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罗德塞塔西亚

7、第 7 章

　　“下周六我生日，请你参加，赏脸否？”
　　微信上最新的消息是这个。
　　简乔一边那干毛巾擦头发，一边调出键盘单手打字:“知——道——了。”
　　顾垣很快回了个眯着眼睛的笑脸。
　　简乔没再搭理他，退出聊天栏后顺手去翻别的消息。微信像得了麻疹，一竖排的红点密密麻麻，看着人别扭。
　　翻到最后一个，发现发信人是“徐哥”。简乔点开，见徐哥发来的消息是:“下周六我新开的酒吧开业，你应该放假吧？有空的话来浪。”
　　简乔顿了顿，心想怎么又是“下周六”？
　　徐哥当年帮过简乔不少事，现在人家刻意发了消息邀请她参加开业仪式，简乔不可能不给徐哥这个面子。但是顾垣呢？今天是他送她去的医务室，她欠他这个人情。
　　想了想，最后组织了会儿措辞，给徐哥发了条消息:“下周六早上还是下午？”
　　发完搁下手机——她没指望“日理万机”的徐哥立马给她回复——然后踩着拖鞋溜达到阳台上，摸出根烟，点燃，开始抽。
　　烟是薄荷味的女士烟，不呛，甚至还有些好闻。湿漉漉的发尾贴在脖颈上，像黏在皮肤上的胶布，一撕开又黏了回去。
　　简乔不徐不疾地抽完一根烟，然后拧开水池里的水龙头，用水把烟头浇灭后才把它扔进了垃圾桶。烟灰都被她抖落在了纸盒里，她顺手在纸盒里接了半杯水，摇了摇，把水倒进了水孔里。纸盒被她掐瘪，折痕像条屈辱的线。
　　她溜达回书桌前，打开手机，发现徐哥已经回了她消息:“怎么？晚上有事儿？”
　　简乔右眼一抽，调出键盘噼里啪啦写出一行字:“没什么，就是一个同学过生日……”打完看了看，又一一删掉，最后只留下了个“没”字。
　　没。
　　简乔像是被这个字给烫灼眼了似的，突然别开脸，眨了眨眼睛。
　　书桌旁边是玻璃门，简乔能看见玻璃上映照着的女生。不漂亮，确实不漂亮，但很执拗。
　　停顿时间太长，手机自动锁屏，屋子里唯一的光暗下去，宿舍静谧得像是没人。
　　简乔暗暗吐出口气，给徐哥回道:“是有些事，不好意思。”
　　徐哥是个聪明人，说话做事从来点到为止。他也不追问，只说:“不用来太早，中午一点才开始。”
　　“嗯，明白，徐哥。”简乔说。

　　等到了第二周周六，简乔请好假，回家待到中午，然后在水果铺里买了几斤橙子，拎着往徐哥新开的酒吧走。
　　认识徐哥那一年，简乔十五岁。隐约记得那也是个秋天，清晨的雾气很重，朦朦胧胧，正要回家的简乔忽然听到巷子里有打斗的声音。
　　简乔本来不想管，抬脚都快走出巷子了，一顿，又拎着砖头折了回去。结果误打误撞地救了徐哥，从此被徐哥记下恩情，明里暗里帮扶了四年。
　　高三的时候从徐哥那儿借了人去打架后，简乔就跟徐哥明说过人情不用再还了，够了。
　　徐哥当时就笑:“我当你是妹妹护着你，你以为我是欠债还钱，还清就滚呐？”
　　徐哥笑起来很有些江湖气，脑门儿上的疤不显狰狞，反倒为他加分。可惜简乔欣赏不来。她张口结舌一阵，最后没说话，算是把那页揭过了。
　　高三事件后，简乔选择复读，她学习成绩拔尖儿，下一届又没有孟寻那样能跟她旗鼓相当的学生，她很快又恢复成了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以及学生眼里敢怒不敢言的“眼中钉”。
　　被孤立是真的，但没人动她也是真的。
　　他们厌恶她，又惧怕她，仿佛她是脱胎于大阴鬼肆的恶鬼。
　　脱胎换骨多么难。

　　跟几个认识的人打过招呼，把拎着的橙子递给徐哥跟前的一个小弟，然后给徐哥发了个消息，说她“到了”。发完消息索性无事，简乔在酒吧附近转了几圈，仪式快开始的时候才转回去。
　　开业仪式办得很热闹，徐哥人脉广，来的人挺多，大家热烘烘一闹，掀起满地喧嚣。
　　简乔缀在人后进了酒吧，随手拿了瓶酒躲在角落里喝，目光在乌泱泱的人头里逡巡片刻，最后看见徐哥旁边站着个浓妆艳抹，染着一头紫发的姑娘。
　　姑娘似乎有些不高兴，一直撇着嘴，徐哥碍于人前，暂时没发作。但姑娘却被他这没反应的反应给弄得更生气，一跺脚，走了。徐哥张了张口，似乎是在叫她，但可惜没叫住人家。一回头，看见了这边的简乔。
　　徐哥冲简乔略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跟几个小弟交待几句，自己出去找人去了。
　　“那姑娘谁啊？脾气这么大，徐哥还惯着她？”旁边有人问。
　　“嗨，还能是谁？新欢呗。之前倒追徐哥的时候脾气倒还行，现在追到徐哥了就开始使小性子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徐哥这人心软。”说话的人是徐哥身边的一个小弟。
　　“那这新欢今儿又唱的是哪出戏？这么不给徐哥面子。”
　　“听人说是前几天那姑娘去商场买包，包就剩一个，结果被另外一个姑娘给先买走了。心里不平衡，这几天一直要徐哥带人去给她出气呢。徐哥没答应，这姑娘就开始甩脸子了。”
　　“不就是一个包嘛……”
　　“对啊，徐哥也觉得不过时一个包而已，以后还能再买，但那姑娘不答应，非说徐哥是看上那个抢她包的姑娘了，整天作天作地，跟个疯婆子似的。对了，那个抢她包的姑娘我以前还叫见过来着，叫那什么……庞什么……”理着寸头的男生皱眉想了半晌，最后一拍脑袋，说，“想起来了，那姑娘叫‘庞朵’。长得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