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明月在》五行大雁

6、“你把我当儿子？”

　　盘腿坐在床上，左手搭膝右手撑着脸颊，艾斯望向窗外，心不在焉数着远处森林里有多少颗树，“七，三十八，三十九…不对，刚才到底数三十七没有，我跳数了？”皱眉将视线倒回前几颗上，他歪着头，身子动了动，往宽大的窗户方向挪去，姿势也换了一边，右手搭膝左手撑脸，表面聚精会神，思绪早已飘远。

　　须臾，青年蓦地把眼睛瞪圆，用力眨动几番后懊恼地甩了甩头，眼睛看花了...别啊又得重数！心里小人唉声叹气地翻滚，被关在房内这么久，简直快到了他的忍耐极限。

　　实际上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离开，他面无表情地别开脸，中指食指轮番敲着膝盖，可是离开后该去哪，做什么？

　　“还是待着吧。”轻声喃喃了一句，在意识到自己等待费尔南多的到来已成了每日习惯后，他郁闷地和自己堵起气来，想到就算现在不走，未来某天也还是会独自离开时心里又是一阵怅然。

　　费尔南多不会跟着自己，这是问出口也不会改变的事实。

　　艾斯将头往膝盖间埋了埋，黑发顺从地滑下贴着他的脸颊，尤长的几缕扫过后颈引得一阵麻痒，直到狭小空间内呼吸变得灼热时才抬起头透气。他眼神毫无焦距，目光呆滞地想：为什么会被一个男人吸引啊？自己喜欢的类型分明一直是火爆妖艳的女人。

　　“女忍就女忍，着重突出妖艳干什么啊，艾斯！”

　　耳边莫名回响起了抵达和之国后，与阿玉做约定时玩笑似的一句话。喔，那时候真的被身边船员揶揄了很久，他的嘴角不禁向上扬起，场景再次浮现眼前：

　　“艾斯，带我去海上吧，我已经很成熟了！”自己是怎样回答才五岁的可爱小姑娘的？好像是，“成为…更伟大的海贼团时会回去的，”闭目休息的黑暗里，是泪眼朦胧的紫头发小包子一脸不舍地拉住自己胳膊不放。他好像的确在严肃认真地告知对方海贼必须强大后，切合着审美又提了句“你成为一名妖艳的女忍者，我就带你走。”

　　艾斯右手握拳抵在唇边，笑了笑，洁白的牙齿在窗前明亮的光线下发着光，雀斑下隐约还能见着只存在于左边脸颊上的浅浅酒窝，他假意咳了声，决定收回马林梵多上告诉路飞自己就此死去已没有遗憾的话。活着很好，而且也有被很多人期待着能再见自己一面吧。好比阿玉要是按照约定成为了厉害的女忍者，却没等到许下约定的人再次出现带她出海，肯定会很失望的。

　　…当时真的闭上眼就没法收场了，该庆幸吗。无法遵守承诺的自己得道多少次歉，带多少糖串儿才能哄好一直很乖巧的小姑娘，在心底盘算着，他眯起眼慵懒地靠在大枕头上，侧着身继续望窗外，发散式地在心间想东想西，百无聊奈地消磨时间。

　　这时，青翠色树叶抖动，朝阳的光芒在其间闪烁，缓慢向前移动的绿色小点出现在了艾斯的视线范围内。

　　“嗯？”

　　他挑了下眉，注意力被牵动，低头定睛一看，只见堡下石阶上有道身影，遥遥可见手上腰间共三把长刀，这不常见的三刀流在脑内和弟弟船上的剑士画上了等号，艾斯轻咦了一声，罗罗诺亚索隆？还真是。

　　一头绿发的人此刻非常吃力地前行，艾斯半眯起眼仔细瞧了瞧，他记得费尔南多说对方没有跟着路飞上马林梵多，怎么竟也能弄出一身看样势快赶上自己的伤？不得了，别是鹰眼用刀背打的吧。目光凝了凝，他一边思考就现阶段而言，那人要是动起真格，索隆能被切成豆腐块之类，一边瞩视着那道背影远去。虽然没怎么接触过，但大剑豪挺好心的嘛，不仅不嫌麻烦收留自己，对挑战者还…嘶，倒也不能说心慈手软，要真是用刀背打出重伤，这种心理上蔑视感恐怕比切实打出的伤害来得更加屈辱。

　　全身上下裹着医用白布倒是非常眼熟，令人无法忽视，大概是费尔帮的忙。“呼，”倒影在玻璃窗上的人影微抬起脸，仰长了脖颈，神情恹恹地用手扯了扯那恨不能缠到下巴尖的绷带条，试图将其揪松。男人手劲大，在帮自己擦完药后，总是隔着层绵软纱布将伤口包扎得又贴又紧，覆盖面还广，体验感堪称一绝。

　　不求舒服自在，但求费尔南多的技术与正常两字沾个边。医疗水平能逼得他开始想念马尔科，可见一斑。不死鸟作为莫比迪克号的船医，虽然喜欢一边上药一边不停念叨，但医疗手法的确高超。

　　“……”

　　算了还是选费尔，两相比较，艾斯琢磨半天，艰难地做出了抉择。能如何？他实在是不论身心都很怕被碎碎念个不停。

　　前臂不经意间碰上了玻璃窗，挨触的一瞬，稍纵即逝的清凉感使他回了神，意识到窗外身残志坚的剑士早已走远后，他四下搜寻了几秒，接着发现对方停驻在森林前，身影毫无违和地融进了背景的一片绿，让人难以分辨清晰。

　　“嗯…”侧腰面朝向窗，青年将额头抵上了凉快的透明玻璃，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咚”。

　　森林里有什么危险吧，索隆才会停下脚步，艾斯啧了声，虽说森林天然的防护能起到很好的隐蔽作用，但也抵不住在火焰燃起后被自己一眼看穿，并威迫“拦路虎”让道。

　　真是可惜。若自己没伤这么重，完全可以助人一臂之力，让其安全穿过绿林，出海寻找路飞回归草帽团。窗边黑发的青年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姿势别扭地把手探向身后将软蓬巨大的枕头竖了起来，余光却瞄到一抹粉色紧随其后朝树林方向冲去。

　　“…？？！”

　　怎么还有其他人！

　　他直愣而起，视线再次望了回去。委实惊讶，青年像半截木头植在床上般错愕了许久，神情颇为困惑。原以为这座岛上只有男人和自己，后来知晓了索隆和鹰眼的存在，现在怎又多冒出一位来？敛眉抱臂看向玻璃窗外隐约能辨认出的两道身影，视线稍作停留，是月光·莫里亚的手下，他在心里这般确认到。

　　早在成为白胡子海贼团二队队长时，艾斯便为了老爹硬是将新世界里有名的海贼记了个遍，认起人来易如反掌，只是，七武海名下成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莫利亚不是响应号召前去海军基地助阵了吗？

　　说起来，鹰眼当时也在场呢。莫非两个七武海都帮着在藏他？艾斯面上闪过惊疑，很快又恢复如常，“怎么可能，”他低笑出声，偏头再度打量起自醒后就描摹过无数遍的房间，费尔南多到底把自己安顿在了哪？艾斯有些无奈暗自忖量到，剑豪乔拉可尔·米霍克一直独来独往，居住领地内这么热闹可不合理。

　　不过，吸着气将脸凑回窗边，他鼓着脸叹喟：“索隆这家伙有女人缘啊。”见那纤瘦的背影拼命绕对方转，手里举着飞扬到空中的…竟然还记得随身抓一卷绷带！厉害啊，他哭笑不得地感慨到准备周全，然后垂眸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也想要女人帮我轻点儿治疗上药。”

　　室内无人应答。

　　好在青年早已习惯安静，只默默翻了个身兴味索然地望向天花板。那人的包扎技术其实没有那么难以忍受，只是格外牢固罢了。艾斯抬手努力将颈侧被拉开了好些的绷带抚平，一点也不想承担被男人发现包扎被故意扯松掉的后果。

　　“砰，”

　　说到就到，费尔于此刻凭空出现，随着“咔嚓”一声，门被急促关上落了锁。

　　被吓了一跳，本来安静坐在床头的青年迅速将手从脖子上放下，暗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掩饰性地侧了侧身，仰起脸看向来人。

　　并未发现艾斯为了掩藏犯罪证据，可怜又可爱的神情举止，费尔背靠门上，在凝神静听了会后发现并无动静，面色夸张地长吁出一口气。很好，米霍克没有跟上来，他抬起右侧手腕抹了抹前额处根本不存在的汗，放下了心。

　　只是丢了个空酒瓶，至于突然翻起旧账吗，费尔心虚地瞄向一旁，错就是错，独自出海没有遵守约定这件事他认，但罪不至切腹自尽…吧。

　　遥想当初返程时罗杰解散了海贼船，他首先做的事可不就是寻到此地，要见故人一面么？设想中自己会带着像雷利赊帐才买下的礼物，面对鹰眼低头请罪，然而事实真相却是刚打上照面，他就被成长了许多的男人毫不留情狠狠劈下破风一刀。

　　理亏做不出还击的举动，只得一边闪避一边语速极快地向人解释，在任打任骂不还手的途中，费尔有好几次真心觉得自己的性命岌岌可危。难道不应该看他被伤的可怜，就缓缓平息下心中怒火吗，到底为什么会越打越生气啊，米霍克！生活对他可谓恶意满满。要知道很多年前看到罗杰和雷利那一刻，费尔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而待他回神时，早已迷迷瞪瞪随两人离开岛屿很远了。

　　说来惭愧，“黄金罗杰的左腕”海上天威博恩先生早期并非自愿出海，他属于误上贼船，被活生生拐进了当年只有两人的海贼团里。

　　罗杰那张嘴真的很能唬人，雷利那张假正经的脸也当仁不让。

　　他起初真的以为两人迷了路，于是很好心地坐下来帮忙绘制周边地图，认真细致地画到黄昏。当他正准备收工带着祝福挥手作别时，不料却被两双胳膊分别搭上了肩臂，去路被阻，盛情难却下只得加入寒酸的三人宴会，恍恍惚惚地喝到人畜不分。

　　三天后意识恢复清醒，费尔撑着船梆面如菜色，干呕不止，心惊胆战地承受着后背上两道极其不怀好意的视线…直到那时，他泛着阵痛的大脑和因宿醉而迟钝的思维才终于后知后觉自己不仅被蓄意灌进了很多酒，还被骗上了船。

　　作为三人中唯一的旱鸭子，每日如芒在背，费尔度过了好一段惨绝人寰的时光。

　　先不说在一望无际的深海区域被威胁“你要是不点头就只能丢下去，海贼船是海贼的领地，我俩虽然会游泳但只救同伴”，费尔不久后更是绝望地发现雷利和罗杰两个人，虽然方向感好，可毫无气象知识。光靠他们在海上航行，估计半个月也走不出同一片海域，还得成天接受恶劣天气的洗礼，被暴晒被雨打被雷劈！

　　关键船翻了其余两位完全没在怕，凫水踏浪跟玩儿似的，他，做，不，到，啊。

　　于是上演过无数次的场景便是：费尔南多一边辛苦掌舵一边预测天气，罗杰直立船头迎着风雨笑的痛快酣畅，而雷利控制收放着船帆时总会起酒瘾，随后便干脆撒手挂在桅杆上，大口喝起烈酒来。徒留航海士一人无力的咆哮被淹没在暴风雨中，如那被风吹散的柳絮，只在船的上空盘旋回荡几秒，接着一丝不留，完全消散开去。

　　总之，能遇见贾巴真是太好了！第四位伙伴上船后，成功将航海士重任托付出去的费尔时常感慨，甚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手持双斧，戴墨镜绑马尾的壮汉都在他心中闪耀着巨大无比的天使光环。

　　至于船上看戏的两人笑话他过分和善的一面吓坏了新成员？呵。费尔予以冷笑，他那副样子被谁逼的，罗杰雷利心里难道没数吗。何况贾巴是位难得的性情中人，其拥有的特殊见闻色霸气天赋——对海上气象的感知，实在高到令他惊讶。作为前生闻名末世中央基地的侦察兵，今生爱好研究气候变化，观察岛屿板块迁移的费尔来说，新成员真心非常合眼缘。

　　不过，即使结识意气相投的伙伴后一同勇往直前的生活畅快又肆意，失信于米霍克也绝非费尔南多初衷。

　　…虽说在遇见罗杰和雷利，并误打误撞被他们绑上船前，费尔的确是计划着与米霍克出海一两年后，选择合适的时机提出分开，单独追寻记忆中海贼王漫画的起始：奥尔杰克斯森号，主动请缨一同前往伟大航路的终点。

　　这么想好像更加心虚了，费尔尴尬地摸上鼻子。可那面迎风飘扬招展，被雷利和船员轮番上阵吐槽过的卷胡子海贼旗，的确是自己这一生的浪漫和野心所栖息之地，忆起往日峥嵘，他面容上极快地掠过了一丝怀缅。

　　“费尔？”

　　“费尔南多！”

　　直到耳边艾斯提高音量喊出两声，男人才忽地抬起眼看过去。

　　见人回神，青年默不作声瘪着嘴端量了会，半天后才悠悠问了一句：“今天出了什么事情吗？”先是匆忙闪现进他房间，又站在门口处愣了好久，衣领半开半合，气息也不均匀，很难让人不去在意。

　　“米霍克追我。”费尔指了指身后被自己上了锁，硬生生将环境营造出了虚假安全感的门，转头见艾斯眼露诧异，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便往人床边走去，近一步耐心解释道：“米霍克啊，鹰眼，那个七武海人称世界第一大剑。”说着他取下手腕上的黑色绳圈，退到指尖后不太熟练地张了张手掌，然后抬起隆起肌肉的双臂向脑后伸去，左手随意叉进发丝间胡乱抓了两把，右手紧随其上...理论知识掌握的很熟，可费尔硬是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成功固定着束起马尾。

　　整个人显而易见地郁闷起来。还是找个机会剪短吧，前世那样的平头就不错。他赌气似的扯了扯自己在阳光下显得金灿灿的发丝，以前看斯宾塞和贾巴绑头发明明非常简单，有些不确定地怀疑起自己来。

　　“……”

　　艾斯无言盯着笨手笨脚的男人，见对方挫败的连脚步也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凝重地思考起了人生，他抿着嘴，几秒后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运到口腔内，鼓起了腮帮子，忍笑。“咳…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忍笑失败，他索性不再遮掩放声大笑，惬意地笑眯了漂亮黝黑如宝石的眼，拍了拍自己床边，“哎，过来吧，我帮你。”

　　“别嘲笑的这么光明正大啊。”从不缺乏面对生活的勇气，被小孩嘲笑根本算不上什么！费尔边开解自己边坐到开怀大笑的人身前，没忍住叹气问道：“你关心我的时间有够一秒吗？”

　　“是是，那我不现在帮你扎吗，就当赔罪了。”艾斯碰了碰男人的胳膊笑道，“你坐下来，我一分钟搞定。”

　　质地柔软，做工精良的床垫因对方的落座而深深下陷。

　　尽管如此，它的主人却发现了一重要问题：就算两人正处于同平面上，费尔南多端正坐在身前，自己似乎也没法好好够上那个脑袋。

　　不信邪地又靠近了些，艾斯挺直腰板却仍然无法触及那颇高的峰顶。半晌，他无奈地扯了扯人的后衣角，“喂，你蹲下吧，我够不到啊。”顿了顿，他低下头拨弄起那根还留有费尔手腕余温的头绳，重读了下句话中被男人语气亲昵地叫出好几遍的名字，“我当然知道你口中的米霍克是谁，不用专门解释。所以？”为什么被追。

　　“啊，”含糊地应声，费尔认真执行到艾斯的要求，他站起身看了一眼垂着脑袋捏住绳圈两侧拉扯回弹，仿佛兴致十足地在检测橡筋质量的黑发青年，想了想，无声蹲下背靠在床梁仰起了头。费尔倒看着青年挨近的脸，因距离较短，即使背着光亦能看清那双眼里一闪而过的暗沉，他暂时没有给出问题的答案，只有些疑惑地问：“你好像不太开心，刚才还好好的。”

　　阳光透过身后的窗户，映在背上暖融融的，丝缕光线取巧般投在费尔的脸上，印出一道漂亮又温柔的灿金。艾斯发现在此刻稍显乖巧的男人睫毛竟是无比浓密纤长，海蓝的眼睛折射出粼粼波光，里面虽然倒影出了面无表情，发丝微垂的自己，周遭却围着朦胧缭绕的云雾，深不可测下显得别样诱人。他别开眼，淡淡地道：“我哪里不开心了，转移话题也找个好点儿的理由，这还是你说过的。”

　　不想被继续一脸认真地仰视，艾斯摊开手心直接托住那脑袋就往前扶，却在托到一半时猛地停顿下来，“啪”的一声将双手分别拍上费尔南多的脸颊两侧，皱起了眉：“你额头怎么回事？”

　　“没什么，一点小事。”男人不太自然地用手背挡了挡自己前额，那里红肿不再，只余淡淡淤青，实话实说，若不是被提及，他都快忘记这茬了。

　　往往一击致命的鹰眼就算是面对亲近之人，字典里也没有手下留情这个词，费尔有些头疼，难道叫他说自己失控时，脑袋被人按在了肩膀上，结果撞得太狠青掉了…这真实情况，如何能面对着艾斯说出口？

　　闭眼在脑海里快速编造起理由，费尔放在额前的手往下移动遮掩住了眉和眼，他真的不适合说慌，也不知道唬弄不唬弄的过去，无可奈何地开了口：“不小心撞到了，嗯，没注意酒窖的屋檐然后嗯，其实也不疼，就”

　　被手和胳膊挡住了脸庞，艾斯无法看清眼前人说话的表情，视线所及只有那高挺的鼻梁和不停开合的嘴。男人边说边停顿，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还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脑子里轰的一下产生了嗡鸣，仿佛周边一切连带着耳边话语声都在远去，他弯腰愈发低下头向费尔靠近。

　　“艾斯？”没有得到回应，那头金棕发动了动，询问的声音带着疑惑。

　　“…在，”青年倏地把头抬高，眨了眨眼，恍过神来。虽然完全没听清对方的解释，但并不妨碍他洞悉费尔南多异常拙劣的假话，艾斯使劲儿咬了下舌尖，刺痛感让神志恢复清醒，他仗着对方看不见，脸色泛红语气凶凶地切了声，不耐烦地打断道：“不想告诉我就别说。”艾斯轻松拽开那只遮掩住前额的手，探身细细看了遍，“整整一大块淤青，费尔南多，看来今天不光是你要为我上药了。”

　　“没那么夸张，”声音懒散到一半，额前突然被用力摁住，胀痛感实在不好受，费尔停了两秒，语气变的蔫蔫：“我等一会绝对擦药，可以了吗。”

　　“别这么不情愿。”艾斯轻哼一声，就着别扭的姿势于男人背后抬起臂，碰上了那头在阳光下有着丝质似的光润，意外非常柔软的半长发。他展开手指将其大致地理顺后握在手心里，接着侧过脸叼住手腕上的绳圈儿往手指前端的拖动。

　　额角有黑发调皮垂下，遮住了他半只眼的光。动作并未被影响，艾斯在取下皮筋后力度不小地绕着费尔的马尾仔细绑了好几圈，直到无比牢稳结实后才满意，手撑着床面往里挪了挪位，他隔着距离端详起自己的杰作，少顷，咧嘴痞痞地笑开，“扎好了。”

　　“嗯，轮到我了，”费尔站起身，挥了挥手，床头柜上出现了一套齐全的医疗工具，头发被整齐束起，完全凸显了他深邃的面部轮廓，神采奕奕，身材结实，不客气地一腿坐在床边，手背贴上青年的脖子，似笑非笑，“你做过什么徒劳的挣扎，我前天给你固定的好好的。”

　　“饶了我吧。”并未避开那只大手，身子反而稍稍向前，艾斯眼神有些飘忽地道。

　　他明明已经能下地走动，为什么还要全身缠着绷带，太难受了。“你小点力啊！”眼瞅着男人谨慎地握住剪刀，一层层拆开自己胸前的绷带，艾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呼吸平稳，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极力分散起自己的注意力，“对了，我想亲自去道谢。”他看着费尔一丝不苟，干净利落的动作，面色认真地开了口。

　　于情于理自己都该见鹰眼一面，并作出些实际的举动表达恩谢，不论对方承不承情。

　　“行。”费尔瞥了眼连脸上小雀斑也很是严肃的青年，手上清理伤口和药物残余的动作不停，漫不经心嗯声，“想见就见吧，罗罗诺亚也可以…”

　　“你放心，我不会让索隆察觉…哈？”话到一半，听见男人后半句中的许可，艾斯诧异地转了尾音。

　　两人骤然对视，都是一脸惊讶，沉默片刻后又同时出了声，

　　“你不想见他？”

　　“你让我见他？”

　　“……”

　　费尔挑了挑眉，“我说不见就不见？”他直起腰，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这么听话可不行，你又不是为了我活的，”船长家这小子，原来却还是个乖的吗？他寻思明明看起来是凶的。

　　“想做什么，想怎么做，自己决定。”原先的确不看好两人相见，但转念一想，不论是路飞的觉悟，还是罗罗诺亚的想法，都不应该被自己小看。且火拳活着是事实，早晚都会再次见面，阻止不过白白浪费力气。何况多日相处下，费尔深深觉得若艾斯打算做些什么事情，自己不仅不会阻拦，甚至出于某种类似于“自己辛苦救活的鱼苗，绝不能出差错”的心态，还会十分不坚定地思考在背后出手帮忙。

　　“费尔南多，”

　　“嗯？”

　　“我不像你，”青年凝视着男人，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我憋着心里话不说就和绑着绷带直直躺在床上一样难受。”

　　“这描述也太贴近生活了点儿，但你闷着不说就闷着不说，怎么还憋上气了？”费尔失笑，瞧着青年因为自己的话迅速涨红的脸，伸手揉了揉那一头中分的凌乱黑发，低头朝对方卸下绷带后的窄瘦腰身看去，暗自肯定到：嗯，胸口的伤好了很多，气息也显见得浑厚了。

　　但烧烧果实极需持有者本身的控制力和爆发力，重伤过后的心脏怕是负担不起啊，眼神沉了沉，费尔思考起来，对方身体还是得一步一步调养，自己倒是可以提前探探那位被关在德雷斯罗萨，有治愈能力的小公主，顺便了解一下如今新世界的行情…过于认真地在心里做着安排，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忧心着的人私底下悄悄打开了见闻色。

　　艾斯并没有修炼到能读取人心的程度，却模糊感知到了对方的情绪：自己似乎是被沉默的男人关心了，从对方身上触碰到的情绪泄露全部有关自己，一时间暖融融的感觉汇聚心头。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心里升起一阵无法言说的别扭和异样的委屈。“你到底为什么对我好啊？”艾斯哑声问到，那天生上翘的眼尾和勾起的唇角总被周边人夸爽朗恣意，此刻——眉，眼，泛红的耳尖，抿起的嘴——却无一不透着茫然。

　　不过霎那理智回归，他偏过头不再看费尔南多，堪堪冷下声，做出最后的抵抗：“我的确是那个人的后代，但我的老爹只有白胡子一人，”顿了下继续道：“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指望我找到One Piece不现实。”

　　“指望你找到One Piece？”意味不明地紧接着重复了一遍，费尔叹了口气，忍着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我可不太想找到那什么大宝藏。”

　　原来没有认出自己吗。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深刻感受到时代的变化，难不成‘海上天威’这名头和模样已经离当今的年轻一代很遥远了？真是完全没有把自己和那绰号挂上钩啊，艾斯这傻子…所以是在瞎警惕什么啊，对危险的直觉？不能吧，自己明明是在真心照顾对方。

　　心里乐的快翻了天，费尔撑头凝视着呲牙发出稚气呼呼声，与自己分属同类的小狼，不正经地眨了眨眼故意逗到：“爱德华·纽盖特对你好也有理由吗？”

　　“再不济也叫老爹白胡子吧？直接叫全名…”完全没有礼貌，不满地小声念叨，“等等，”他忽然反应过来，狠狠地皱起眉，面容古怪地看向男人叫道：“你把我当儿子？喂！别吧，很奇怪啊我不会认的。”

　　虽然还不太清楚为何偏爱纵容青年，但费尔能肯定自己绝没有把人当儿子看…尽管如此，“你小子，为什么爱德华·纽盖特当的起你爹我就当不起了？”硬要说谁能称为家属的话，怎么看他都比那位狂热儿子爱好者有资格啊，心里较真地想，费尔高挑起一边眉好整以暇看着人。

　　“哈？你没有老到那种程度吧！需要儿子之类的。”脸都扭曲了，艾斯很不舒服地缩了缩脖子，忿忿道：“还有别直接叫老爹全名啊！”

　　“…所以我上了年纪就可以”

　　“上了年纪也不行！！！”眼神凶狠，跟受惊了的猫似的炸毛，一股来自上天的恶意从尾椎骨升起，沿着脊椎上攀，让他浑身一个激灵，羞恼地看向坐在自己身前床边的费尔，带着些许咬牙切齿，喉间发出的音量低沉模糊，“我的老爹只有白胡子一人，而且我对你”暗自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艾斯吞了口唾沫，面上是被逼急了的焦躁不安，他猛地拉住男人的手腕拽向自己，速度极快地贴上了那张抿起的唇。

　　把自己当儿子？别开玩笑了！这可比求爱失败还令人无法接受。

　　嘴唇与嘴唇的触碰，身体热度直线上升，心脏急剧跳动以至于头脑昏沉，另一人炙热的气息散开在他鼻尖，呼吸交缠在一起的那刻，艾斯握住那腕关节的手掌带动着整个小臂都在抖，脸上一阵燥热。

　　被绷带缠绕的胸腹上，隐约可见浅麦色的皮肤，因近日修养的不错，整体看起来劲瘦有力。黑发青年将腰身往前贴，耳尖红的滴血，呼吸声微不可闻…他的手沿着对方结实精壮的小臂、大臂抚摸上移，直至攀住对方的肩膀，这没有丝毫停滞的动作，让本就震惊的费尔一时更是无法反应。艾斯没有踌躇，略显生涩地伸出舌尖，颤颤巍巍地舔了一口对方唇瓣，尚觉不足，又舔了一口。

　　其实在被靠近的一瞬，费尔就察觉到了不对，他本想即刻站起避开，却被一道莽力猝不及防扯向前方。

　　“！！”

　　慢了半拍的结局就是被人直冲冲地撞上，瞳孔猛烈一缩，唇上传来陌生的温度，那润热柔软磨昵着自己，使他脑内一片空白，四肢僵直宛如陷入了死机状态，直到刺痛传来，艾斯不满地咬了咬他的唇，意图明显地希望撬开后往里进一步探索时才骤然回魂。

　　费尔扣住对方脖子往后送去，转过身喘息，他被惊的连嘴角都在抽搐，想也不想就张口道：“你，你？！”该说什么，怎么说，他陷入思维的混沌，喉结上下滚动用力吞咽了几番，却依旧吐不出完整的语句，为什么会亲上来？费尔不敢置信地抬起手却在半空停下，整个人如石化一般，木然地想着刚才的吻…为什么没躲开，离谱，简直荒谬的出奇！

　　“嗯唔，”自己小声的痛哼让对方不由自主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艾斯撇开脸，大口呼气，却并未阻止男人的动作，他有些发怔，倒不是后悔刚才的行为，只是在犹疑接下来要说的话。

　　“！”

　　皮肤相触的温热感滚烫异常，费尔恍然回神，他急促地松开手，眼里波动剧烈，站起后转头就走，脚步凌乱，却在门前危危顿住，暴躁地回过身快步上前，“艾斯！！该死的。”

　　被推开是预料之中，青年正握着拳用手背擦自己嘴唇，可男人喊着自己名字不受控制地爆了句粗，实属他意料之外。懵了懵，艾斯不可思议地咂舌叹到：“你，你对刚接完吻的人就是这么一句话？”

　　倒吸一口凉气，费尔试图让自己冷静，“我对强吻自己的人能有什么好话？不对，你到底为什么会亲上来！”

　　“……”

　　表情认真，盯着人沉默地看了半晌，有着雀斑的黑发青年忽然出声：“当我老爹还是算了吧费尔南多，”他抗拒十足，“那样很奇怪，毕竟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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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斯巴克·贾巴，官方设定中奥尔·杰克斯森号上的航海士，原作中罗杰海贼团的第三号人物。
被绑上船的博恩先生着实替他先一步承受了太多，据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冥王所述，海上天威在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就差两眼含泪求着人上船。
*波特卡斯·D·艾斯，原名哥尔·D·艾斯，海贼王罗杰的遗腹子，直球选手，就算弯了本性依旧是主动(大写加粗)的直男。
*博恩·S·费尔南多，原名可能是费尔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