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未》尽为词曲敛封华

39、第 39 章

　　回去路上，君未问上官返怎么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店铺。
　　上官返道：“让负责这一块的掌事找的。”说完他又认真道，“所以你和君篱以后遇事能不能先想到我，我可以保证我们一起做的决定是最好的。”
　　说话间往事一幕幕，皆是君未习惯性一力抗下所有，语气不免有了些委屈。
　　这男子向来稳重，孩子气只在酒后，却也学会在君未面前示弱，大概也是发现这一招好用。
　　果然君未从这话里听出一丝不寻常，因着君篱还在，不便直接去哄，便直截了当道：“好，我知道了。”
　　回答虽简，却让上官返眉间舒展，这女子一诺千金的性子，他如何不了解。

　　转眼腊月二十，各地的掌事都赴京来找上官返述职，分过年奖后喜气洋洋回家过年。
　　上官返这期间除了应龙境泽的约之外并无处可去，依旧去城外义铺施粥。
　　龙境泽偶尔与他同去，很快就发现他最近心情不大好。
　　身为好友，龙境泽自然原因。
　　原来年节期间君未君篱去了外祖父家中，上官返除了拜见，并无理由久留。
　　龙境泽不知如何开解，君未之前，上官返一直这样度过年节，并未见任何异常，所以人呐，果然是由奢入俭难。
　　他这么想着，拍了拍好友肩膀聊作安慰。

　　这年是个暖冬，年后春天来的特别早，医馆在经过简单整理后开了业。
　　一开始京中众人只是听闻，开医馆的是刚刚致仕的左相的外孙女，好奇的多，真正看病的少。一段时间后，发现这位女医官医术精湛，端的是药到病除，很快名声便传开了。
　　与这名声一同传开的，是这位女医官与京中新贵上官返的婚事。
　　这就不得不说，君未在宠上官返这件事上，是有认真在做。无论是经提醒后记得凡事与上官返分享，还是以后年节要与他同过，她不想见再他一个人。

　　这日医馆来了位特别的病人，是个面目姣好的年轻女子，除了略带病气，精神瞧着尚可。
　　而她的特别之处在于，君未觉得这人眼熟，却没想起来是谁……
　　她身后跟了个身量颇高的侍卫，在她坐定后佩剑立在她身后。
　　那病人在看见君未后，竟也愣了一下，方低笑道：“却是有缘，倒像是之前见过大夫一般。”
　　声如脆玉，竟将病气都消融了一分，君未眼前一亮，认出她来，这人竟是崔婵！
　　晋阳城一别，如今已是几度寒暑，崔婵的气质变化很大，当年的跋扈化作眉宇间沉稳，戾气几近消失，多出几分疲惫。而且不知为何，神情还带着点儿紧绷。
　　君未心下奇怪，但也没有多言，把过脉之后细细询问了崔婵的症状。
　　君未男装时声音也做过调整，倒是不怕被崔婵认出来，只是多看了崔婵身后的侍卫一眼。
　　那侍卫警觉性很高，几乎是同一时间就抬眼看向君未，眼神带着掩饰过的犀利。
　　君未淡淡一笑，低头开药，随后将药方递与馆里小厮，让他带着那侍卫同去抓药。
　　崔婵看着像是这几年有过大变故，心神损伤的有些厉害，需要慢慢调养。君未就和她说了需要注意的事项，让她按照药方先吃一段时间，服药需要在用饭后一刻钟以后，不宜过凉，微烫饮用，初时用量可以少一些，让肠胃适应一下……
　　林林总总，正说着的时候上官返来了，医馆他一直随便出入，便也没有人通传，他笑着叫了一声“吟缺”走进来。
　　君未心下一动，心道这巧的。
　　去看崔婵时，却见她神色明显变动，君未这时了然，原来她之前的紧绷不是因为看病，而是因为她知道上官返在这。
　　她不远万里来看病，竟是奔着上官返来的？
　　上官返没有注意到崔婵，只是插了句话便往后面房间走去：“我给你带了些吃的，先放到后面，你一会歇息一刻再看诊。”
　　来看诊的人什么情形都有，上官返习惯不过问，怕给他们造成心理压力，只是这次那人竟叫出了他的名字：“上官返。”
　　上官返一愣，掀帘子的手停下，回头来看她，一时也没有认出来人。
　　他下意识去看君未，却见她脸上是有些无奈的神情，不禁更奇怪了。
　　“姑娘是？”他问。
　　“在下崔婵，”崔婵道：“晋阳城一别，上官公子别来无恙。”
　　医馆暂时闭了门，来接待这位旧相识。
　　上官返亲力亲为，将吃食和茶都备好了，方在桌前坐下。崔婵的侍卫抓了药后留在了外间，并没有跟进来。
　　崔婵看着上官返忙里忙外，清俊的公子像是因着什么坠入凡尘，他仔细试了茶温，看着君未饮了茶后示意她吃东西，直到见着君未拿了块点心才收回视线。
　　上官返这么做是因为君未老是一看起诊来就顾不上自己，往往等人都走了才意识到饥渴，时间一长就多了这么个盯人吃喝的习惯。
　　这人设与崔婵记忆中的清冷公子判若两人，而这一切因什么而改变显而易见。当年她心慕上官返是真的，才不顾一切想要得到，而世事无常，如今……
　　崔婵想到这里心绪一乱，掩着嘴低低咳嗽了几声，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压下喉间痒意。
　　放下茶杯后，崔婵说明来意：“前些日子上官公子的喜讯传到了晋阳城，听说未婚妻是位医术高明的女医官，崔婵正巧近来身体不大好，便想着来看一看，若是有缘，也能见一见故人。”
　　上官返见她气质变化颇大，确实是有些病气，客气道：“崔当家平日再忙，也需注意身体。”
　　依旧是当年的语气。
　　崔婵恍然想道，原来他并没有变，只是遇见了不一样的人。
　　崔婵慢慢笑了笑，开门见山：“上官公子放心，我此行并无他意，当年公子辞行后，我并非毫无察觉，也辗转打听过柳姑娘和上官公子的行踪，知道了柳姑娘未死。崔婵对当年的真相，并不算是一无所知。
　　当时确实很气愤，自私地打算找你们麻烦，只是后来崔家发生了一些变故，就搁置下了，等事态平息下来，却发现自己心态已经变了。
　　我突然认识到当年我有多跋扈无理，多自以为是……”
　　说到这儿崔婵站起来，对上官返拱手致歉：“我此行除了找君姑娘看病，也是想当面为当年的事情向上官公子道歉。公子高义，对我的行为多有包容，不然凭我区区崔家，上官公子如何会被我威胁。”
　　上官返身份隐藏颇深，崔婵并不知道他具体底细，但哪怕她能查到的部分，已经足够惊人。
　　“当年是我不识好歹，如今见到公子的意中人，方知什么是天作之合。”
　　上官返今天一直唤君未为吟缺，崔婵也完全没把她和当年那个神官联系起来。毕竟当年他们只见过两次，那时君未又是男装。
　　崔婵道完歉心事已了，就带着侍卫离开了。离开前君未嘱咐她好生吃药，过几月再来复诊。
　　君未看着他们离开，走在前面的女子身形纤细，隐带着一点病弱之感，身后侍卫却挺拔锋利，像一柄随时待出鞘的剑。
　　她叹道：“不知我们走后崔婵发生了什么，她脉象很乱，哪怕修养的好，怕是也难回到以前了。”
　　记忆里的女子永远神采奕奕，虽然有些嚣张，却美的神采飞扬。
　　短短几年，竟生生被磨光了锐气。
　　上官返带着她往自家府里走，听她这样说，开解道：“也不算坏事，你注意到她身后那个侍卫了吗，我以前在晋阳就见过他几次，很得崔婵信任。既然崔家发生变故后他能不离不弃，当是可以托付的人。”
　　换做是以前的崔婵，不会在意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她希望找到一个极度耀眼的人，想要去仰望他，同时被世人所仰望。
　　可如今的她应该更容易明白，被人守护的珍贵。
　　那男子心志坚定，能陪在崔婵身边这么多年，不论是在她初时跋扈时，还是现下病弱时，不失为一个良人。
　　君未点头释然：“说的也是。”又道：“那侍卫像是认出我了。”
　　上官返倒是不在意：“认出也无妨。”
　　君未眉角飞过一丝俏皮：“这么随意？他与你可算得上是情敌呢。”
　　上官返与她并肩，伸手轻弹她额角，语气里三分无奈三分宠溺：“回了，鬼灵精怪我也是从未想过能形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