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记》叶侠

46、办法

　　正午的时候，初一叫醒卫珏。卫珏虽难受，但也怕晚上睡不着，挣扎着离开床。卫珏打着哈欠懒散地开了卧房门。
　　暖暖的阳光扑面而来，远处是蓝天白云，晴空万里，让人心旷神怡。
　　真是美好的一天。
　　卫珏边往绛瑞轩外走边叹。就见不远处左时睿一张黑脸飘过，是去书房了。
　　左时睿在外还端的住，一进将军府就黑张脸。也不怪左时睿心情不稳定，战术一个一个被否，日子却是过一天少一天。眼看战机将至，左时睿也越来越焦躁。
　　卫珏不同，心情大好，愉快地用完一顿午膳。哼着小曲，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书房，去解救左时睿去了。
　　没有自己，左时睿可怎么办啊！
　　两人在书房谈了一下午，初一在书房外守着，不允任何人靠近。
　　晚膳时分，聂青来叫人吃饭。初一正要阻止，冷不防地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左时睿一张喜笑颜开的脸出现在眼前。
　　左时睿没想到聂青也在外头，愣了一下。看初一一眼，左时睿又扯开嘴角，似笑非笑，表情扭曲，拍了拍聂青的肩膀，边走边说，自问自答道：“好，好。叫吃饭是吧，现在就去。”又回头招呼，“珏爷，一起。”说罢，率先走了。
　　聂青问在身边的初一：“将军说好？好什么？”一头雾水地看着左时睿的背影。
　　卫珏从书房出来，就见一脸懵的聂青和面无表情的初一站在那里，一起看着左时睿离去的方向。眼珠一转，卫珏装作无奈地和聂青说：“将军压力太大，这都不好了。”边说边指着自己的脑袋处。
　　聂青恍然大悟，理解的同时又有些同情。作为一国大将，边疆守城主，确实不易。
　　五月的天，白日已经直逼火热的夏天。夜晚却是温柔的，温温热热，连风都是软软的。
　　在将军府的廊下，卫珏命人抬了软榻放在那里，案几在中。上面放着几碟点心，他和百里情一人一边，一边一茶，看着繁星点点。
　　百里情轻啜一口茶水，有些感慨：“珏爷，您看那星星，似就在身前。亮亮闪闪，真是美景啊！”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又说：“珏爷觉不觉得就该在一小院中，上下五六口人围坐着，老人讲平生，小孩儿嬉闹追逐，这样的画面才与这星星相配……可惜喽！”
　　卫珏边听边想象着，确实，好多人穷其一生追求的也不过如此。卫珏叹道：“是可惜。”又取笑百里情道：“你这样的商人什么时候也会想到这些了？”
　　百里情也笑，“也得允许我这孤家寡人，偶尔向往下那天伦之乐吧。”
　　“那就成家吧。”
　　“嗯……，还没找到能配得上我的人。”
　　卫珏：……那你瞎向往什么？
　　远处，聂青进了门，拐了个弯，估计回自己的房间了。
　　百里情自然地转了话题，放低了声音对卫珏说道：“我瞧见城里守卫多了，是您建议左上将军的吧。其实没必要，我师兄来信说了，赛牧族人自己也还没准备好。没有那么快打过来。”
　　卫珏一听这，好心情毁了一半：“谨慎点好。”
　　百里情挑了挑眉，换了个问题问：“你们那战术商量的怎么样了？”
　　卫珏指尖轻点了点茶杯，回：“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哪个东风？”
　　“明日的东风。”
　　第二日一大早，左时睿就出门了。军需物资快到了，这是大事，他很谨慎。
　　饭厅里，卫珏独自用着早膳。
　　过了不久，初一走了进来，卫珏问：“物资到了？”
　　初一点头。
　　卫珏怅然若失，却没表现出来。这样女儿家的心态，不是他这样英俊潇洒的形象该有的。
　　卫珏想着左时睿之前知道要打仗后那兴奋样，如今物资一到，他怕是更兴奋了。哪知左时睿这时候还挺端的住、端的稳，大将风范淋漓尽致。
　　大战在即，卫珏偷了半日闲，约司徒佳人吃面。两人约在了断山口，卫珏早到了半个时辰，在那等着司徒西亚。
　　这时候的断山，绿景郁郁葱葱，直上直下的断山一面斜伸出一支不知名的花儿，花瓣半黄半白，是万绿丛中的一撇清雅，看着诱人的很。
　　卫珏想着或许另一半断山面也会有一支这样的花儿，正找寻着。余光中瞧见一女子娇娇俏俏走了过来。卫珏没在意，依然瞧着山上，仔细寻找。
　　女子走近，见卫珏没反应，犹豫了下，踮了下脚轻声喊了句：“喂……”
　　卫珏好奇转头。
　　女子一身鹅黄对襟裙，简单的发髻上别着几个淡黄的小夹子，略施粉黛，杏眸明亮，翘唇粉嫩。
　　见卫珏一直盯着自己，司徒西亚有些别扭地绞了绞手，又假装淡定地背了手，也直直地回视。只是略红的耳朵和脸颊出卖了她紧张的心情。
　　卫珏无声笑了。
　　司徒西亚平日的装扮都是深色束腰对襟衣，头发高高束着，简单清爽。第一次见她穿这样娇嫩的颜色，还一副小女儿家的装扮。
　　卫珏慢慢走向司徒西亚，在司徒西亚跟前站定。眼神宠溺带笑，柔声道：“真好看。”
　　司徒西亚不知如何接话，眼神慌乱。
　　卫珏拉了司徒西亚的手，转身往祁山郡走。司徒西亚微挣，卫珏不肯放手，给她一个安定的眼神。边走边说：“你这称呼不对呀，我怎么也是比‘喂’要亲近的身份吧。”
　　“那叫你什么？”
　　“相公？”
　　“……”
　　“官人？”
　　“……”
　　卫珏瞧着司徒西亚的头越来越僵硬，笑道：“好了，不逗你了。嗯……，就叫卫珏吧。”说来好笑，在这个时代，真正叫他姓名的竟没几个。
　　见司徒西亚似乎是同意了，卫珏又逗她：“不过，我前面说的那几个称呼也是迟早的事嘛！”
　　司徒西亚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这是去哪？”
　　这一问深得卫珏心，卫珏眼睛放亮，故作高深道：“一个你会喜欢的地方。”见司徒西亚睁着大眼满脸的求知欲，卫珏又故作有些惋惜道：“这地方味道有点大。难得见你穿这么好看见我，回去怕得好好洗洗了。”
　　司徒西亚垂头，被卫珏拉着走。
　　卫珏以为她也是可惜衣裳，开口安慰：“没事。我给你买，待会儿就买。买个十件八件的……”
　　司徒西亚不等卫珏再说，抬头，眼神认真地看着卫珏，搞得卫珏莫名很紧张。
　　司徒西亚：“我以前穿得很难看么？”
　　卫珏：……第一次有被将军的感觉，哭笑不得。赶紧哄道：“哪有的事。我家西亚天生丽质，穿啥都好看。这一身最好看！”
　　司徒西亚眼神问：“真的？”
　　卫珏回个肯定的眼神，顺带着点头再加以确认。
　　路程不算近，但在相恋的人眼中总是短暂的，感觉眨眼就到。
　　远远的就闻到了香味，司徒西亚眼里的欣喜清晰可见，“张寡妇的面？”
　　卫珏就知道，这样的绝味，他家的小吃货肯定不会忘，也难以抵挡。
　　这卖面的大嫂实在，一碗面下去，司徒西亚的肚子就饱了，却意犹未尽。
　　卖面大嫂还记得卫珏，知他与老板的熟识，特意在上面之前送了碟小菜。绿色的菜根切成小段，腌制而成，脆脆香香。司徒西亚已经吃不下面了，却将这些小菜吃得一点都不剩，细小的碎屑都不放过，最后只剩下些汤汁。
　　司徒西亚的吃相显小斯文但干脆，不属淑女范畴。卫珏见过真正的大家闺秀吃饭，左时睿的夫人常娉婷，那是一粥一饭、一筷一匙都极有分寸，真真的淑女模范。司徒西亚显然不是，但在卫珏眼中是极可爱，让卫珏的喂食也很有成就感。
　　饭后百步走。卫珏和司徒西亚吃饱喝足，慢慢悠悠的从小巷晃了出来。
　　看着地上靠在一起的影子，卫珏觉得，两人相携而行，就这样一直走到天老地荒又何妨！
　　这样一路走着，卫珏忽然有了成婚的念头，对司徒西亚说道：“我现在有孝在身，等过了孝期，我就去向你爹提亲，怎么样？”
　　司徒西亚正瞧着地上两人的影子出神，听了卫珏的话，高兴地脱口而出：“真的？”虽说用沉默对抗了父亲一次又一次的说亲，可长久的话，总归不是个事。如今卫珏给了准话，司徒西亚是真的开心，却又有些忧虑，“我们的身份……我嘉国的皇上怕是不会同意。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司徒西亚生怕卫珏反悔，给他安心。
　　卫珏娶了司徒西亚，他们两个是两情相悦，可别人总会往利益上看。一个是手握兵权又极有威望的女将军，一个是身份贵重的皇子。他俩若婚成，在大齐，别人会忌惮卫珏，风口浪尖意味着心惊胆战。在嘉国，一个手握兵权又有威望的女将军嫁去大齐，即便解了兵权也不是嘉国皇帝所乐见的，肯定会从中干涉。也就是说，他们相知相恋，除了极亲近的人，其他人都不会乐见其成，愿他们修成正果。
　　卫珏很清楚，也早已想得明白。好男儿齐家治国平天下，收回了那两个郡，让两郡百姓逃脱苦海，他对大齐的责任也算完成，接下来他就该为、也只为自己活。
　　紧了紧司徒西亚的手，卫珏笑说：“办法我已经想好了。我入赘的话，不就没那么多事了。”
　　司徒西亚脚步急停，拉住了卫珏：“你，你说什么？大齐那边不会同意的。而且……而且他们会笑话你。”
　　街道两边生意兴隆。卫珏眼尖，瞧见一家卖布匹的，问司徒西亚：“西亚要买布做衣服么？我们进去看看？”
　　司徒西亚才没心情看那些，停下脚步，拉着卫珏的那只手拽了两下。
　　卫珏不得已也跟着停下脚步，笑了一下，才道：“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皇子，要入赘，皇上肯定是不会同意，但也会有很多人希望我是这样的结局，利益权衡，最后皇上不同意也会同意。至于其他人会怎么看，我管那些做什么，只要和我西亚在一起就行。怎么，西亚笑话我？”
　　卫珏略有些委屈地看向司徒西亚。
　　司徒西亚也看着卫珏，一脸平静，眼神直接，像是要看到卫珏的灵魂深处。
　　入赘意味着什么，她明白。他的牺牲、他的爱意，她都懂。
　　没有征兆的，司徒西亚上前给了卫珏一个拥抱，紧紧的，这是她的回应。
　　卫珏正在和司徒西亚眼神交流，冷不防被她这么一抱，吃了一惊。卫珏随即就笑了，也紧紧回抱司徒西亚。
　　人来人往间，两人视若不见，又抱了一会儿才放开。卫珏轻拭去司徒西亚肩头的花絮，然后牵起司徒西亚的手离去。
　　远远望去，一高一低的身影，协调有爱，很是般配的一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