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不忧伤》不爱吃干饭

17、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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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乌云密布，灰暗如水墨般浅的浅，深的深。真不是个好天气，沉闷，压抑，铺天盖地……

　　林萱草抱着一袋子面包，泡面、零食坐在公园湖边木椅上发呆。洁白的长裙泛着淡淡的黄，单薄的灰色外套笼住她瘦弱的身躯，苍白的脚上穿着双黑色拖鞋。

　　父母离婚后，林秋找了新的女人，她还怀着孩子。后妈怕她发疯伤到小孩，林萱草也不想待在那个家，就搬了出来，林秋会给她生活费。

　　入秋的天气，凉进了骨子里。秋风卷起林萱草空荡荡的裙摆，细小如正常成人手臂的小腿便是整个身体的支撑。

　　枯黄的柳叶飘飘荡荡，落在湖面上，轻轻惊起一点点波纹。已经入秋了，明明上一次出来还艳阳高照，空气都带着一股热浪。

　　距离那件事已经两年了，却像是昨日发生的一样。同样是落叶飘零的秋天……林萱草呆滞的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绪，内心的黑暗却快要将她吞没。

　　想要尖叫，想要摔东西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林萱草痛苦的弯腰抱住腿上的袋子，发出清脆的声音，黑溜溜的脑袋埋在口袋里，全身不可遏制的颤抖着。

　　回去，快回去。理智催促着，身体却不为所动。若是在湖边发病，会吓着旁人吧!他们就会知道她不正常，看她的眼神也会重新带有色彩。想到这林萱草莫名惊慌，死死咬住嘴唇以免失控尖叫。

　　不过林萱草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今日天气不好，湖边的人寥寥无几，没有人注意到林萱草。就算注意到了，也只是草草一眼。

　　灰沉沉的天空下，卷缩在木椅的人，随风摇摆的枝叶，静谧幽深的湖水。合在一起组成的一副画面，充满了低落忧郁的色彩。

　　一个人影闯进了这幅画面，朝木椅上的人儿跑着。

　　多少次的梦回，崩溃边缘，吞噬她的黑洞纠缠上来，林萱草深处的求救微乎其微。一如现在，无助痛苦，谁来救救她……

　　“萱草。”

　　谁的声音，好熟悉 。

　　“萱草，萱草……”

　　林萱草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后背环上有力的双手，耳边谁在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是谁？林萱草缓慢的抬头推开肩上的人，令当初自己沉迷的眉眼，原本利落的短发蓄长了一些，到耳朵下面，虽然戴着口罩，但林萱草还是认出来了。

　　张家语，变化不大，哪怕蹲在林萱草面前，身躯依然高大。英气的眉眼之间多了些沉稳和忧愁。

　　林萱草空洞的眼睛渐渐回神，悲伤化作泪水倾泻而下，一边抓住张家语的衣服一边拍打她的手臂质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说谎？为什么不敢承认？为什么不相信她？

　　张家语红了眼眶，重新抱住林萱草，任由她拍打，低声抽泣道：“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当初太懦弱，对不起……”

　　若不是她的否认，萱草不会想不开。这是张家语这两年想的最多的一句话，愧疚，自责，她真的受够了……此时再多的对不起也无法弥补。

　　5
　　没有萱草的消息，也不知道她的情况。像梦一样，以前的一切仿佛幻影，海市蜃楼，到达了，才发现只是虚空，现在才是事实。朱红色的大门永远挂上了沉重的锁，邻居说搬走了……

　　林家搬走三个月后，张家语在日记中写着。如今，她才意识到，她与萱草已经没有交集，彻彻底底的失去了联系。

　　落日的身影将张家语的影子拉的斜长，木门再也没有打开过，冰冷的铁链封锁了一切，台阶上的灰尘铺了一层又一层。张家语环顾四周，不远处的麻将馆热闹非凡，麻将搅在一起的响声不觉于耳。

　　她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萱草还活着。巷子里的人说：“我活这么久没有见过自杀的人，床上的血啊都淌下来了。你说人那么小，血还挺多。又送医院又转院，既然还给救回来了。”

　　床上的血啊都淌下来了……听到这句话时，张家语内心一阵阵的抽痛。回想学校萱草最后看她的眼神，她早该发现。是她造成了萱草的自杀，为什么当时要逃避？要害怕？要退缩？原来她也是这样一个怯懦的人，畏惧人言。

　　左脸的伤口结痂，脱落，形成一条丑陋的疤痕，摸上去，凹凸不平，伤口愈合，口罩却再也没有离开她的脸。而口罩不仅挡住了她的脸，也掩盖了她的勇敢。

　　张家语在镇上找了一份工作，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奶奶。遇上惹是生非的客人，她也只是一旁看着，过的十分低调。忙碌之中她的情绪才不会泛滥。

　　闲暇之时，显然就没用了。习惯性的出去走走，自行车自那次撞坏，便再也没有骑过。宽敞的大街她已经不走了，窄小的巷口进去脚下是灰黑的石砖。向前走几百米到转弯处，过去十米就是萱草的家。

　　会不会有次，门打开了，萱草就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她从门口远远的望一眼，如此就好。无数次的失望，这个念头在快到达萱草家门口时还是会盘踞她的内心。

　　锁还挂着，甚至连角度，挂着的位置都没有变。

　　大街小巷，浅浅河流，是她们留下的身影……

　　没有过年，校外的朝龙寺格外安静。平常寺庙不对外开放，张家语站在寺庙下方，十分渺小。

　　张家语驻足，望着寺庙里的佛，熟练的点了一根烟，从不会到离不开，也只是几个月而已。

　　烟雾弥漫，深邃的眼中看不出情绪，只是眉头微皱。

　　她犯了一个错，伤害了一个人，想要去弥补，却发现什么也做不了。无法坦然面对众佛，因她心中有愧，身怀罪孽。而她，每天背负着愧疚，放不下，也挽救不了。她认为自己有罪，事实也如此。而这个想法如一颗种子埋进土壤，生根发芽，盘枝错节，深埋地心。回头，已成参天大树，拔不掉。拿斧头砍了，根也会重新长出新的枝叶。

　　张家语陷入沉思，直到烟头烫到手指才回过神。丢下烟头，蹦出的火花一瞬即逝，一脚踩上去，顶端变成黑色的灰烬。风过，黑色的灰烬四处流窜。张家语向桥走去，背影看上去十分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