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斋》茶漫歌

2、第二章

　　医馆赵家赵桃思是出了名的人美心善，而镖局季家季凡则是众人皆知的侠肝义胆。二人一同长大颇为亲厚，私下里也有人称他们是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这日，赵怀生醉酒回家，朦胧间将桃思扯到书房里，笑眯眯的说：“我儿如今大了，也到了许人家的时候了。”
　　“爹！”桃思红着脸嗔道，忙不迭的将茶送到父亲手中打断他的话。赵怀生抿了口茶，舒服的眯着眼，差点就要睡着了，却又突然醒了醒神，问到：“桃桃，你莫羞，告诉爹你喜欢什么样的，爹替你物色着，虽你娘去的早，但你的婚事有爹在，绝不会让你委屈了。”
　　赵桃思听着这话微红了眼眶，她这辈子最羡慕的就是爹和娘的感情。
　　赵怀生并非是家传医术，而是寒门秀才半路出家，恰巧他在医道上颇有天赋，又逢机缘为镖局季家大掌柜缓解了痹痛，季家因此看中赵怀生，而他也因此日渐声名鹊起。而在他学业未成之时，却是太微湖畔赵塘村的泥腿子。
　　赵怀生娶亲不过两年便接连丧父丧母，家中又一向贫寒，他便也顾不上读书人的矜贵，下地侍弄庄家了。自有多事的人在村里传起了闲话，说赵怀生的妻子刘氏命硬，克死了公婆，又克的相公屡试不中，成了头一个回家种地的秀才爷。又有传言说刘氏进门两年未有身孕，怕是也克着了赵怀生的子嗣。
　　终于在第四年的时候，刘氏怀了孩子，却因怀在冬日里，刘氏给丈夫洗衣做饭碰了凉水，胎象不稳，生产时又遇难产伤了身子，难再有孕，而生出来又是个闺女，村里人便认定是她克了赵怀生的子嗣。刘氏也因此自责身体每况愈下。赵怀生为了给妻子调理身体，便寻了医书自学起来。没想到赵怀生天赋极佳，白日劳作晚间翻书，不过三年，刘氏的病竟真的被调理好了大半。
　　村人得知此事，家里有个小病小痛的便都来请赵怀生看一眼，受了好处，村里的闲话也渐渐少了。可事情坏在了一个新媳妇身上，这新媳妇也是进门两年未有身孕，婆婆日日指着她骂，话里话外说她跟刘氏一样是个会克了公婆相公的不详之人。新媳妇在家里受了气，便在刘氏给相公送饭路上刺她几句便罢，一日这新媳妇却是忽的不依不饶，竟推搡起来，刘氏卧病多年，力气不比健壮农妇，竟被推入水中，待被村里人救起来的时候，已然去了半条命，后虽有赵怀生尽力调养，却最终香消玉殒。赵怀生欲往官服寻一个公道，却被族长拦下，废了一番口舌，最终也只得了个新媳妇被休弃的结果。
　　赵怀生眼见着故人旧物伤怀不已，女儿小小年纪也整日郁郁寡欢，村里的孩子们也多不愿带她一起玩，于是索性变卖了家产，离开了赵塘村。
　　赵桃思脑海里还有一些幼时的记忆，那时母亲的身子已经被调理好了大半，白日里父亲下地干活，母亲总是算着时间做父亲爱吃的饭菜，有时农忙起来，父亲一人吃力，中午没时间回家吃饭，却也舍不得母亲下地帮忙，母亲也心疼父亲劳苦，总早早的做好了饭菜给父亲送去，逢着天热，就去井里湃了瓜果用棉裹了篮子保温送去给父亲解暑。而父亲对母亲也是极为呵护，有时父亲回家早，不论母亲在做什么，他总会夺了母亲手中的活计，又怕母亲自己歇着总会多思，就拘着母亲在身边，学起村中妇人模样跟她说家长里短的逗趣。她也犹记得七岁时母亲落水，父亲闻信急忙归家时的一身狼狈，以及母亲身去时，父亲生生吐了一口心头血。
　　“桃桃？”赵怀生叹口气：“我提你娘做什么。”
　　赵怀生眼角也红了，哽咽着道：“醉了，醉了。”踉跄着起了身往后面的塌上走去。
　　赵桃思忙扶住父亲：“爹，你不是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我想着，寻一家普通农户便好。”
　　赵怀生一愣，回神来问道：“你不中意季家小子？”
　　赵桃思也愣了，她也知道外间金童玉女的那些传言，不过她是真的没放在心上，季凡，她也只当他是哥哥的。
　　“倒不是不中意，只是，爹，他家镖局经营的甚好，却又非季伯父一人做主，只怕来日会有些纠缠。女儿不耐算计人心那些，只想过的简单些，虽无富贵，却有心顾着彼此便很好。”末了，又觑着父亲的脸色说了句：“像爹和娘一样。”
　　赵怀生似是感慨般拍了拍赵桃思：“你这般想，也好，也好。”
　　赵怀生放下了心事，便睡了过去。
　　月余便到了祭祀刘氏的日子，刘氏身去时赵怀生满心怨怼，不愿妻子再面对赵塘村若有若无的恶意，便没有将妻子葬入祖坟，而是在小山寺后面的山崖上寻了个风景秀美又僻静的地方葬了。后来赵怀生行医攒了些家财，便将妻子的灵牌供奉在小山寺中。
　　赵怀生带着赵桃思祭拜了灵牌，往后山妻子的坟墓走去。临近坟地，隐隐约约传来吱吱的声音。赵怀生示意女儿停步，上前查看一番，回来说到：“是一只狐狸，伤着了腿。狐狸是有灵性的东西，如今正倒在你娘坟前，怕是不好啊。”
　　“伤的可重？”
　　“伤口颇深，若不救治，怕是活不成的。”
　　赵桃思抬步走到坟前，那狐狸就躺在刘氏墓碑旁，见有人来便凶狠的露出了牙齿。赵桃思蹲下身来将带的水倒了一些出来，一点一点的往狐狸那里挪动：“小东西你不要怕，我不害你，我爹会医术，他能救你，你先喝点水好不好？”
　　狐狸似是听懂了，收回牙齿虚弱的垂下了头，赵桃思将水放在它旁边，但不见它有动作，便壮着胆子将手凑近了狐狸，狐狸抬了抬眼，可能是累着了，只略蹭了蹭她。赵桃思见状忙拿起水，凑近了一点一点喂着狐狸喝水。
　　不一会，赵怀生手里攥着几根草药也寻了过来。见这狐狸还算乖顺，便撕了衣摆扎紧伤口替狐狸止血，略处理了狐狸的伤便与桃思一起把狐狸抱了回去细细将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