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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十四、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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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还记得田伯光和他说,不管她是上了黑木崖还是进了什么五岳剑派,他都要带上酒去喊她一声师妹。不过田伯光说话也就听个意思,也不能指望他真来就是了。
毕竟她是自己要来这里的,只要她还老实呆在黑木崖上,惹不出什么传言,那田伯光就会像他们说好的那样,不会以身犯险来找她。
长阳在日月教总坛呆了两年,偶尔能听到“万里独行”的田大盗又犯了什么什么案的传言,日月教里净是些左道旁门,他们说起田伯光倒也没什么恶意,甚至还隐隐有些钦佩,长阳每次听到这些闲话,就知道师兄自己过得不错,也就暂且不去担心他了。
不过她也知道,如果有什么能让她走下这黑木崖,除了东方不败,那就只有师兄田伯光了。
但是她想不到这家伙居然是写了一封信来叫她下山——这信写了长阳名字,教主义子的信,总坛的管事们都不敢大意,一路直送到东方不败手里。
结果东方不败拆都没拆,当天就把这信给了她。
“还能是什么,叫你下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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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长阳和东方不败约赌,说系上腰带跑得出配殿就任由她到处去玩,结果长阳屡战屡败,还偏不肯认输,两年下来绑腰带的柱子都细了一圈。
本来殿后的新住所修好东方不败就要搬过去的,但长阳说那边的地道牵了腰带更跑不掉,于是也就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东方不败说是田伯光来信,长阳心里纳罕,那信放在小桌上,她过去拿起来刚要拆,腰间一紧就被对方拖进了怀里。
她这些日子被拖惯了,所以也不当回事,只一门心思地撕那硬纸的信封。
结果东方不败却拈起她胸前的小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这条缠了她两年的绸缎腰带。
长阳大吃一惊,她急转身子想去看他脸色,却忽然被他抱住了肩膀。
东方不败不许她回头,就这么贴住了她的耳朵,冷声道:“就是我不动手,不出三天你也得想法子把这玩意给铰了,是不是”
长阳知道师兄来信一定是有大事,但是现在要让她为了一封信就跟东方不败不辞而别,她也确实做不来了。
两年时间,就是绑,那也是烂了绳子连着根,怎么也一时分不开的。
所以她不回答,只顶着他的下颌可劲地摇头。
但东方不败却好像执意要给她这个选择,他按着她双肩把她转了个身,看着她眼睛,别有意味道:“你下山可以,但是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长阳推开他,反驳道:“我还没说要走呢。”
东方不败闻言就弯起了眉眼,他沿着头发的轮廓划过长阳的脸颊,悠悠地问道:“为什么不走,你不是要去报仇的吗?”
长阳想了想,说武功还没练成,结果东方不败立即一捏她鼻尖,直看到她出了眼泪,才轻声问道:“为什么要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长阳一怔,她回神的第一反应是去否认,但是话到嘴边,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否认也好像只是在抵赖。
因为东方不败的说法就等于是在说她不愿意下山,而这对于现在的长阳来讲是最难以接受的。
不过东方不败显然不打算给她仔细思考的时间,他凑近她的眼睛,直到两个人呼吸相闻,而长阳也再无可退,才抿一抿双唇,冷冷道:“想不明白的话,现在就给我滚下黑木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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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是直到这一刻才知道他生气了。
她不是没见过这个人动怒,只是那些都不是冲着她的,这样无可躲藏地面对着满腔怒火的东方不败,对她来说还真的是第一次。
长阳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吓到,两年前的她会在这时担忧对方会不会杀了自己,但是现在的她好像满脑子都是有恃无恐的胆量。
她不害怕,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长阳舌尖动了几次也聚不起一个词来,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一般愈来愈快。
他们挨得太近,这心跳东方不败应该也听到了,于是他垂下睫毛扫了一眼她的胸口,又抬起头道:“你怕我吗?”
这句话明知故问,长阳要怕的话,早就逃走了,哪还至于为了一句“拖延”而和他在这里拉锯。
但是东方不败盯紧了她的眼睛,好像非要她现在就给他一个回答。
4
长阳感觉自己几乎是梦呓一般地摇了摇头,说不是,然后一把撞进他怀里,箍着东方不败的细腰不肯撒手。
后者在她头顶骂了一句“死丫头”,伸手过来掀她肩膀,却听到长阳在他胸口闷声问道:“若是长阳下了山,该去哪里找义父呢?”
她这句话听不出胆怯和忧虑,但是语气凝重低沉,有如稚子别亲,却好像还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里面纠缠涌动。
长阳自己听不出,但东方不败总该是分得清的。
他在那之后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道:“你下山去吧,有事我自会去找你。”
长阳闻声抬起头来,结果被他一指按住额头,训诫道:“外面不比这里,不许不穿肚兜就到处乱跑,要是被我发现了,看我怎么罚你。”
肚兜这玩意简直是长阳的克星,她十七岁时候侍者给她做了几个,但是她
全都挑三拣四不肯穿,最后还是万能的教主大人亲自下场给她穿上的。
——当时东方不败直接给她剥光了按在床榻,拿起针线把那件细绸肚兜彻底缝死,之后长阳几天都脱不下,这才服软了。
是以长阳一听他说这个就头大如斗,虽然心里知道自己一出门就肯定不听话,但是还是满嘴答应,全然一副乖巧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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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就算她这会儿再怎么乖巧,东方不败的火气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歇的。
既然长阳惹了他不快,那黑木崖就一刻也不许她逗留,东方不败当场就扔了□□出门,让她自己去找管事领银子然后下山去。
其实田伯光来信,长阳无论如何总该是要下山去找他的,只是被东方不败这样赶出来,反倒让人觉得心里失落落的。
不过这大概也是他有意为之的,她想通了就忍不住地想笑。
这时长阳已经出了几重关卡了,笑完一摸怀里,才发现师兄那封信还没拆。这会儿正走水路,她就坐在船头把这封惹了大祸的信给看了一遍。
原来田伯光根本也没说什么,脸大的白纸上只写了四个字——
“衡山,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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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初东方不败带长阳北上回总坛,足走了三四个月,但是现在长阳南下衡山,却只用了一月不到。
那白纸黑迹的四个大字,看起来十万火急,是以她一刻也不敢耽误,日夜兼程,屁股都给马背颠成了四瓣。
结果赶到了衡山,却发现大事没有,满城风传的无非还是她的好师兄胡作非为、拈花惹草的逸闻。
“还能有差我师弟亲眼看到华山派首徒,叫什么令狐冲的,跟着那个采花大盗,连同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尼姑,在回雁楼上划拳喝酒,只怕这会儿还没散呢!”
“怎么可能华山是名门正派,他们的大弟子更不可能跟这种声名狼藉的流氓混迹一处。”
长阳可不管什么高门首徒的名节问题,单听到“采花大盗”、“美貌”和“喝酒”三个词,她就知道这准是田伯光没跑。
这次来衡山城,这城里的人却比上次多了不少,大街上人头攒动,怎么也跑不开马,长阳就干脆弃了坐骑,运起轻功一路追了过去。
7
回雁楼附近路窄多弯,长阳是攀上房顶取直道来的,到了跟前也不去走大门,而是沿着房檐在四边窗子都听了一圈。
可惜她在哪边都没有听到田伯光声音,反倒是有谁说了句“那是魔教教主东方不败!”,声音清澈洪亮,全然没有世人提起东方不败时候的那种畏缩胆怯。
这下她大为好奇,翻身下来一看,说话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他旁侧坐着一个漂亮的尼姑背对窗子,而年轻男子的对面则坐了一个青布衣裳的家伙,浓眉利眼,正是长阳的师兄田伯光。
田伯光大概本来要回嘴说话的,结果一抬头看到了挂在窗外的长阳,当即一口酒喷了出来,指着她大叫道:“令狐冲你好毒的心思,居然把长阳叫来治我”
长阳回忆了一下刚才路人的争论,料想这个跟师兄一起喝酒的年轻人就是那个什么华山首徒令狐冲了,她和这人压根不相识,田伯光也是见了她一时惊惧又意外,才不着调地喊出了这话。
不过这一嗓子喝破了她的名字,长阳也只有现身出来,她跳进窗子,和那个小尼姑以及令狐冲都打过招呼,几个人七嘴八舌地争辩了一通,她才大约听出了是怎么回事。
事情起因无非还是她师兄起了色心,但却偏偏看上这位出家的尼姑,而这尼姑乃是恒山派的徒弟仪琳,五岳剑派情同一家,令狐冲算她半个师兄,那就自然仗义出手了——不过这人现在只能硬着头皮陪田伯光喝酒,大约是武功不如他,只能边喝边聊,使些小心机来取巧。
而那句“东方不败”也就是这么来的,田伯光五六岁的时候曾经因为腿疾坐着练了一年的刀,自以为这“坐着打”的偏门本事是自己的专长,没想到令狐冲却说要坐着打,他自己才是天下第二——天下第一嘛,自然是众人皆知的东方不败。
长阳听到这就明白了,令狐冲狡黠聪颖,这话明摆着是瞎编出来激田伯光的,看样子田伯光已经被骗了个正着,要不是被窗外的长阳吓了一跳,他这会儿早就已经乒乒乓乓跟人家开打了。
不过这事本来就是田伯光惹人家小尼姑在先,长阳一向是不管他这些乱事的,更不在乎那小尼姑的清规戒律,只是她激怒了东方不败才下得山来,这人自己却在衡山城里惹是生非,花天酒地,两相比对,她就打定主意非要搅黄了他的“好事”不可。
于是长阳就把他往凳子上一按,抬头朝着令狐冲道:“坐着打有什么意思,俩人螃蟹蹲厕似的对砍,一点看头都没有,这点本事是我师兄小时候掉冰窟窿里冻坏了腿之后瞎练出来的,亏得他还好意思跟你们提。”
令狐冲本以为她是要来帮田伯光的,但听她这么一说,却觉得大有玄机,于是就迎着她的话意捧场道:“那照这位师妹的说法,难不成是还有什么更高明的功夫”
长阳说当然有,然后一指身前的酒桌,道:“我这功夫不光高明,还好看,古时有赵飞燕做掌上舞,我没人家轻盈小巧,不过就以这桌沿为界,打起来不管兵器舞多远,脚上一寸也不许出线,女子凝身点步,那才叫漂亮呢。”
令狐冲这下可听出她意思了,长阳话里话外,是要把仪琳弄到自己身边来。
现在一桌四人,令狐冲和仪琳都不及田伯光的武功,唯有长阳让他畏惧,把这个美貌的小尼姑放在她身边才最安全不过。
而且这师兄师妹的,令狐冲自个儿恋慕同门小师妹,难免也觉得别人家兄妹也都有点暧昧不清,长阳存心破坏田伯光的好事,他可是十万个同情理解。
于是令狐冲就撺掇旁边的小尼姑仪琳道:“你们恒山剑法也最为精妙细致,不是也有那身不动剑动的招式,不如咱们的师妹也去跟田兄的师妹比比。”
其实恒山哪有这门功夫,仪琳本来还想解释,但是令狐冲在桌下用膝盖点了她一下,她虽然不明白,却也相信他,就乖乖道:“若是令狐大哥这么说,那我也来和这位女侠切磋一二。”
其实仪琳也是有点胆怯的,不过她也忍不住好奇,想要看看长阳口中的桌上舞是怎样功夫。
——长阳肩后背的是一柄玄铁直刃斩 马刀,连上东方不败给她换的红酸枝刀柄足有一人来高,这样有沉又长的武器,怕不是一甩出去就要把这个十来岁的少女连手带身都带飞。
不过长阳却答应得极为痛快,她招手叫伙计过来把一桌酒菜都撤了,只剩一个先前仪琳没有使过的白瓷小盘子,然后两只脚踩着绣花鞋往上轻轻一踏,道:
“比斗要有赌才行,我两脚不出这盘子,三招内要是赢了仪琳小师傅,她可就要跟我走了。”
长阳是女子,仪琳跟着她离开要比跟着其余两个大男人在这喝酒好的多,于是令狐冲只连声答应,田伯光则以为师妹是来帮自己的,也高声叫了两下好。
长阳没理这两人,提起手里的斩 马刀,没摘刀鞘,而是就这么拿它在空中挽了一个轻剑似的剑花,众人大呼惊奇,她却朝着仪琳行了个礼,然后弯腰一探,把她也拉到了这小小的酒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