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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一、骄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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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东方不败把她从地上抱到自己的怀里,双手替她拢好衣襟,沉声道:“我就知道你总该有些来历,寻常人家不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更不会舍得你。”
一出生就被刮掉的皮肉,大概就是什么家传的胎记了,她说“是我的姓”,东方不败一听能明白。
但长阳没接话,她以为他下一句就要逼问自己的身世了,甚至还为此而准备了好几种草稿。
不过对方只是用尖尖的指甲理着她的头发,什么都没有再说。
——他心软了。
这简直出乎意料,她甚至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心软,是之后东方不败忽然叹了口气,拿起赤红的衣袖替她擦脸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哭了。
比起她的武功来历与她的身世,就在这谁都没说话的一刹那,居然是她的眼泪更让他在乎。
当然谁都知道东方不败一定还会另寻机会去探究这个秘密,但是在现在,他却扶着她的下颌,一点点擦干她脸上泪水,温柔得像另一个人。
他似乎还记得长阳在衡山时候赌气说不愿在他面前流眼泪,结果这下她哭得满脸花猫一样,他就一边给她抹脸一边笑她狼狈。
长阳想反驳,结果被东方不败像小孩一样拢在怀里,听他哄道:“就是剜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他们的姓原也没什么珍贵——长阳长阳,你这名字姓东方不是正好。”
长阳闻言一仰头,拆台道:“你不是说这样听着老气。”
东方不败看到她终于有心情回嘴了,才真的笑出来,然后边笑边从座前拿起一只鎏金小铃,施施然递到她手里。
“你是我东方不败的义子,谁敢说你名字不好听你现在用这铃叫人进来,问问他们怎么说。”
东方不败的教主宝座前有一只小几,上面没有放灯笼熏香,只有三只小铃,一个是包银的,一个是镀了铜的,还有一个就是这个鎏金的了。
三个铃铛大小不同,声音也不一样,长阳猜想这些应该是为了叫不同的人,这个鎏金的最小却声音最清亮,大概是叫一些高级别的长老堂主之类用的。
长阳不过是初来乍到的一个小丫头,但是既然东方不败已经把东西递到她手里了,她也就狐假虎威一回,指尖摇动,把那只小铃颐指气使地乱晃了一通。
2
大殿空旷深邃,这点铃声一路回响,叠叠声高,但要传出黑木崖去,还是有点嫌太小了。
不过这声音一出了大殿,立即就被外面的传令守卫一声声呼喝传接下去,一直到山上的每一处角落都听得见。
之后约摸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人陆陆续续地进了大殿,但却都不敢太上前,只在座前五十尺开外的地方等着。
这些人长阳只认得一个贾布,因为瘸腿而来的最晚,明明是四堂主之首,却还是只能站在后面,委屈又不敢在教主面前发作,憋的一脸铁青,倒是让长阳觉得十分有趣。
其余人大概分成两伙,一伙跟贾布凑在一处,大概就是几位堂主香主了,另一伙样貌各异,站得最前的是一个老者,虽然头发花白,不过面容清矍,天庭饱满,看起来还颇有些风度,其身后几人联排而立,唯独把他显了出来。
都说枪打出头鸟,东方不败见人到了就随手一指,叫这老者去替长阳拾她之前扔下去的斩 马刀。
长阳看起来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那老者闻声一怔,显然是自感大受折辱,只是慑于教主之命不敢当即驳斥。
不过长阳却不太愿意见到这种傲气的人受屈辱,她想了想,就飞快地噔噔噔跑下去,自己把刀捡了起来。
她走回东方不败身边的时候他没说什么,只是没有再拉她到自己膝盖上来,而是任由她坐在自己脚边的地面上,然后向着众人道:“这是我的义子长阳,今后就在这黑木崖上落脚了,她年幼顽皮,今后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各位多担待。”
之前东方不败带她一路上来,那句“我儿”早就传得几乎整个总坛都知道了,不过教主亲自引见毕竟不同,虽然长阳面容清俊精致,看起来更像女孩,大伙还是要装作确实如此的模样,连声称赞一通。
之前被东方不败叫去捡刀的那个老者一直垂手不语,是等到大家都吹捧过了,才拱一拱手,道:“小公子聪明伶俐,一看就比我那整天胡作非为的小孙女强多了,哪里会惹祸呢。”
他站着的时候鹤立鸡群,说话的语气却很温和,听着就让人大感亲近。长阳刚转头看过去一眼,东方不败就道:“这是我教的曲洋曲长老,他有个小孙女叫非烟,比你小不了几岁,以后你可以去找她玩。”
然后他放在长阳头上的手一顿,又补了一句:“不过曲长老不常在黑木崖,你要找非烟玩,可要抓紧时间了。”
这话说的随意,但是言外却像在敲打曲洋经常擅离职守,长阳立即就看到下面几个其他的长老彼此互换眼神,面带讥诮,似乎正是在幸灾乐祸。
但长阳觉得东方不败的言行远不止这样好懂。
东方不败何等人物,能被他记住名字,而且还不光是这个“曲洋”,甚至还有他的小孙女“非烟”,这在她看来已经是一种特权了。
更何况,一个唯我独尊的孤君,他真的猜忌谁的时候,根本不必花时间玩哑谜。
长阳忽然有点庆幸自己刚刚跑下去替这位曲长老捡了刀——她虽然可以跟东方不败吵嘴置气,但却最不能与他眼中的其他人结下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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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之后长阳在黑木崖上呆了快一个月,压根就没跟东方不败以外的人说过话,更别提跟什么曲长老的小孙女玩了。
她一开始以为这是他的新手段,比如关她一阵子,不给她反悔和萌生二心的机会,或者是为了试一试她的真心之类。
但是长阳渐渐发现这并不是一个临时的留看或者试探,东方不败比任何人都懂得所谓占有和归属的含义,他所理解的“女儿”,那就确实就只是他一个人的女儿。
东方不败说他在成德殿后另修了一处住所,只是尚未竣工,现在就带着长阳住在配殿里。
在这里,他可以给长阳裁穿不完的新衣服,画各种样式的新妆,然后带着她坐到深深的成德殿里,纵容她一切仗势欺人的小把戏。
但是这些都要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教主对这个新“义子”宠爱至极,好得让人肉麻,甚至长阳自己都找不到借口去和他发脾气。
所以她必须找点事做。
长阳的床榻是被安排在东方不败卧房的后室里的,算是这间配殿里最深的一处所在。每天早上侍者来送饭送水,如果东方不败不去叫她,她都根本听不到一点声响。
十几岁的年轻人最是觉多贪睡,长阳甚至想过,如果他哪天不来,自己会不会睡死在这间精美奢侈的小室里面。
所以这天她干脆一晚都没睡,而等到东方不败一早推门来叫她的时候,她就正襟危坐到自己的小床上,精神抖擞道:
“我要学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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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仔细思索过的,要衣服东方不败可以给她做,要吃的有侍者来送,要出去玩,这人更可以亲自抱上她把整个黑木崖都逛一遍。
但唯有这件事,“学武”,是谁都替不了的。
“师父死的早,我小时候还不懂事,没学几招。之前你不是说我们是同一门武功,那你教我。”
长阳觉得其实一个多月来的娇纵生活多少也养肥了自己的胆子,当初她被抬上山,尚且坐在东方不败身前绷得腰肢笔直,但这会儿她这语气做派,却十足像是在撒娇。
其实这也算是一点有意为之的结果,长阳不能让东方不败觉得自己在别有所图,这样的耍赖模样才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哪怕这样幼稚的态度已经不是一个十六岁少女该有的。
东方不败脸色本来有些不好看,但见她仰攥着拳头使脾气,就抿嘴一笑,上前来抓住她双手到自己脸边,故作亲昵道:“你怎么忽然又要学武这黑木崖上还有谁敢欺负你。”
长阳不上当,只道:“要学,哪天厉害了我就去找生我的人报这一刀之仇。”
她想了一晚上,别的事情都有天下第一的魔教教主替她出头,唯有这事,只有她自己才能完成,哪怕高傲自负的东方不败也不能否认。
而且,她还记得最开始东方不败出现在洛阳的原因——他说林平之与他的武功相似,那么必定是他觉得自己的这门武功有了什么不足,才会千里迢迢跑去抓人。
所以他也不会错过陪她练武的这个机会。
长阳自觉想得已经足够周全,但东方不败却好像还是一眼就看穿了她。
他也不直说反对,而是一把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道:“好啊,你吃完饭就拿上刀,到演武场去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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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
她感觉自己的心已经飞到外面去了,却还是要做出不紧不慢的样子认真吃饭。东方不败食量小,先吃完了就托着一边腮颊看着她在那里故作矜持地嚼。
他是看她看到把自己都逗笑了,才道:“你不爱喝粥,今天我就让人给你单备了一碗豆浆,这个不用细嚼慢咽的。”
长阳一愣,低头看着手里确实剩的是半碗豆浆,登时恼得满脸通红,把勺扔掉,捧起碗来几口干了,连对方随后哄她的话也都装作没听见。
之后漱口净手换衣,就该是去演武场了,结果东方不败却在长阳套上外袍之后过来给她系了一条长长的腰带。
那腰带是杭缎所裁,厚实质密,前几天他缝的时候长阳还趴在旁边帮他理过边角,当时她笑说这腰带长得离谱,从屋里能一路甩到配殿外面,结果没成想这东西竟然是给自己预备的。
东方不败紧贴着她后腰打了个死结,然后一指门外,道:“你戴着它走到演武场去,我就教你武功,而且再不拦着你去玩。”
长阳可看得清清楚楚,这人从头到尾,手就没放开过腰带的另一端。于是她一扯那秋香色的杭缎,气道:“你肯定会拉着不松手,我连这配殿都走不出去。”
但东方不败却摇了摇头,伸出指头隔空点了下长阳手里的□□,笑道:“我会扯,你就不会砍吗?你当初躲着我南北东西地逃跑的本事去哪了?”
——他还真说到点子上了,想当初长阳在洛阳鲜衣怒马何等快活,这一个月来被他圈得足不出户,就算没有气性也要被他这一句话惹出来了。
是以她也不再多嘴,只右手持刀,左手挽起长长的缎带,飞一般地朝着殿门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