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流水》二巾

4、开学

　　随着队伍缓慢前进的程澄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别扭，具体哪里别扭也说不上，从一开始的气急败坏，到被一大男人叫了一声后，自己竟然有点害羞的惺惺作态感到自我嫌弃，
　　“我可是个已经半脚踏入社会的马上成年了的大老爷们儿”，
　　边想着边捡起落在心里的鸡皮疙瘩，活动活动面部肌肉，转头对还在帐篷下等着的胡沂南扯了一个自我感觉最阳光帅气的微笑。
　　胡沂南可能是被他傻到了，前一秒还和押送囚犯的官爷一样盯着他，突然偏了一下头，开始认真研究起旁边的楼群，
　　程澄用余光瞟到某位官爷一直在盯着迎新点对面的楼群，觉得今天别扭的可能不止他一个人，迎新点正对的是男生宿舍一号楼，是真没什么设计感可言，而且恰好是阳台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T恤、背心、运动裤和……内裤……
　　“嗨，同学，麻烦出示一下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哈”，
　　学院报道处的迎新志愿者打断了程澄的飘到宿舍楼的思绪，
　　“哦，好”，程澄在提前从包里拿出来的装好各种材料的文件袋中挑出了录取通知书和身份证，交给对面的学姐，
　　“程澄？名字真好听，想加入学生会吗？关注一下我们学生会的体育部呀！”
　　接材料的学姐梳着蘑菇头，圆圆的脸盘，边核对信息边开始推销学生会的各种好处，
　　“新生刚入学，融入新环境最快速的方法就是，加入学生会！而且我们学院的学生会都是本院的学长学姐，可以提供从学业到生活的全方面攻略服务。同时，学生会也是认识新朋友，脱单的超好平台哦~”
　　程澄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队伍挪的这么满了，这全套话术起码能录完三个学生的信息，
　　“严冉，你别在这忽悠了，我们后面流程的都没人了！”
　　相隔一个桌子的男生朝这边喊话，
　　“切~就怕我抢人呗，前面那些也没见你们这么积极。”
　　严冉小声嘀咕着，磨磨蹭蹭地把程澄的身份证还给他，还不忘初心，
　　“一定要报名体育部哦！”
　　程澄被这位唠叨学姐逗笑了，
　　“好的，谢谢学姐！”
　　接着往前走了一步，继续下面流程，领学生卡，签入学承诺书，几项下来，程澄手里的文件袋换成了学院的口袋，里面装满了一堆新生材料还有院服。
　　“程澄，你的宿舍是6栋307，在侧门进门左手边的第二栋，你们宿舍有人过办理入住了，空调遥控器已经被领走了，这是钥匙，如果不知道怎么走可以跟着前面那位穿黑T恤的帅学长哈。”
　　相比前面的严冉，这位学姐十分文静且正经，找到对应宿舍的钥匙递给程澄后就继续办理下一位同学的入住了。
　　程澄看到胡沂南还在研究旁边宿舍建筑及内部服装搭配，准备去把这位爷拉回现实世界，
　　“同学，同学，来这里，合影留念哈”，
　　程澄被刚刚那位文静学姐说的黑T学长叫住，拉到迎新帐篷旁边的宣传板前面，空着的手里被塞了一个涂的花里胡哨的小白板，
　　“来，举着这个小牌子”，
　　黑T学长跑到宣传板对面的三脚架后，
　　“站好哈，三，二，一！”，
　　“咔嚓！”
　　至此，算是正式成为一名大学生了，程澄松了口气，习惯性地看向胡沂南刚刚一直站着的位置，
　　“诶？人呢？”
　　“找谁呢？”，胡沂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冷不丁的出声吓的程澄一哆嗦，
　　“哈哈，胆子还这么小啊。”
　　胡沂南话里话外明示暗示他对小时候事情的超强记忆力让程澄有些不自在，就好像跑了十多年固定线路的司机，某天突然调整几个站点的位置，总会有些不适应的感觉。
　　“呦，南哥，今儿怎么有空来这边视察呀？”
　　黑T学长从镜头后钻出来，很自然地和胡沂南击了一下掌，
　　“晚上来一局？”，
　　“今儿没空，陪小橙……我弟报道。”
　　胡沂南偏头冲程澄笑了一下，介绍道，
　　“这是宋宇皓，你们院的学长，和我一级，校篮球队队长。”
　　黑T学长搂过程澄的肩膀，
　　“程澄？是不是，南哥的弟弟就是我弟弟，以后有问题随时找我，来，加个微信？”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当事人程澄同学只好拿出手机，
　　“我扫你吧”，宋宇皓正努力戳出自己的二维码，
　　“留个电话得了，找你还用得着微信联系？在球场一蹲就能找到你。”
　　程澄手机还没对准二维码就被胡沂南用两根手指夹走了，
　　“嘿？你这人，加个微信又不是抢你弟弟。”宋宇皓顺势准备把手机抢过来，
　　“抢倒是不怕，就怕你转头把我弟的微信五块钱俩给卖了。”
　　胡沂南举起拿着程澄手机的手，宋宇皓身高虽比他只差了肉眼不太可见的一点点，也愣是没够到。
　　“还记仇呢？去年咱不都一球泯恩仇了嘛~”
　　自知自己前科累累的宋宇皓不好意思地说道，佯装害羞状地用肩旁顶了一下胡沂南，
　　“南哥大人大量，你看现在我们这边是不是都没小姑娘和小伙子骚扰您了。自家弟弟，我哪能卖他呢~”
　　胡沂南和宋宇皓是在两校的新生友谊篮球赛上认识的，虽说是友谊赛，但当年都是刚刚切换大学生身份的毛头小孔雀，恨不得进一个球开一次屏，
　　那场激烈的拼杀的最后三秒，混合着男孩子们不管喜悦或者懊丧的统一叫骂和现场观众们万语千言汇聚成一连串“啊啊啊”的叫喊声中，胡沂南凭借一个空投三分将比分追回，一分险胜。
　　旗鼓相当的球友可遇不可求，宋宇皓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在赛后屁颠屁颠地去要了胡沂南的联系方式，这一幕被现场眼尖的观众看到了，随后的一学期，宋宇皓上课被扔纸条，吃饭被人搭讪，打球被人围堵，就连蹲坑时，隔壁偶尔都会敲敲门板，咨询的主题非常一致——“隔壁学校那帅哥的联系方式给一个呗”，
　　一开始，宋同学还义正言辞地以“不得随意泄露他人隐私”为理由一一拒绝，后来有次聚会喝大了，同桌的小姑娘以手机没电为借口骗走了宋宇皓的手机，毫不犹豫地把胡沂南的微信推给自己，不过这小姑娘还算有良心，转了五块钱的红包作为答谢。
　　宋宇皓第二天迷迷糊糊起来，看到前天晚上的乌龙交易顿时清醒，斟酌再三，给胡沂南转了十块红包，多出的五块当作精神补偿。
　　互联网时代信息共享的速度就是快，胡沂南还没反应过来是哪一出幺蛾子的时候微信就炸了，最后还是宋宇皓以连续一个月晚饭为诚意打动了胡大爷，另一方面师大的迷弟迷妹们发现微信要到了也没能通过好友申请，但这位隔壁的帅哥经常来这边打球吃饭，能见到真人谁还寄情于网络，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刚入学的新生，特别是像程澄这样从外地过来的，来到一个全新的城市，全新的环境，能有学长学姐的关照和帮助，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一些过来人的经验分享，肯定是好事。
　　虽然胡沂南的学校就在对面，但毕竟也是两个行政主体，有什么紧急事情在学校里最好也能有人照应着。
　　况且，人家的手机，他攥的这么紧干嘛。
　　“谁是你家弟弟？”胡沂南嘴上这么说，还是落下手，把手机放到程澄手心里，指尖轻触到程澄温热的掌心，利落地收回手，没人看见，在口袋里的手指微微蜷起。
　　还未从第二生命突然被抽走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的程澄看着掌中还带着余温的手机，稍恍惚下便平复了神色，
　　“学长，皓哥，我扫您哈……”
　　“来来来”
　　宋宇皓奉上手机，用手圈挡住以防反光。
　　“Ok，通过验证……橙子？”
　　程澄的微信名和头像都是橙子，好认又好记。通过后宋宇皓把他的手机号也发过来了。
　　“我手机号，有急事随时联系我”
　　宋宇皓俨然把程澄当成自己弟弟，拍拍程澄肩膀，顺手刚想搂过来的时候，在旁边当了好一阵NPC的胡沂南已经把手搭在被拍的那个肩膀上。
　　“那行，走吧，我带他去宿舍办入住，开学后约！”
　　“啊……行行，快去吧”，宋宇皓收回手，摆弄了一下头发，看着胡沂南搂着程澄走远的背影，“这老哥今天撞了什么邪吗？感觉怪怪的。”
　　也没做多想，转身投入迎新事业中，给下一位新生拍入学纪念照。
　　走了两步，胡沂南搭在程澄肩上的手就放下来了，毕竟虽然是金秋九月，但太阳还是蛮大的，再加上一早上都在排队办手续，胡沂南已经感觉到程澄背上渗出的细密汗液。
　　因为是少数群体，师大的男生宿舍一共就十层，一层50多个房间，两个大门，各有三台电梯。今天因为新生入学，电梯也忙碌起来，承载着来着五湖四海的行李和新面孔上上下下。
　　“走楼梯？”
　　胡沂南看着电梯口密密麻麻的人，“六楼，体力还行吧？”
　　“嗯，走楼梯吧”，毕竟看这架势，爬楼梯估计比电梯快得多。
　　进了宿舍，刘女士刚把床铺好，正顺着梯子下来，
　　“慢点儿，慢点儿”，老程在下面准备接着。
　　“爸，妈，辛苦了！”程澄把入学材料放在桌子上。四人寝，上床下桌，还有一个独立卫浴，他的床位在靠近阳台的里侧。宿舍里除了他家的两位，还有一位室友和他妈妈也在整理行李，看床铺状态，程澄应该是第三个来的。
　　“我自己来吧！”程澄扶着刘女士下最后一个台阶。
　　“没事儿，不累。”刘女士捋了捋头发，“你们这宿舍环境还不错的，床给先给你铺好，其他的你自己慢慢收拾吧。沂南跟着跑一早上累了吧，快坐下来歇歇。”刘女士拉开程澄位置的椅子，
　　“阿姨，我不累的，您先坐。”胡沂南没进宿舍，靠在门口，“我在这吹吹过堂风，凉快。”
　　“那咱们先吃饭去？”老程手里还拿着刚洗好的擦桌布，
　　“来，澄澄，认识下，这是你室友，丁凯，来自江苏的”，老程介绍道，“这是小凯的妈妈”
　　“嗨，阿姨好，我是程澄”，程澄和丁凯握了下手，“以后多多关照”
　　“相互的，我是丁凯”，丁凯看起来是个温和性子，比程澄稍矮了一点点，带着金框眼镜，偏瘦，“咱俩是对床，和你挨着的是纪浩天，山东人，来的最早，陪他爸妈在校园里逛逛，第四位还没来呢”，丁凯说起话来也不紧不慢。
　　“好的，那我先和我爸妈，还有我哥出去吃饭，回来聊。”
　　胡沂南带老程一家去了学校东门对面的烤鸭店，是比较传统的老酒店，临近饭点，大厅人有些多，四个人点了一份烤鸭，加几个小菜，没聊太多家长里短，无非就是问问胡沂南在这边呆的怎么样，以后打算留在北京吗之类的。
　　“嗯，目前是打算毕业之后能留在北京，机会比较多，离家也近。”
　　吃完饭后，程爸程妈提议在学校里四处逛逛，胡沂南下午也没什么事情，就一起陪着走一走。
　　从东门，有一条笔直的通路直达西门，两旁种有梧桐树，正午的阳光从错落的树叶间倾洒下来，落在两个小伙子的发梢上，肩膀上。刘女士和老程挽着手在后面走着，
　　“等一下”，程妈停下来，拿出手机，对着前方两个在他们眼里还充满少年气的背影拍了一张，
　　“咔嚓！”
　　年轻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