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罗德塞塔西亚

6、第 6 章

　　简乔是被电话吵醒的。
　　她闭着眼胡乱摸来手机，忍着头疼和胃里泛起的恶心接通电话，嘶哑着声音问:“喂？”
　　“你是感冒了？”
　　对方估计是个乌鸦嘴，话音没落，简乔就打了个喷嚏，神经被扯得疼，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坏了的电视机。
　　简乔不耐烦地问:“你谁？不说我挂了。”
　　“都生病了还动这么大气，不怕病情加重啊？”那人先回了句嘴，然后才说，“我，顾垣。”
　　简乔当机立断挂了电话。
　　她几乎怀疑顾垣有病。
　　她跟他很熟吗？
　　挂完电话过了几秒，铃声又在简乔炸了起来，活体炸·弹似的。
　　电话不眠不休响了快半分钟，终于把简乔惹炸了，她从床上弹起来，提起手机就要往地上摔过去，好在最后终于想起手机是刚买的，自己摔不起，于是强压下那股戾气，把顾垣的手机号拖进了黑名单。
　　再一看手机，七点三十一。
　　她八点半要去餐厅上班，时间耽搁不起。于是顺便起了个床，洗漱完从抽屉里拿出两包感冒灵，兑着凉水喝了。
　　快入秋了，去阳台洗衣服的时候被凉凉的晨风一吹，顿时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感冒药药效激得她发热，晨风又把她吹得发起抖来，最后头重脚轻，晕晕沉沉地进了房间，两腿忽地一软，整个人一晃，额头正好磕在桌沿上，撞出了个包。
　　人生病的时候总是格外软弱，但简乔不是。她撑着沉重的头，摸来手机打给了主管刘海，绷着牙请了个病假。刘海为人斤斤计较，也不懂“怜香惜玉”这个道理，听了简乔说要请假，装模作样地犹豫了片刻才勉强答应，临挂电话前还含蓄地补了句:“今天人挺多的……”
　　简乔没吭声。刘海讨了个没趣儿，终于利索地挂了电话。
　　简乔全身酸痛，支着劲儿才挪回床上，一边拉来被子蒙着脑袋，一边想自己应该是昨天晚上睡觉着了凉。
　　半梦半醒地睡了一觉，再醒来时自己却躺在医务室病床上。
　　简乔脑袋空白地扫视一圈，目光最后停在了左手上的针头上。呆愣着看了一会儿，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人送到医务室了。
　　这时，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走了进来，看了简乔一眼，说:“醒啦？”也不等简乔回答，她又继续说，“高烧四十度，要不是被人发现，脑子估计都要烧坏了。”说完她伸手在简乔额上探了探，探完点点头，说，“还行，温基本降下来了。”
　　简乔张了张口，正要问些什么，女医生却忽地回头冲门外说:“行了，进来吧。这姑娘已经醒了。”
　　话音刚落，简乔就看见了顾垣。
　　浆糊似的脑袋倏地搅和成一团，简乔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眼里总是挥之不去的戾气和凛冽这时似乎被病毒给打散了，内里的澄明剥落出来，像淋了水的礁石。
　　顾垣冲她一笑，然后向女医生彬彬有礼地道谢:“麻烦李医生了。”
　　李医生笑着摆了摆手:“这有什么麻烦的，职责所在嘛。那行，这姑娘也行了，你在屋里看着，我先回办公室了，她点滴打完了叫我，我来拔针头。”
　　顾垣乖顺点头，一看就是个好好学生。
　　李医生又笑着看了眼简乔:“这姑娘真好运气，居然能找着这么好的男朋友。”
　　简乔一愣，想出言解释，但喉咙却像被涂了胶水，声音堵在一起，发不出来。
　　顾垣唇角勾出个转瞬即逝的坏笑，对李医生假模假样地说:“其实是我好运气，才找到了这么好的姑娘。”
　　李医生也年轻过，听完顾垣的话，了然一笑，不好意思再在这儿当电灯泡，于是推开门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顾垣和简乔两个人。
　　静默了片刻后，简乔开了口:“你怎么进的女生宿舍？”
　　顾垣失笑，没想到简乔醒来后第一个问的问题居然是这个。他走到病床旁边，拉来把蓝色塑料椅，坐下后答:“我没进去，是你舍友发现你发高烧，叫了几个人把你扶到门口的。我正好看见，就顺便搭了把手。”顿了顿，他看着简乔，笑说，“我刚才那句话是说笑的，你可别太当真。”
　　“知道。”简乔吁出口气，说，“你这种男生，真心藏得比海都深，我才不会当真。”
　　顾垣好奇:“我这种男生？哪种？”
　　简乔眯了眯眼，说:“你这种不会把别人的真心当真，也不会把真心给别人的男生。”
　　顾垣顿了一秒，无奈说:“我很好奇我是怎么给你留下这么个印象的。”
　　简乔嗤笑一声，偏头问他:“你喜欢过人吗？谈过恋爱吗？”
　　“喜欢过。至于恋爱嘛……”顾垣往椅背上一靠，又半真半假地笑起来，“……我这不是在等你呢吗？”
　　简乔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话又给弄得懵了圈。顾垣情话水平如何先不论，但是这输出频率就让简乔觉得咋舌。
　　敢情就是个情话输出机，还是不用投币的那种。
　　顾垣张了张口:“你……”
　　“不用强调了，”简乔打断他，然后头往枕头那边一转，语气散漫，“我知道。放心吧，我不会把这句话当真的。”
　　说完她扭过头去看窗外。
　　时令已是初秋，有些花已经没精打采地耷拉起来，落叶树到了时候便开始簌簌地落起了叶。微风一托，落叶便在空中旋起舞来。仿佛一曲终了，舞台上落下的帷幕，带着些说不出来的悲凉。
　　也不知隔了多久，旁边的顾垣忽然说:“我刚才只是想问你渴不渴。”
　　简乔没回头，只是懒懒地敷衍了声“噢”。
　　她当时没听出顾垣的潜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