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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不要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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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齐然的身体很滚烫,靠近沈筝的时候,她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又被谢齐然拉着到了窗边。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谢齐然已经挥手推开了木窗。
清风徐来,沈筝这才意识到谢齐然要做些什么,她一把勾住他的腰带,拼了命将他向回拽去。
“你疯了吗?!”沈筝吓到嗓音都有些变调,指尖也忍不住有些发颤。
可面前这个罪魁祸首只是眨了眨眼,然后晃了晃脑袋,顺着沈筝的力道向后退了一步,面不改色道:“我的轻功是最好的。”
“好,好,最好的。”沈筝随口哄道,连窗户也来不及关,随手一掩,拎着他回到了塌前。
谢齐然坐下后,直愣愣地看着沈筝,无论沈筝怎么问他,他却不再说话,轻轻抿着唇,抬着头看她,眼神清澈,却带了浓重的迷醉神色。
“唉,”沈筝长叹口气,略显无奈地问道,“你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明明身上没什么酒味,却醉成这样。”
说罢,她从桌上的茶壶中倒了杯水,待她意识到这褐色的“茶水”是醒酒汤时,秀眉紧了紧,把茶杯递给了谢齐然:“往日家宴的时候,从未见齐王醉过,今日备了醒酒汤,怎么还成了这个样子。”
她用眼神示意谢齐然接过杯子,但很快沈筝就意识到这个法子是没用的。这位王爷醉起来根本听不进任何话,一个人不言不语坐着发呆。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沈筝看着谢齐然深邃的眼眸,突然心底一动。
她把杯子递到了他的嘴边,语气有些严厉,命令道:“喝完。”
谢齐然迟疑了片刻,垂下眼,弯了脖子乖乖地去喝了。
沈筝心底窃喜,慢慢举高杯子,待将一杯醒酒茶尽数喂完后,悄悄松了口气。
她上一世托人暗中查探过谢齐然,其中她最为关心的,就是谢齐然的武功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北梁不尚武,皇室子弟有习武的,但却只是摆摆样子,学的净是些中看不中的花拳绣腿,而那日谢齐然救她时用的招式不知道比她在皇宫中见过的高上多少。
费力打听了许久,她才最终得知,谢齐然在新帝登基后,便远行至南临,在南临山修习了五年有余,然后被召回京城,封王加官,做了个高枕无忧的闲散王爷。
想起来谢齐然嘴里嘟囔的师父师兄,沈筝这才回忆起这段往事。五年的时光便能让他获得如此高的功力,除了谢齐然异于常人的天赋,恐怕还得要一个正颜厉色的授业恩师。
所以她便佯装严厉地试探了他,没想到还真奏了效。
她默默坐在谢齐然身旁,等着他醒酒,偌大的阁楼里只有他们两人,被轻掩着的窗投进了将要西斜的夕阳余晖,静谧却又温暖。
沈筝平视着前方,思考着方才王決和谢齐然的对话,时而偏过头看看身旁的人。她实在是有太多问题想要问他,除此之外,今日在县令府擅作主张要的人,也要知会他一声。
可她越是焦急,身旁的人越是安静,和方才未曾饮过解酒茶一般。沈筝不解,却也没什么好法子,就要再倒过一杯解酒茶时,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沈筝动作一顿,回头看过去。
不是旁人,正是那白衣长衫的男子,雁风楼神出鬼没的张老板。
张彦峯本来是想和谢齐然算算使唤他的账,他堂堂雁风楼的老板,给他亲自寻药、守门也就罢了,送客陪笑又算怎么回事。何况,张彦峯一甩折扇,他还是这臭小子的师兄!
他拜入师门时发过誓要尊师敬长的师兄!
可眼下沈筝在,张彦峯也不好发作,木着脸瞧了谢齐然一眼,却发现对方愣愣的,一幅喝醉了的样子。他许多年没见过谢齐然醉酒的样子了,他先是一愣,刚要笑出声,就又停住,眯着眼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色。
他今日并未给谢齐然备多少酒,哪怕全都被他喝完,也断不可能让他醉成这样。要知道,他当年为了灌醉谢齐然,偷了数十坛师父地窖里的陈年好酒。
张彦峯正色拽过谢齐然的手腕,仔细号了片刻,却没觉出任何异常。
沈筝昨日听谢齐然说张老板是他的好友,此时又如此紧张他,便主动说道:“张老板,方才多有冒犯,王爷这是怎么了?我方才喂了杯解酒茶,却好像没什么作用。”
张彦峯此时也很糊涂,他前些日子还见过谢齐然在酒楼喝酒,这短短几个月,竟能让他的酒量退到如此?他朝沈筝微微颔首,道:“沈姑娘客气了,王爷近日是否受过伤?可是涂过一种褐色的药膏?”
“是,昨晚该是涂了您给他那一罐药膏。”沈筝昨日特意交待了沉晔给谢齐然上药,此刻也突然明白过来,问道,“那药里可是加了有和这酒相克的药材?”
“那倒也没有,”张彦峯皱着眉头道,“不过活血化瘀的几味药确是会让人醉得更容易些。”
以谢齐然的身手,受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张彦峯弯下身,提过茶壶倒了杯解酒茶,却刚好看到了摆在茶壶边的一盘姜糖。
看来他这个师弟还是动了心思,有备而来的,张彦峯抓了三四块姜糖化入杯中,交给沈筝:“他不吃姜,这个醒酒最有效。”
化了姜糖的解酒茶味道刺鼻,沈筝犹疑地按照方才的法子喂了进去,惊讶地发现谢齐然听话地喝下后,忍住了几次想要吐出来的冲动,眼神却渐渐变得清明。
“怎么受的伤?”张彦峯见谢齐然清醒过来,居高临下地发问道,“你最好如实交代,师父教的武功,向来是以守为攻。伤人是次要的,自保才是扇法的精髓。”
谢齐然甫一清醒,还没缓过气来,就被张彦峯如此正经地盘问,气势却不见弱:“张老板,这些话,你是以什么身份问的?”
“当然是你的师兄!”张彦峯气结,语气也不善。
“师兄?”谢齐然默默念着这两个字,“你离开师门的时候,可是对我说,以后相见,不可再称兄道弟。”
这话确是没错,当年张彦峯下山的时候,是说过这样的话。
想来当年赌气下山,确实是他的错。张彦峯理亏,只好退了一步:“王爷,方才是在下言语不当,不过看在我今天陪您演了这么一出好戏的份上,行行好,别翻旧账了。”
谢齐然嗯了一声,指了指门,对张彦峯道:“不过我们的约定是守一整天的门,现在天还是亮的,张老板请继续吧。”
张彦峯被谢齐然软硬不吃,公事公办的态度搞得不明所以,他忍住了上去敲他脑袋的冲动,磨了磨后牙,指了指谢齐然,却一句话未能说出口,只好一甩袖子,出了阁楼。
沈筝本来兴致勃勃地看热闹,可她却从谢齐然言语间感到了半分怒意,想起来自己在县令府让叶县令送女儿入府的事,心里开始敲了鼓。
她见谢齐然还盯着张彦峯远去的背影看着出神,只好故意晃了晃头上的步摇,发出点动静引起他的注意。
清脆的声音确实让谢齐然回过神,他低头敛了情绪,再抬头看向沈筝的时候,眼中的戾气全然不见:“阿筝,王決的事做的很好。”
“同你先前预料的结果一样。”沈筝点点头,也没有了刚才想要邀功的兴奋感,反而欲言又止,脸上带了几分为难的神色。
谢齐然看到了。
“叶姑娘的事,有侍卫来报过,”他似是被刚刚的姜糖熏到,侧头咳了两声,缓了片刻才道,“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让叶姑娘受了伤,你想怎么处理,我都没有意见。”
“不过,江俞的事,我来解决。”
就算是说这样的话,谢齐然的声线还是暖的,只有念到江俞人名的时候,才略显凌冽。
“好。”沈筝点点头。
她并不在意江俞的事,解决了敛秋的事情,她现在想的全然是计划中的细节。
王決的身份,她仔细回想过,实在是没有任何印象,不过看样子,谢齐然对此人颇为了解,很有可能在上一世就打过交道。疑惑重重的她,实在忍不住想谢齐然发问。
“王決......”沈筝说。
“饿了吗?”谢齐然也同时开口。
这个对话,实在是有些颠倒。
谢齐然略显无奈地笑了笑,说道:“现在在外面,人多口杂,这些事回去再谈。”
这话突然点醒沈筝,她今日一直绷着弦,一刻未松过。见了谢齐然果然还是没忍住,放松下来后,便有些忘记了现在的处境。她歉意地笑了笑,道:“那我饿了,点些菜吧。”
“好,我让人沉晔安排。”
“别别别,”沈筝拦住了谢齐然要发信号唤人的手,“别麻烦他了,我去找张老板少点些菜,再像昨日一样浪费就不好了。”
“好啊,”谢齐然拍了拍手,身子向后仰了仰,眯眼看着她,“王妃越来越贤惠了,持家有道。”
“不想让我灌你红糖姜茶就老实点。”沈筝也眯着眼警告道。
“我很老实的。”谢齐然尴尬地偏过头咳了一声,随后坐正身子盯着沈筝一本正经道,“我是不喜欢吃甜的。”
沈筝不知为何,分明上一世对于谢齐然耍无赖的行径极度厌恶,可眼下这句话却让她本是平直的眼角打了个弯。
她凑近谢齐然,闭眼想了想,继而笑着问道:“那要喝姜撞奶吗?”
沈筝毫无征兆地向他靠过来,谢齐然一瞬间怔住。他闻到了她身上带过来的白茶茉莉香,他看到了她红色衣领下雪白的脖颈,又听到了她带着笑意翘着尾音的问话。
明明重来一世,他的心智长了十年,但此刻却好像真的变成了刚刚下山的懵懂少年。
纵是对生姜深恶痛极,他却鬼使神差般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