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同人]若为不败》游来无方

24、二十三、聚散

　　1
　　长阳是在九个月后才踏上演武场的地面的。

　　“如果你就记得住这么几招，那确实是该给你柄重兵。”
　　但也就是这二十几式残招，他却可以目光沉沉，从早看到晚，直到长阳浑身湿透，精疲力尽地凑上来讨水喝的时候，他才会如梦方醒一样地从他的椅子上站起来。
　　说实话，东方不败要比长阳已故的师父更聪明，这一套武功原是为了使轻剑的，改到近人高的斩、马刀上多少有点别扭，哪怕是长阳天生神力，要耍得出那些机巧的虚实花样也是不易。
　　不过东方不败只要看一眼，就说得出她该怎么改怎么减——他每次都反应得太快了，甚至让长阳觉得他根本就是在偷懒，好为了有更多时间在那兀自出神。
　　也不怪她这么想，东方不败从未教过她新的什么东西，长阳林林总总记得起二十六路刀法，他也就只要她练这二十六路，其余的无论刀法还是心法他都一概不管。
　　而到了九个月后，他就要她去演武场上与人比武了。

　　2
　　此时已经接近年关，黑木崖虽然是魔教盘踞的地方，但是过年大家还都挺积极，只是那些张灯结彩的装饰大都远远地留在崖下，教主所在的大殿周围仍然是一片清冷肃静。
　　而东方不败在这个时候提出要众人来演武场与他的义子比武，众人都以为是教主大人也要来凑这份喜庆，一时间黑木崖下的演武场人满为患，熙熙攘攘，简直比那些名门正道的门派大比还要热闹。
　　她被带到地方的时候，也被这人山人海的吓了一跳，但东方不败只是端着他的教主架子往主座上一坐，什么都不做理会。
　　长阳四下环视一圈，这些人中有她曾经见过的几位堂主和长老，不过各自镇定自若，似乎只是来捧场而已，其余众人看着吆喝得起劲，实际上一个个还是在偷看东方不败的脸色，大约是在揣摩他心意。
　　这大半年来她“备受宠爱”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日月神教总坛上下，这些人大约一方面是想着找机会在教主跟前露脸，另一方面也是忌惮如果真的赢了教主的“爱子”，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
　　——毕竟东方不败喜怒无常的脾气大家是都知道的。
　　所以她也不着急说什么开场词，反而对高踞主座的东方不败道:“今天来的都是教中的英雄好汉，论资历论经验都比我强得多，要是我侥幸赢了谁，义父不给赏吗？”
　　这话明着是讨彩头，实际也是替众人试探他的态度。
　　东方不败一听就笑了，他不说给她什么，而是干脆利落地把肩上的一条赤红的火狐裘脱了下来，往身前案几上一丢，道:“不论是谁，在演武场上赢了我儿的，本座赏他这狐裘。”

　　3
　　东方不败到底是想看她赢还是输呢？
　　别说其他人，一开始就连长阳自己也不知道，她想不出来这人是让自己来耍威风的，还是挨揍的。
　　但是她看到那件火狐裘的时候就明白了。
　　东方不败喜着红衣，每次裁衣服的时候都能铺得大殿里一地绯红，长阳还总要满地替他找料子。
　　教主爱穿的，日月神教里自然没人敢穿，而长阳每次看到他的衣柜里新添一样颜色，就知道黑木崖上又要少一样颜色，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这件赤如烈日一般的火狐裘。
　　不过显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教主赏赐，谁也不是拿来穿的，争得是这份名头而已。
　　东方不败给了彩头，这下立即就有人跳进场里要打头阵。长阳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第一个家伙一定是个蛮勇莽夫，就也不藏拙，拿出她无人匹敌的力气，几刀就把他打倒在地，连兵器都砍了个零碎。
　　这一下众人大哗，因为那莽汉也是大开大合，一力降十会的路数，长阳一个身板都没长成的少年人，和他硬碰硬却大获全胜，不能说不惊人。
　　如果长阳是个绣花枕头，今天这些人就只顾做戏就成，但她竟然还有几分能耐，那么大伙也自然觉得这彩头是真，甚至可能是东方大人给他们露露脸的好机会。
　　于是那些还在犹豫教主是不是要众人给他的“宠儿”假输几场的，连同想要作壁上观的，都起了兴头，长阳连打了三天的擂台，一开始只是些无名小卒、江湖游勇，后来又渐渐下场了几个各处香主、门主，演武场上几乎日日人声鼎沸。
　　说来也奇怪，当初长阳力战朱雀堂堂主戴奕，三十招之后几乎黔驴技穷，这回在黑木崖上与诸位左道游侠车轮战了三天，竟然无一败绩。
　　不过东方不败好像对此毫不意外，他在演武场边看了三天，从不插手也从不点评，只在起寒风的时候出声叫长阳过去避风，不过也不会在这时说她赢得好与不好。
　　几天下来，来比武的对手越来越强，长阳的刀也越来越快，她甚至打败了几个青龙堂和白虎堂的香主——直到她遇见了曲洋。
　　按理说这种陪小孩凑热闹的事，几位堂主都拉不下脸来下场，更别说几位长老了，但曲洋偏就来了，而且除了身后一把琴，什么兵器都没带。
　　长阳最怕这种赤手空拳的，如果不是相信这位曲长老为人正直、又爱护晚辈，她差点就要以为他会拿本教的黑血神针撒她个满脸了。
　　但曲洋好像只是为了过场性地赢她一回。
　　他武功高出长阳太多，虽然没拿兵器，却也没玩那些“让你一手”、“让你十招”的把戏，而是出手迅猛，不出十招就将长阳团住手脚，捉猫一样按在了手里。
　　她甚至都没感觉出哪里疼。
　　之后曲洋还问了她一句可有伤到，长阳说没有，又谢过他手下留情。
　　结果这时候座上的东方不败却突然发话叫曲洋过去领赏，长阳心里一紧，连忙拿出少年人的活泼样子，一蹦三跳地赶在曲洋前面先凑到了东方不败膝边，道:“长阳还真要多谢曲长老，不然真不知道要车轮战到哪天呢。”
　　东方不败不接话，只把她抱到腿上，捉住了她两手，然后向着曲洋玩笑道:“想不到曲长老也会看得上一件狐裘。”
　　这时已经有人把叠好的火狐裘端了过来，曲洋推说不用，东方不败便笑了一笑，问他想要什么。
　　后者整整衣摆，肃然道:“我想向教主，也向今天在场的各位好汉，做一个不情之请。”
　　东方不败对此竟然并不意外，他略一抬手示意曲洋直说，后者便一甩袍角单膝跪地，道:“曲洋身在神教已近四十年，与各位兄弟也是感情甚笃。但如今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腆居长老一职自感惭愧，愿请下黑木崖，从此不问江湖事。”
　　长阳一愣，但东方不败却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他沉默了许久，吓得演武场上众人都鸦雀无声，才朝着地下的曲洋道:“曲长老赢了我儿，那我自然是要答应的。”
　　“只是——”他略一沉吟，垂下眼睛，“如果曲长老是要去衡山城找知音的话，此去路远山重，还请多珍重。”
　　东方不败的话音很轻，但他捏住长阳手腕的力气却重得很，好像今天要走的不是曲洋，而是她。
　　一开始长阳还忍得住，这会儿她吃不住疼，手里斩、马刀便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连带着把他最后那句“珍重”，也被掩盖在了冰冷冷的金属声里。

　　4
　　东方不败说曲洋这是要去衡山，长阳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衡山派的刘三爷——他和这人类似，都是把乐器带在身上，但打架却另有兵器。
　　结果曲洋一听她这么说就抚掌大笑，原来他此去归隐，要找的至交真的就是这位名门正派的刘正风。
　　长阳想了想，觉得刘正风虽然人长得不如曲洋英武，但是心胸豁达，也难怪两个人会凑到一起。
　　只是——
　　“原来年纪大了就可以退隐的吗”
　　东方不败“嗯”了一声，明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长阳还想着再问一问，结果一股冷风吹过来，给她激出个喷嚏，一下子就什么思路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东方不败被她逗笑，伸手从旁边侍者手里拿起那件当彩头的火狐裘，往她身上一卷，道:“这衣服曲洋不要，白白便宜了你。”
　　堂堂教主大人送出去的礼自然不能让他再收回，找个借口给谁都一样。结果长阳穿好了双手一揣兜，却忽然摸到那细绸的布料间有什么硌手的东西，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把红纸包好的碎金。
　　她一直当东方不败从不过节过年的，是以也忘了今天腊月三十，正是除夕。
　　长阳不觉得东方不败会是有了女儿就开始过年的人，对方确实也不说什么新年新春的吉利话，只握着她的手把那些黄灿灿的碎金一拢，笑道:“我儿生辰在此日，那曲洋偏要闹什么归隐离别的戏码，亏你还要为他说话。”
　　长阳没有生辰，只是每逢新年添上一岁，非要说元旦是生日也无可厚非，但她却没想到这彩头从一开始就是东方不败留给她的礼物。
　　“要是我输给别人了怎么办？”
　　东方不败闻言摇了摇头，他像照顾小孩一样替她把过长的袖子挽起，自然道:“你不会输给别人。”
　　长阳以为他是说除了曲洋不会有高手下场跟自己赌斗，但东方不败却给了她另一个答案。
　　——“我在这里，打不过你的不能赢你，打得过的也不能。”
　　他说这话的样子淡然而又高傲，虽然说的是真，也让人听了怎么都窝火。
　　但长阳却只好奇他那冰冷的眼睛与高高扬起的下颌，甚至一时间忘了赌气。

　　5
　　就像东方不败说的，除夕夜本该是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曲洋却当晚就动身离开了黑木崖。
　　实际上长阳与他也没有太多来往，但东方不败却放她去送了这祖孙俩一程。
　　此时暮色四合，断崖下都点起了灯笼鞭炮，烟火缭绕一片喜庆，倒只剩下他们三个在窄窄的山路口上作别。
　　曲洋的孙女曲非烟头一次见她，这个小丫头古灵精怪，说这是初见不是分别，非要送她点什么，结果全身上下找遍了也只摸出一块赤红色的小石子。
　　长阳认得这种石料，猩猩滩一带山崖上都是这种颜色的土石，只不过这块大概是从水里捡的，棱角圆滑，颜色也鲜艳。
　　曲非烟把这石子塞到她手里，笑嘻嘻道:“你与教主大人都穿红衣，这漂亮的小红石我不敢给他，那就给了你罢。”
　　长阳觉得这个小玩意确实很漂亮，就夸了两句，这下曲非烟大为欢喜，还说要“以后每次见面都送哥哥新的颜色”。
　　长阳那个时候觉得他们可能不会再见面了，但这世间重逢，远比她想得要更早，也更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