老板,有度量的人,没必要站这儿跟个孩子跌份儿吧?”老板脸有些挂不住的,心有不甘的磨磨蹭蹭的去拿了钱出来。“老板,像你这样的有诚信的人,肯定会生意兴隆,财源广进的。谢谢老板!”
“好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他的嘴角挤着笑,挥着手跟我们告别了。
“你找我有事?”
“今天圣诞节,之前说好五点半下班的,结果人家老板拖拖拉拉的不给钱,没法走。”
“嗯!”
“我想请你吃饭!”他看着我,“你不爱说话,我就不拐弯儿了。”
“啊?”
“我一直想跟你说谢谢来着,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他低着头,“我爸说,你在他面前夸我了,我们关系缓和了很多,也想跟你解释一下,之前的那些事。”他头一直低着,看着脚尖儿,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头都快揣到胳膊窝了。“从来没有老师跟我爸夸我,都是跟他告状的,你是第一个让我爸不觉得丢人的老师。”
“好了,外面冷,你快回去吧。我还有事,走了哦,早点回去,不要在路上逗留。”不等他回应,我赶紧转身走了。
炎翀摇下了车窗,手指间夹着烟,远远的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在马路这边等红绿灯,他靠着座椅,看着前方,在这朦胧的夜景里,跟路边寂静的灯一样,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悯。
“老师,我送你过马路吧?” 他看我在这边不走,过来拉着我的袖子。 “那是你男友吧?”
“嗯,是!”
“真好!”
“明天见,快回家吧!”
“好的,老师再见!”
我坐在副驾上,从右边后视镜里看到那个瘦瘦高高的身影一点点拉远,他一直挥着手,我不敢抬头去看,总觉得就像是出轨被抓包了,我遗弃了他一般。
“那是我的学生,在外面兼职,老板扣他的钱,我去帮他……”我语无伦次的想要打破这个尴尬局面。
“嗯,我没误会。”他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目视前方,眼神空洞。原本寂静的空间,显得更尴尬了,我低头扣着指甲,恨不能一个跟头翻到车后座去。
到了他家,他的父母在门口左顾右盼的等着,看到我下车了,一下子涌到我跟前,他妈妈一把拉住我的手,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我有些不习惯一个陌生人的亲密接触,他挤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好了,赶紧回去吧,站门口干嘛?”
我被他拉着进了院子,脸红到耳根,他的家是一栋复式小洋房,很大,院子里种着很讲究的绿植,修剪的整整齐齐,朴素里又透着一股高贵典雅。“饭好了,去洗手吧,马上开饭,你在这儿就当是自己家里一样的,随意点。”
他拉着我去洗了手,浴室一尘不染,连擦手毛巾都是整整齐齐的叠起来的,我擦了手,他接过去马上就叠起来了。
是很平常的家常菜,他的父亲做的,一家人讨论着菜品味道,我陪着笑,总显得格格不入。我从来没有这样的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在一起的吃过一顿饭,有些羡慕,也有些失落。他的妈妈坐在我对面,一直在劝菜,他用公共筷子眼神示意我想吃哪个,我的脸红的不行,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一直想要个女儿,那时候生了他,知道是个儿子后,还抱着大哭了一场呢,别人都在道喜,生下来后呀,一个月子里我都没抱他。气的呀!都想送人了。”
“还是那时政策紧,职工只能要一个孩子。”他爸接着话,“现在好了,你们这辈,国家支持生两个,过两年,我们都退休了,生三个我们也能带。”他父母的脸上一直洋溢着笑,我不知道怎么回复,脸上不失礼貌的回应着微笑。
“文茜她们姐妹俩的性格外向多了,你呀,别拘谨着,你妈小时候也是天天跟我们俩一起玩着闹着长大的,她那火爆脾气呀,连邻居家的狗都怕。”她顿了顿,接着说,“我们三个在一起玩,在外面都没吃过亏,全仰仗文娟,风风火火的性子。”
“嗯,是的,我姨现在说话也是咋咋呼呼的,打个电话给我外婆,都不用开扩音。”
他们也很捧场的陪着笑,他漫不经心的搭着话,“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哟,都忘了,这汤热热吧,冬天喝个热乎的暖和。”
“不用了,不用了,还烫着呢!”我慌忙说着。
“没事的,只要你多吃点,他们怎么都高兴。”说着,他接过我的碗,给我添着汤。
饭吃完了,我要帮着收拾,他爸一把推开我,“我家没有这个传统,他妈从来不管家务,你们俩以后也是这样的,有事呀,就使唤他,炎翀,带着然然去转转,参观一下我们家。”
“外边可冷了,就别去院子里面转了,就去你房间看看,在楼上转转吧。”她妈帮着擦桌子,朝我说着。他拉着我的手,带着我上了二楼,二楼很空,他一一指给我看,书房,客厅,他的房间,客房……他把所有的门都打开,随便哪一间都是整洁的,比酒店还干净。我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能看到整个院子。再远一点就是公园,公园里的彩灯闪烁着,看不到人,只看到灯把天空都映衬的五光十色的。
“你喜欢什么?”
“嗯?”
“你有什么爱好?”
“看书。”
“还有呢?比如说,喜欢吃什么?玩什么?或者去哪儿都可以。”
“吃的还好,不太挑,都能吃。至于玩的,外婆年纪大了,没带我去过哪儿,我也不喜欢到处跑。”是的,别人的童年五彩缤纷的,每次看到他们炫耀自己的父母带着去了哪儿,吃了什么大餐的时候,我都是无比羡慕。年纪慢慢大了也理解了,也体谅外婆的不易。能好好的安稳生活就是无比幸福,要太多就是奢求了。
他在我背后紧紧的拥着我,双手抓紧我的手,“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想吃什么,想去哪儿,你说,我都带你去。”我用力的想要推开他,他抱的更紧了,“往后,就让我陪着你吧!”
我的嘴巴抿了又抿,呆若木鸡的立在那儿,心里五味杂陈。
回去的路上,又是一路无话。
我躺在床上,心里不知是喜是悲。我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而已呢?
一夜无眠,起来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一层薄薄的雪了。我心神不宁的去上班,到了办公室才发现没带手机跟家里的钥匙。
坐在办公室里,窗外的雪渐渐的大了起来,教室前面的路都白了,雪漫过了脚背。走进教室时,学生都很亢奋。一节课,在学生的嘈杂声里我心不在焉的挨过去了。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门卫室打来电话时,我正在抽查学生的单词,连着拿了几支笔都掉在地上了,梁姐敲了敲门,我疑惑的看着她,她挥着手示意我出去,教室里鸦雀无声,她喊了班长看着大家自习,我出了门后她跟我说,你赶紧去中医院,你外婆上医院了。
来不及问原因,课本还在讲台上,下台阶时,脚下打滑,一连摔了几个跟头,他一把拉起我,“别怕,别慌,我送你。”
“不用,我打车过去。”
“这么大的雪,打不到车,你这样,耽误的时间更多。”他拉了拉我,我的腿一直在发抖,他揽着我的肩膀,我的身体几乎半倚着他了。
路上实在是太滑了,车一直在跑边,我的眼泪一直止不住的往下掉。他慌得不知所措。用手拍了好多次我的肩膀,一直都在说,“没事的,没事的,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在路口的时候,一辆转弯的车撞上了我们的车,车顺着撞上了花坛的水泥台子上面。我惊恐的看着车头,对面的车也慌忙下来了。“还有十几分钟的路就到了,你慢点走,不急,这车一会儿也开不走了。等交警来了我就过去找你,好吗?”他边对我说着话,边给交警打电话,尽力的堆出一点笑,用手势告诉我,没事。我来不及等他,下了车,他也跟着下来了,“往前走过两个路口,右转200米就到了,这些钱你拿着,别怕,不急啊,我一会儿就到。”这时我才发现我什么都没有。来不及思索,拿了他的钱包就走了。
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到了医院,护士引着我到了医生办公室,“你是唐青黛的家属?她的病都这么重了你们怎么还让她出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么大年纪了,脑梗,做手术也已经没有办法挽救了的,家里都有谁,通知一声,让你的父母商量一下,准备后事吧……”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扶着办公室的门踉跄着出来了,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坐在办公室的门口,我把头埋在臂窝里,头晕的抬不起来。“然然?”他轻声喊着,我头仍旧是昏沉的,抬不起来,“然然!你怎么来了?”办公室的门开开了,他顺势把我从地上捞起来,我的眼泪流了一脸……
“炎医生,这是你家亲戚?”
“嗯,我女朋友!”
“哦。唐青黛在五楼523,你们先去看看吧。”我一路上跟个木偶一样被他架着到了病房,外婆安静的躺在床上,枕头边放着我的包,我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然然,没事,然然,我在。”他用力的想要把我抱的更紧,我哭的几乎缺氧了,脑袋里嗡嗡作响。“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你先静一静,我给你倒杯水过来,你等会儿。”门轻轻的被扣上了,我听到他在门外轻声细语的打着电话。
他用哄孩子的语气和我说着,“然然,你先坐这儿,我今天值夜班,一会儿交接完了就过来找你。”他轻轻的抱了抱我,“别哭啊,乖,有我在,别担心,我马上就来了。”
机器一直在“滴滴滴”的响着,外婆的眉目间透着一股疲惫。她从来不说累,也不让我看到她的累,总是精神抖擞的陪着我,此时,我心里的那座大山轰然间倒塌了,压得我措手不及。门被轻轻的推开了,他的头上还顶着雪花,刘海都湿透了,敷在额间。他轻声的问我,“怎么样了现在?”
我摇了摇头,嗓子堵的说不出话来。
“缴费了吗?”我又摇了摇头。“那我去缴费吧,外婆带了身份证吗?”
我翻了翻她的包,她的包里整整齐齐的放着她的身份证,银行卡,社保卡,公交卡。这个包是我用第一份工资给她买的,她一直不舍得用,今天为了给我送包,第一次背……想到这儿,我的眼泪再次掉下来了。我准备起身去给她缴费,他摁住了我,“我去吧,我跑的快。”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王洋拿着一沓收据来了,仔细的叮嘱我, “这是住院费,这是医药费,这一部分可以报销百分之九十,这一部分能报销百分之七十,出院时用的,别忘了。交警大队还等着我去做笔录,我先走了,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我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我明天早上还来。”
“不用了,今天……已经很抱歉了,明天我舅舅他们……应该会回来的……”我嗓子哑了,干涩的吐出这几个字。
“然然,开一下门。”炎翀在门外喊着,王洋在我前面走了过去,“咦……你是?”
“哦,我是她同事,你是……外婆的主治医生吗?”王洋上下打量着他。
“不是,我是这个医院的医生,也是然然的男朋友。”他自顾自的把饭放在茶几上面,看了看外婆的设备,“还没吃饭吧?要不在我们医院将就一下吧!我这会儿上夜班,也没法出去请你吃饭了。”
王洋有些不自在,“不用了,不用了,我还得去交警大队处理事故呢,那我就先走了,陶老师,学校那边我替你请假,别担心了。”我点了点头,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门后边。
“他送我的时候,在国贸的那儿出了交通事故了……”我看着他,低声说着。
他急得把我拉起了全身看了一遍,“你头晕恶心吗?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这时他才看到我的裤腿上,膝盖上都是泥巴,鞋子都湿透了,他拉过我的脚,把我鞋子脱了,解开衣服扣子,准备往怀里拉,我吓得赶紧缩,“没事,不脏,我一会儿给你拿双拖鞋过来。”
在他的轻声细语里,我勉强吃了几口饭,他去了办公室,拿了拖鞋和羽绒服,被子,还贴心的给我带了耳机。过了大约两个小时后,他端了一个盆,里面热气腾腾的盛着水。“毛巾和盆子都是新的,你洗洗脸,泡泡脚吧。”
我洗完脸,脚浸在水里,发着呆。 “别想太多了,顺其自然就好了,人都有这一天。”
“你经历过那么多的生死,是不是把这些事情都看淡了?”
“菲菲的爸爸去世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她的母亲也近乎崩溃了,他们家为了给她爸治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用尽了一切关系借钱,期间能报销的,医院能少的,都尽力了,最后一次进手术室,他爸拉着我的手说,能不能不做手术,家里太困难了,给他一针,让他去了。”他的眼里有些泪光,“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生无望,死不能。我看着他,真的,拿着手术刀都下不去手。住院期间,从来的时候可以自己走动,生活能自理,直到躺着,连水都没法自己起来喝,翻身都要辅助时,我们医生都是内疚的,治疗,只会加重他的身体负担,饮鸩止渴,帮他多度些时日而已,告诉他们时,一家人在医生办公室哭声震天的,跪着求着治疗,结果还是无力回天……” 他顿了顿,看着我的神情,“然然,外婆年纪大了,无论是谁在我面前,我都会如实的说这些话,与其让她痛苦的多度些日子,不如……”他看着我的脸,“让她平静的走完剩下的日子吧。”
他起身从饮水机上接了一满杯热水,倒在了我的盆里,蹲在我的面前,细细的给我捏着脚。我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清晨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高跟鞋踢踏的声音,在我们的门口,止了声,扣了一下门,顿了顿,扭开了门,进来了,我们就这样四目相对着,这是阔别了十八年的再见面,虽然太多的陌生感,她的脸也光彩不再,我还是一眼认出来是她,显然,她也知道我是谁。 “姐姐……”她的眼泪落下来,如断了线的珠子,哽咽着,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外婆。” 说完,扑在外婆的病床上,呜呜的哭了起来。我如芒在喉,看着她,无言以对。
八岁以前,所有的心惊胆颤都是拜她所赐,这么多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她,都忍不住泪湿了枕头。别人都有妈妈,有爸爸,而我,就像是根浮萍,落在外婆的泪窝里,被她的泪水沁着,长着,艰难而崎岖。我小心翼翼的跟着她,每过完一个今天就祈祷明天,希望她能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她就是我全部的依靠。如今,我能张开翅膀守护她的时候,她却…… 想到这儿,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你今天是不是还要上班?要不你去上班吧,医院有我在呢!”
我把头扭过去,没有理她。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拿着热水壶出去了。我听着她带着哭腔,在外面问护士外婆的病情,再也忍不住了,低低的哭了起来。
“然然!”
“阿姨?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唐老师病了,我怎么能不来呢?一会儿炎翀下班了你跟他一起走吧,去我们家休息一会儿。晚点你大姨也来了,唐老师醒了我就给你打电话,你再来。这儿守着也不是个事儿。”
跟梁姐打了电话,请了假,坐着他的车,路过昨天出车祸的地方,看着那一片的绿植都压坏了,心里还是一阵紧张。
太阳出来了,照在那些没有融雪的地方,有些刺眼。他带着我去洗漱完了,温柔的帮我吹干了头发。他爸爸已经去上班了,锅里他妈妈煮的稀饭还是热的,吃了饭,他陪着我在二楼看电影,是很旧的老片子,我们坐在地毯上,拉上窗帘,心里还是压抑的提不起兴致,心不在焉的盯着屏幕。
“然然……”
“嗯?” 他俯身压了过来,我有些回不过神,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心跳的漏了节拍。
“今后,让我做你的家人,好不好?”他紧紧抱着我,“听着,有我在,不怕。”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