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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永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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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母嚼了小半块的月饼还在嘴里。
张容尔手中的酒樽掉到桌上,撒了一桌酒水。府兵走了三成,只剩不足五百人。秦淮百姓虽然学了点功夫,但只是皮毛,况且他们只有三百人。
“十二军来了多少人?”楚一武强作镇定的问道。
“近两千。”
之前灯笼岭一战折损不少,现在差不多是全部人马都来了。
张府是他们最后一根心头刺,拔了就安逸了。
现在的张府对上全数的十二军,如同以卵击石。
但那一刻,不能跑,跑了是一定会死的。只能拿出那股子不畏强、不畏死的劲儿来,硬顶上,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就是这剩下的五百府兵和一些老幼残弱的流民,和嗜血暴躁的十二军,打了一个时辰。十二军首领原本以为,对付张府还不是眨眼的事儿,却见自己的人一个个倒下,两千人只剩一千带点儿零头。
他气得发狂,一眼看到混杂在张家府兵内的楚缨,想起当日的一箭之仇。
“老子今天亲手解决他!”提了刀,直冲楚缨而去。
阿平、王镜镜和王月月正被其它十二军兵士围缠着,脱不开身。
楚一武也在前方杀敌。
张容尔一早扶着母亲进了迎岁阁,守在她身边。
近处的张家府兵也有几个虽然自顾不暇,还是想着冲上前去保护楚缨。
“不用!让他来!”
“不自量力!”那十二军首领轻蔑地说。“老子混上十二军的首领,脚下都是鲜血,你一个小毛孩子还敢跟我叫板?”
豁出去了!
楚缨挡掉了十二军首领的一刀。又是一刀,步步紧逼。厮杀中,撞击声音不断,楚缨手腕都要被震碎了。
那十二军首领的刀又厚又重,与他长而薄的星风剑撞在一块,很不协调。
再打下去,星风剑会不会直接断掉啊?
楚缨也没想到,这星风剑虽薄却韧,是以刀剑相接了几十个来回,却只弯不折,再借着弯曲的回弹力,抽出更大的力道。
灵光一现。他也不去迎那十二军首领的刀刃,闪避中,直接借着剑长的优势,冲着那首领不停开刺,毫无章法,首领人高马大,也笨拙了些,闪避不及,真被刺中几剑。但是盔甲保佑,没有大伤。
不过楚缨刚才一直和十二军的兵士缠斗,体力早就见底了,硬憋着一口气,才和那首领过了些招。
再也榨不出丝毫力气了!
“逞强是没用的,小毛孩!”那首领也知他再无余力,大刀肆无忌惮地砍了过去。
和楚缨一样,张家府兵也在人数众多的十二军面前,剩的寥寥无几,连勉力支撑都不行了。
狼嚎声响彻灌了血味的夜空。
一个个双眼通红,垂涎三尺,朝着十二军猛扑。
楚缨一抬眼,那红衣就在狼群中间。目色燎灼。
“狼女!”
“狼女!”
周围人大惊失色,原本势在必得的十二军慌作一团。他们养的野狗哪比得上群狼!
那些狼不去攻击张府的人,直接扑向十二军。皮肉翻滚,血液四溅!
十二军首领也无暇顾及楚缨,几头狼朝他扑咬过来,“撤退!撤退!”
张家没剩下几人,个个都浴了血。却也僵在了原地。
楚缨也看呆了,他怔怔向前,不顾周围狼群,走到她身边,刚想开口,秦晓星却软塌塌倒在他怀中。
“我来的,还是有点儿晚啊。”秦晓星缓了半天,终于轻飘飘吐出这么几个字。
“你怎么了?怎么了?!”楚缨发觉手间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流过,血。不是他自己的。
原来她发现淮南的山岭间有一些独狼,这人数不够,就打算拿狼来凑了。凭着家传的猎狼本事,加上和落拓子所学的温柔蛊术相结合,自创起了驭兽本领。她给它们喂下了药,两种药。一种能让它们腑脏内都是对血的渴望,一种能让它们皮毛之下钻心疼痛,故此虽然渴血,却不能伤了秦晓星的人。
只是她这种半吊子本领,临时抱佛脚,抱得不太好,被狼爪伤了几次。
刚刚十二军打来,她就趁乱去了淮南山岭,想把狼带到张府,救人于水火。狼哪会去人的聚居地,拉锯之下,秦晓星也受了重伤。
秦晓星一倒,狼群就围了过来。
“我衣服里,紫色小瓶,拿出来,撒出去。”楚缨贴得很近才能听清。
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摸向她衣内,红瓶、白瓶、黑瓶、紫瓶!朝着快扑来的狼洒出去。
狼群夹着尾巴,走了。
秦晓星冲他挑了挑眉:“怎么样?没死吧?”
在他怀内,偏过头,喃喃自语:“看来我来得不算太晚。”
“没死也要让你吓死了,你到底怎么样?”说着就要抱起她,回张府内查看。
“别动。”
秦晓星又补了一句:“别动,缓缓。”
月光映得,她脸色煞白,嘴唇也毫无血色了。
“你可好好的,不许死啊”楚缨忍不住,连抱着她的手也微微颤抖。
“怎么,不死你嫁给我啊?”秦晓星神情戏谑的看着他。
“你不死,怎么都成!”
“臭美!”这两个字声音不小,他听得是一清二楚。
“他们把我放到狗圈里,想要我的命,我就要他们的命。他放狗,我放狼! 救你不过是顺带。”
楚缨不知道这话几分真几分假,但见她这样子,她说什么都行,说什么都答应。
“你不是要看花,看云吗?”
“我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
“能回去了吗?”
“没事儿,我长两条腿,自己能走。”
楚缨好像没听见,把她双手抱起,抱回张府。
刚进了张府大门,就看见阿平神色慌张地跑来:“公子,快去看看你母亲吧!”
秦晓星挣扎着从他怀抱中下来。
“母亲?娘怎么了?”他赶紧往迎岁阁跑。
一进去,楚一武握着张容尔的双手。地上又是一滩...血。
张容尔见到楚缨,终于笑了:“你来了。”
楚缨吓傻了,眼泪都流不出。“怎么回事啊?!!!”
一屋子人,谁也不说话。
“小缨,我...等到你了。听我说,娘...娘不需要你报仇,生死有命,不必难过,你...放下吧,去做你喜欢的事,娘...希望你过得好,没想到能在淮南...还有你们在身边,挺好的。”
“娘?娘!你们干什么呢,请大夫啊! 都不去是吧,我去,我去。”
“楚缨!”楚一武放轻了声音:“她走了。”
母亲,还是一头黑发呢。
秦晓星也拖着步子,到了迎岁阁门口,没想到是这么个场面。
外祖母受了刺激,一言不发。
是一个十二军的小兵趁乱闯入迎岁阁,想偷点东西,没想到撞见了母亲和外祖母。那小兵上去就砍,张容尔一边护着母亲,一边叫人,肺部被连刺几刀,血流如注。
院内,花灯还在摇曳着。吃了一半的月饼还在桌上等着。
一番温柔梦,醒来终是一场空。那一声声柔软的‘小缨’,他再也听不到了。曾经他觉得挨打疼、被刀剑所伤很疼,现在才知道看着母亲温柔的目光一点点消散,而自己却什么做不了,才是最疼的。
母亲走了,连凶手都不知道是哪个。
没有不可治愈的伤痛。骗人的。能说出这话的人,多半还是伤的不深。自此之后,楚缨的性情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