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十、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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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在说要做东方不败的女儿的时候，除了师父和师叔，她还想起过一个人。
——衡山派的刘三爷。
当时长阳夜闯衡山派被他逮了个正着，但等问清长阳是田伯光师妹之后，这个人叹了口气，说“虽然田伯光恶名在外，能有你这样亲近的师妹在旁边照应，也是好命。”
长阳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她一时间品不出那一声叹里有多少意味，但她却清楚地觉得，自己也应该在谁那里感受过一样的气息。
一样的，说不清是冷是热的，是言语抑或呼吸，以及哪怕藏到她的狐毛领子和刘海下面，也还是能够拨人心弦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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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长阳没有姓氏，更没得生辰，所以年纪一般都是按元旦来，过了正月初一就算添了一岁。
这么算来，她现在也该有十六了，寻常姑娘可能十五及笄，她这白长一岁，别说簪钗了，连头发都没了半截。
不过东方不败说她本来也不想做女子，还要什么及笄，男子十六束发，正好来得及。
那时候他们已经行到了黑木崖下，这一带荒无人烟，但因是教主回驾，迎接的教众就从崖上一路排到了山下，一望见东方不败的身影，就开始高呼“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云云，一声声简直震耳欲聋。
长阳本来正要回他话的，这一下正给盖住，只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哑巴□□，白白地张了半天的嘴。
其实读口型也没什么难的，东方不败自始至终没有把眼睛离开过她，长阳也不信他真没听见。
但他偏做如此模样，又不去制止那些教众，仿佛就等着要看她尴尬。
长阳想了想，凑近了东方不败的一边耳朵，佯作气愤道:“这些家伙偏要打扰人，我都没听清你说什么。”
她不说自己，反倒说被打断的是东方不败，这不过是一点小聪明，狐假虎威，意在让对方去下令止声，好像被挽回的不是她的颜面，而是他这位教主大人的。
东方不败不说话，他一直等到喊话的偃旗息鼓，才对着她微微一笑，好像已经看穿了她的小把戏。
这时正好有人抬了步辇上前，其中一人扶在旁侧，跪地恭请教主乘坐，正是长阳见过两次的四堂主之首贾布。
他看到长阳显然有点意外，不过还是转身只向东方不败，要引他往步辇上去。
贾布先前因为长阳挨过东方不败的打，小腿至今都还有点跛，要说是因为记恨而故意晾着她也是情有可原，不过看他神态，倒更像是单拍教主一人的马屁拍惯了。
别管什么长阳短阳，只要教主高兴就成。
她对这一套阿谀奉承早在黄州时候就见过了，是以也不与他计较，结果东方不败坐上去后，但却在贾布叫了一声“起”的时候又回了头，伸出一只手来，道:“我儿跟我一起。”
贾布大概是万万想不到这个“我儿”指的是长阳，顺着他指尖往过来一看，直惊得眼珠子都凸了出来，长阳却只跟他嘻嘻一笑，一踮脚搭上东方不败的手，立即就被他拉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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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木崖在猩猩滩以北，一过了长滩就看得到远处石壁如墙耸立，中间仅余一道宽约五尺的石道。这山道既窄且险，却都一连三段有人躬身来迎。而长阳被迫坐在东方不败身前，就简直像是珍禽异兽被牵了游街，叫这些人瞪大眼睛参观了一路。
她早知道这教主义子不是个轻松的活，于是只管把脊背挺得笔直，冷脸不语，唯有胸前一只小剪刀，随着步辇前行而发出金铃一般声音，叮铃铃一直响到了黑木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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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教百年基业，倚仗地势之险更是关卡重重，步辇过了山路要换一次船，之后还要再向上行一段石阶，才能望见总坛的大石门。
这石门两旁刻着两行大字，右首是‘文成武德’，左首是‘仁义英明’，横额上则刻了‘日月光明’四个大红字。
之前长阳被东方不败纠缠了一路，总觉得这人其实我行我素，对教中事务全无兴趣，现在眼前看到这歌功颂德的题字，连同两边夹道一声声欢呼不绝，东方不败却仿佛统统视作不见、充耳不闻。
甚至，他看到长阳四下打量个不住，就摸了一把她齐齐的发尾，逗趣道:“你要是看什么不顺眼，一会儿就喊人去拆，我绝不阻拦。”
说到了黑木崖上，日月教总坛都任她拆成平地，这还是他在岳州时候跟长阳说的戏言，不过现在长阳知道这大概是真的作数。
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但是既然不在乎，当初又为什么要建
长阳撇撇嘴，道:“你不阻拦，那我也不拆了。”
东方不败闻言一笑，屈起指节捏了捏她脸颊，状极亲昵，旁边众人见此，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之前在山下时候他叫了长阳一声“我儿”，惊得青龙堂主都合不拢嘴，可这会儿再看众人神色，大概已经当她这义子不过是个膝上玩物，只有偶尔一两人看着长阳平放在身前的斩 马刀心怀恻恻，面带猜忌。
但这也只是一些小动作罢了，在东方不败视线所及之处，依旧只是一片垂头跪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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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木崖极其陡峭，远看着几乎无路可攀，行到了近前才发现是从上面挂了竹篓下来，长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大为好奇，东方不败问她怕不怕高，她也立即答说不怕。
但他却不叫长阳去乘那竹篓，而是从步辇里一跃而出，带着她轻身直奔陡崖而去。
这崖壁拔地而起，半腰便入云不见，东方不败却只消几次借力，便沿着石壁直升上去，长阳再一低头，只见地上那些人影都已经看不清楚。
这样高的陡崖，东方不败单使一臂拦住她腰间，此刻只需稍一松手就可以让她摔个粉身碎骨。
饶是长阳再怎么不怕高，这会儿也不得不抱紧了东方不败的颈项，后者感觉到她力气，便探手把她头按在自己肩窝，笑道:“怕就别看了。”
但长阳却不听，她紧紧趴在他肩头，仍然露出一双眼睛，直看到地上的那些人连同他们的呼声，都一齐没进云雾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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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日月教总坛给长阳的感觉，比起什么魔教，倒更像皇宫朝堂。
到了崖顶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先是一条极长的长廊，然后过了门又是一座极深的大殿，一路过来两边都是执刀守卫，肃杀森严，刀光照得人几乎眼晕。
东方不败不喜人多，想来这样的地方，有再多的教众也是没法吵到教主面前来的。
长阳跟着他走进大殿，这殿纵深三百尺不止，又无一窗洞，人立即就能感觉到森森寒气，是以地上铺了长长的地毯，丰盈华美，踩上去几乎不会发出一点脚步声。
她左右看了看，不说什么惊讶和赞美，却道:“早知如此，我就带雪龙上来，从老远的走廊一路能跑进你座前。”
教主的宝座就在大殿深处，灯影昏暗，几不可见，长阳这几句话说的爽快又伶俐，东方不败一听就停下脚步，转头道:“你不用担心这路远殿深，从此以后你自然是日日与我一处，要想见我还用得着什么坐骑。”
长阳闻言，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声，仍旧欢欢喜喜跑上前拉住他胳膊，道:“只盼义父到时候不要嫌弃长阳才好。”
此时殿中再无旁人，东方不败便在高高的教主宝座上坐下，单手托腮，捏起嗓子，笑意盈盈道:“我儿正值青春，女大十八变，我每天都看着新鲜。要说的话，只怕这黑木崖上寂寥无趣，你呆久了便心感厌烦。”
这话说的十足慈祥，倒真的像谁家父亲在絮叨女儿，但长阳却听得心神一凛，抬起头斩钉截铁道:“我已经连头发都剪了，哪里还做得来女孩，从此以后我就是教主义子，您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此时本该是正午，但大殿里只在教主座边点了两盏油灯，这一点昏黄的光亮在东方不败的脸上来回晃动，影影绰绰，显得他愈发地妖异惑人，雌雄莫辨。
然后他就在这点灯光里幽幽开口道:“说得不错，我第一次见你，确实是差点把你当做了男孩。不过却不是因为你的模样，而是因为你的招式。”
长阳也记得这事，便低头答道:“我知道的，你把我当成了林平之，因为人人都说林家少镖头容貌俊俏似女，而且我的招式又与他相仿。”
可惜她后来亲自跟着林平之去到他家，也不知道这点相似到底是从何而来。
东方不败笑了笑，从长阳手里拿过她的斩 马刀，半倚在宝座上朝半空一挡一拨，正他当时看到长阳在洛阳郁芳楼使的那招。
但长阳记得很清楚，她自己当时刚把先头的“一挡”走了半截就被他打断，但东方不败虽然没看完，竟然就已经知道了这后续的招式。
对方见长阳诧异，就把刀随手丢还给她，扭头过来，一双眼睛几乎是满含笑意地望向她。
“你知道吗，这套武功，我本以为是只有男子才能练得了的。”
“长阳啊长阳，你当然可以去假冒男儿，但你是个女孩才显得尤其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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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根本就不认为这有什么可珍贵的。
虽然在下定决心要做东方不败的义子的时候，长阳就告诉自己，从此以后要做他的一件东西，一件玩物，但是当对方又提起了这个话题的时候，她却忍不住地想要反驳。
男孩还是女孩，这个问题仿佛就是在她胸腔里烧了十几年的野火，偏生被他这一句话点了个正着。
长阳本来是坐在东方不败脚下的，这会儿便猛一起身，斩 马刀当啷一声落在台阶上滚了下去，她都只做不闻，单把两只手在胸前领口上一扯，露出一片雪白瘦削的胸膛来。
少女肌肤本来最为细腻，但她的胸口正中却赫然一块狰狞斑驳的疤痕，虽然浅，但足有成年男子手掌大小，简直就像被人从胸骨上连皮带肉都给刮掉了一样。
东方不败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来探，却听长阳道:“这武功与男女有什么关系，师父说了，要练它无非是要挨上一刀，而我早在出生落地的那一天，就已经挨过了。”
东方不败不言，他是沉着脸对着她这一片疤口出神了许久，才一拢她衣襟，轻声问道:“剜掉的是什么？”
这回轮到长阳来笑了。
她弯起眼睛，模仿之前东方不败脸上那种神秘莫测的模样，一字一顿道:
“是我的姓。”
只是她没能继承到。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二十、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