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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反间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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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是左时睿定的开战的日子。五月十九,左时睿集结众将官再次确认战术。
“明晚,也就是五月二十夜间,初子三刻,未免打草惊蛇,五万将士全部出祁山口走北面荒山的山路,再从临近临安郡的一条小路下山,直奔临安郡城门待命。到正子三刻,正是临安郡守城士兵最疲乏之时,趁着此时,马校尉带五百善攀援的士兵从临安郡城墙而上,杀死城墙上守卫的人,打开临安郡城门,放大军进入。然后我会率一队直奔赛牧族帅营,杀掉主帅赛因。其他人听从李副将的命令,需制造混乱,确保我所率的人顺利进入帅营。只要赛因一死,赛牧族人群龙无首,临安郡很快就归于我大齐所有。”说完左时睿环顾一周,厉声大喝:“都听明白了!”
十几将官:“明白了!”声音铿锵。
确认完毕,等众人都退去。
左时睿走到坐在角落里的卫珏跟前,“一切都安排妥当,我们肯定能赢!”
卫珏笑而不语,点点头算是回应。又瞅了瞅跟着的初一和聂青,对左时睿说:“他俩武力高强,你把他俩也带上,也算多一份胜算。”
左时睿看看他俩,又看着卫珏的眼睛,有些迟疑:“那你怎么办?”
卫珏好笑,“不怎么办,睡觉。”
左时睿:……是自己多余一问,便带着聂青和初一出去,另作安排。
卫珏看着他们出去。
但愿一样的人出去,一样的人回来。
五月二十,在普通百姓看来挺平常的一天。对于守卫祁山郡将士们来说,是可记入史册的一天。赢,收回临安郡,一血国耻。输,要想再寻机会怕是很难了。说是成败在此一举,也不为过。
白日,正常的用餐,正常的训练。傍晚时分,暗潮涌动,所有祁山郡的将士们屏息以待,等待那似最后一役的时候到来。
卫珏一切照旧,读书、练字、睡觉。在大齐这些年,卫珏日夜算计人心,第一次希望自己算错了。
初一、聂青离开前,还去卫珏的卧房瞧他。敲门没人应,两人开门进去看了看,卫珏面朝后躺着,一动不动,想是睡着了。两人便放心离开了。
待门一关,里面躺着的人便扭了过来,面朝上,眼睛清明。卫珏很清醒,没有一丝睡意。索性起身拿了一本书,边看边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有人敲更,正子时敲过,卫珏披了衣服出门,独自去了城楼。
城楼守卫这夜也警觉得很,看见有人走近,防备状:“谁!”待来人走近,守卫放松,微颔首:“珏爷。”
卫珏也微点头,一路拾级而上,在城楼上站定。
漆黑的夜里,漫天繁星铺洒下来,像是抬抬手就能摘似的。看了一会儿天,卫珏问守卫:“什么时辰了?”
“回珏爷,现在是正子二刻。”
话音刚落,寂静的夜里,东北方向传来清晰的号角声、人的喊杀声,那里是荒山。看来反间计成功,不需要攻坚战了。自古以来,攻城最费兵力和武器,如今将赛牧族人围困于荒山下合围剿杀,是最省心省力。
卫珏该高兴,可还是很失望。人心果然经不起考验。
远处星火点点,喊杀声震天,可见战况激烈。卫珏一直陪站着,一将功成万骨枯,卫珏站在城楼上,仿佛都能听到□□挨到兵刃的声音……
世人皆知赛牧族人骁勇善战,而大齐将士是为国、为百姓、为自己抱着决一死战的决心,堪见这一战之艰难。
直到卯时,声音才渐渐消停,战火平息。卫珏等到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下了城楼返回将军府。他没有回卧房,径直去了书房,等待着。
也许没有等多久,也许等了很久,初一带着聂青回来了。
卫珏先询问战况,初一回答:“赛牧族兵绝大多数战死,原本还余下了赛因以及他的几个亲信活着。左上将军本想留几个活口,赛因几个不愿被俘,皆自尽而亡。”
“我们的损伤如何?”
“还在清点,受伤的不少,死亡的应该不多。”
……
左时睿的去向初一没提,卫珏也能猜到,进驻临安郡、打扫战场等后续很多事,左时睿有的忙了。
向初一问过这些,卫珏看向聂青。
聂青也直直地看着卫珏,原本开朗的模样不复存在,面色铁青,眼神严肃。
卫珏原是有许多的话要说,看看聂青的样子,又觉得没那个必要了。
聂青却开口了:“珏爷,该我了吧。”
卫珏不想说话,点点头。
“呵,”聂青冷笑一声,问:“珏爷和左上将军他们这么多天讨论的‘战术’,从头到尾就是为了诓我,以使反间计,对吧?”
卫珏又点点头。
聂青又问:“那珏爷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细作的?”
卫珏语调平静,不曾起伏,“刚刚知道的。只是之前你特别爱吃牛羊肉、过分关心我母妃的情况、赛牧族出使大齐的时候你夜间消失等等表现,让我有些怀疑。直到前段时间你去了那赛牧族人卖饼的摊子,怀疑才变成有些确认罢了。现在才算是真正知道。”卫珏一向谨慎,若不是亲眼所见,事情真的发生,他一向不轻易下定论。自古,因为怀疑错杀、冤杀的人不计其数,卫珏不想作其中一个。
聂青笑了一下,笑自己蠢,“原来那么早啊,其实也是能感觉到珏爷对我的冷淡。只是我以为在大齐生活了十几年,又小心行事,便是天衣无缝了。”
“是啊,这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你在大齐生活的时间是在赛牧族的数倍,我自认待你不薄……”卫珏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问出来了又觉得没意思。
聂青自然接上:“是啊,我几乎也快认为自己是个大齐人了。只是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为着那救命一饭我也得报恩。如今我背叛了珏爷,胜者王,败者寇,我认。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珏爷为我解惑。”这么多年聂青过的说不上锦衣玉食,也算衣食无忧,但梦里总会见到躺在死人堆里奄奄一息的自己,还有那递过一个包子的手。他一直认为这是老天在提醒他一定要报恩,这也几乎成了他的一个执念。原想着这次报恩之后他便轻松了,没想到……
见卫珏点头,聂青继续说:“如果我没有通风报信,那珏爷这仗准备怎么打?虽说赛牧族失了先机,但那五万人与赛牧族人近身作战,胜负仍然难料。”
卫珏已经没了心情给聂青上战术课,示意初一给他说了战术。自己窝在一边想该怎么处置聂青,头疼!
初一接到卫珏的示意,面无表情开口:“在荒山上的大齐将士没有五万只有三万,如果消息走漏,赛牧族人一定想致我们所有将士于死地,荒山是最好的选择。近身肉搏是赛牧族人的优势,而荒山只有东西两条小路,他们只要封了那两条小路,往山上攻即可。但赛牧族人不知道的是,我们剩余两万弓箭手正在荒山更外围等着合围他们。正子二刻,当赛牧族人在半山腰时,山上的大齐将士推大石下落,那在外围的两万弓箭手同时放箭,赛牧族人一定会尽丧命于荒山半山腰上。”初一看聂青一眼,继续说:“如果消息没走漏,当荒山上的将士下荒山奔向临安郡之时,李副将就会快马加鞭赶回祁山郡,率另外的五万士兵前去接应。十万大军夜袭临安郡,只是伤亡人数和时间的问题,这一仗我们必赢。”
“原来如此……珏爷会放过我么?”聂青存着侥幸的心里,说完自己都知道不可能,嗤笑一声:“应该不会吧。”
卫珏轻放下搭着的腿,身体微前倾,很认真地回道:“有些怀疑、有些确认后,我给过你机会了,聂青!”
聂青彻底无话了,背叛卫珏又致使赛牧族伤亡惨重,他当真无活路了。
“该报的恩报,该还的债还……”说罢,聂青快速地抽出剑,一抹脖子,算了。
初一想阻止都来不及。卫珏也站起来,急急地走了两步到聂青跟前。
聂青倒地,脖子上流出的血,染红了一片地毯,聂青睁着眼想笑却没扯动嘴角,似笑非笑的,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初一上前探探鼻息,朝卫珏摇了摇头,然后把聂青的眼睛抹上。
卫珏有些恍惚,反应了一会才站起来。他不想在这书房呆着了,疾步走了出去,风中传来吩咐:“让人寻个地安葬了吧。”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战争过后的善后,左时睿一直处在亢奋状态,连轴转,几乎不曾停歇。卫珏就不同了,这段时间费神耗力,损耗过大致精神不济,整个人倦倦的。
卫珏找了百里情来看,百里情搭了脉,瞅着卫珏意味不明:“您这病啊,富贵命,命中注定要做个富足的闲散人。可我瞧着您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儿。”说着低下头写下药方揣兜里,准备亲自去给卫珏配药。百里情走之前又对卫珏苦口婆心道:“您有会儿功夫就赶紧歇会儿吧,什么都不要想的休息。”
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卫珏反问:“我这病能活多久?”
真不知避讳,百里情暗暗腹诽,“胎中带的病要靠养,多养就能多活。”见卫珏眼睛放空,又不知神游到什么地方了。百里情敲了敲桌子,“别不把我的话当医嘱,不想我们也想想人西亚将军,跟你这么久了压力不小,你要是呜呼了,人姑娘怎么办?”
卫珏翻个大白眼,看着百里情一脸与外貌不符的慈祥样,说道:“我很惜命的好不?早睡早起,按时吃饭,按时吃药,天天跟着初一练武,真是比婴儿还乖。”
百里情也回个白眼,“说的和真的一样!”不等卫珏再说,又说:“算了算了,只能靠我这神医了。”说着就往外走去。
卫珏:“你去哪?”
百里情掏出兜里的那张药方,朝卫珏挥了挥。
卫珏:当我没问。
顿顿吃药,天天吃药,身体好不好卫珏没感觉,倒是嘴里苦得很。卫珏感觉自己的味觉快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