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他》靓仔老丁

4、第 4 章

　　受法空之任的释然在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后，佯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一般去找桔子一块儿，只是谁也没看见，宽大的裤子挡住了他瑟瑟发抖的小腿肚。这天与往常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天色稍显阴沉，空气似是被压缩了一般，沉沉压在人的身上，灰蒙蒙的天空竟还挂着有气无力的太阳，闷热的天气让在街上溜达，田中干活的人脸上挂满了滚珠似的汗珠。桔子与释然在树林中转悠，林子里的鸟儿时不时发出几声有气无力的啼叫，两个少年身上的衣服干了湿，湿了又干，两个在林子里玩得不亦乐乎，一切如常。
　　傍晚如约而至，下午太阳已被层层乌云笼罩，现在天色越显昏沉，空气黏腻地能滴出水来，桔子像往常一般，对释然招招手，说：“该回去了。”释然猛吸一口气，抓住了桔子的左手，将他手中的红印露出，颤抖着声音问：“是你吧，村里变成这样是你吗？”大大的眼睛充斥着迷茫，难以置信，以及心疼。桔子笑了，笑得潇洒，笑得苦涩，最后他止住了笑。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来自鬼族的怪物此起彼伏地嚎叫，刺目的白光映的桔子脸上，不符合年纪的阴沉，眼底透出释然看不懂的沧桑。
　　“小释然，你懂什么呢？”桔子手心的红印迸发出刺目的红光，怪物的嚎叫声越来越近，“你身边的人对你多好啊，你怎么懂我经历过什么呢？”
　　“无论我做得怎么样，甚至是完美，他们总有办法将我的成果，我的自尊狠狠地碾在泥土中。他们，逼死了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我身上的伤从未好过，一天天，一夜夜，伴随着疼痛，高烧度过。久而久之，我怕了，竟然这个世界容不下我们两个，一死百死就行了……不是吗？呵，但是，他走了，他抛下我，走了！”说到这，桔子又笑了，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笑容里透着恶毒，恨意，不甘，以及，对释然的嫉妒。他嫉妒释然曾经身边有那么多对他好的人，嫉妒他就算是死了全家也遇到了另一个关心呵护他的人。凭什么，凭什么我爱的人都不要我了呢？他想。
　　“呵，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释然，你就不该将这层窗纸戳破，不然，我挺喜欢你的。现在，等着喂这些幽畜吧，咯咯咯。”桔子神经质地笑着，手中的红光更盛，雨滴骤然打落，狠狠砸在了释然身上。
　　幽畜越来越近，令人作呕的形态，以及张开的大嘴流下粘稠恶臭的口涎，让释然鸡皮疙瘩全部爬满手臂，被眼前的一幕幕吓得不敢动。他深吸一口气，转向桔子，释然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脖子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吱”声。他看着桔子脸上的笑容，像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与往日那个自在内敛的少年完全不同，少年脸上的神采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对这世道不公的不甘以及恨意。释然的心脏就像被狠狠揪住，他喘不过气来，他害怕、心疼，甚至产生了共鸣。曾经的他也拥有世间的一切美好，但到最后，独活的也是自己。
　　“还愣着干什么呢？上！”桔子冷冷地下令，一只幽畜长大狰狞的大口，向释然扑去。千钧一发之际，一颗珠子飞来，打穿了它破烂的皮肉，乌黑的鲜血喷涌而出，它丑恶的心脏被打碎，沉重的身躯倒在地上，化作一滩恶臭的液体，渗入了被雨水打得湿软的泥土中。珠子在完成使命后被收回，顺着原来的轨道回到了法空的手中。看见法空，释然险些掉眼泪，是啊，他还有法空，他一直在保护他，他何时失去一切呢？桔子说得没错，总有人对他好。

　　“阿弥陀佛，施主，放下心中的仇恨，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法空的声音变了，变得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直击灵魂深处，声音中似乎回荡着每日清晨打响的佛钟。手中的念珠像是有了神志一般，散发出金光，微微悬在空中，蓄势待发。
　　“啊—————”桔子痛苦地捂住了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流出了暗红色的血泪，他怨恨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你，还有你，又有什么资格让我放下？！这个村子里没有一个善人！没有一个！你们这些秃驴，整日说着普度众生，是非善恶你们何时看得透呢？你们都没有资格说我！没有！没有一个人可以说他一定是善良的，哪怕是你们这些整日拜佛念经的人。呵，我算是看透了，这世道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快乐不都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吗？！所有人都看不得我好，他们都希望我活着，痛苦地活着，每天生不如死地活着！”怒吼中，桔子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牙关紧闭，全身像是被吹气球一般涨大，幽畜们疯了一般往释然和法空冲来。
　　法空手上的念珠全部散开，密密麻麻地悬浮在法空身边，“着！”法空一呵，念珠全部向外打去，全部命中幽畜们的心口，乌黑的血液飞溅在空气中，化了的脓水如黑色的河流，一点一点地被雨水冲散，最后又渗入土地。
　　另一边的桔子已经不再是那个瘦弱的少年了，他彻底变成一个怪物，一个也许他也曾经鄙夷的怪物，身上褴褛的衣服被撑破，粗壮的身躯布满了紫红色的血管，青色的獠牙露了出来，“吼——”他冲着释然和法空怒吼，数不尽的幽畜再次爬来，他不允许两个蠢和尚坏了他的计划。
　　“释然，拿出我给你的念珠，灌上灵力操控它。”法空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说话间又将一批幽畜打死，一粒粒佛珠猛然爆发的金光似是火焰，那些至恶之物被点燃，很快变成了金色的灰烬落在了地上。
　　释然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拿出怀中的念珠，灌入灵力，念珠通过操控散开，也向外打去，，只是释然对灵力的操控没那么娴熟，有几颗直直向地上攻去，泥土被打得飞起，只有寥寥几颗打中了幽畜的脑袋。
　　两人在多轮攻打后，在桔子狂乱毫无章法的攻击中，齐力操控念珠，将狂暴中的桔子束缚起来。空气中再次回荡着佛钟的声音，这次是连绵不断的，一声接着一声，法空在钟声中念着经文。桔子在短暂的疯狂后渐渐安静，眼前掠过了很多，有那张温和的笑脸，噗，真傻，那个人又偷馒头给他吃了，也不怕被打……眼前人在他耳边轻笑，让他好好活着。可是，没了你，我怎么才能好好活着啊……最后，释然的笑脸也浮现在眼前，这个在多年后给予了他短暂的温暖的人，这个义无反顾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呵，傻死了，还没他高呢……
　　桔子身型逐渐恢复正常，眼睛中透着茫然，在缓缓的念经声中笑了。他轻轻对释然一笑，说：“其实，你挺像他的……”说完便闭上了眼，对那个他日日夜夜想着的人叹息“哎……我来找你了，对不起，我没听话，也没报成仇呢……”
　　“施主，去吧。”法空微微一笑，嘴里再次诵着经文，金色的眼眸慈悲而笃定，将迷途中的灵魂拉回，回到那个属于他们的世界。
　　“是非善恶固然难分，不过是世人的定义罢了，何必纠结呢？”悠悠的撞钟声伴随着雨中那缕金色的灵魂逐渐飘去遥远的天边，伴随着他去寻找心中唯一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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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