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301、兰 陵（八）

　　高绰带来的小狗引起了解忧强烈的兴趣，一整天都兴致勃勃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不过没有加入到那群游戏的少年中间。兰陵王府没有狗，因为主人不喜欢狗，解忧看到这种动物的次数屈指可数。

　　解忧突然被抱了起来：“太子殿下、南阳王殿下，广宁王派人来叫你们了，他要送你们回宫去。”郑妃向庭中的少年喊道，河间王世子高正礼向她跑了过来。高纬、高绰一脸不舍地和他们告了别，跟着婢女出去。

　　高纬站到了马车上，忽然转头抱住孝珩的脖子：“我们可以再玩一会儿嘛。”本来打算上车的高绰一听到他这话也不动了，四只眼睛一起充满期待地盯着孝珩。

　　“宫门若关，二位殿下就回不去了。”

　　“可以住在广宁王哥哥家嘛。”高纬抱着孝珩还是不肯松。

　　孝珩无奈：“太子，您这样陛下会降罪我的。”

　　高纬忸忸怩怩放开了他，把高绰拉上车。看着他们两个在车里坐好了，孝珩嘱咐启程。高纬忽然从车里伸出脑袋，说：“姊姊说，下个月君明就要离开皇宫成婚了。”君明是高绰的字。高纬的眼里还可以看见在转啊转着的眼泪。他这几天时常闷闷不乐，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车子里面，高绰拉住了高纬的衣服，把他拉回了车里。高纬看起来比他伤心得多，这是件令他纳闷的事情。高绰早早就想好了，除了带走自己所有的狗，没什么非要拿走的。朋友，等离开了皇宫，要多少有多少，少了父母的管束反而更加自由。

　　坐在高绰对面的高纬埋着头抽泣，高绰抱着狗，没有安慰。高纬不喜欢皇宫，他觉得自己在宫里没有地位，父母都喜欢他的弟弟高俨，使得高俨成为宫里头炙手可热的人物，他这个太子反而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现在，他唯一的朋友高绰也要离开，他将变得更加孤独。

　　孝珩转身，看到了祖珽。祖珽一边向他走着，高声问：“广宁王欲亲自送太子回宫吗？”他已经走到了马车旁边，也没等孝珩回答，就接着说：“太子国家根本，路上广宁王千万要小心照看。”

　　孝珩正在纳闷，一向没个正经的祖珽怎么这样严肃认真起来了，这时仿佛就看到祖珽脸上憋不住的笑意。孝珩也一本正经地回道：“多谢使君提醒。”孝珩的话还没说完，祖珽已经捧着肚子跑出老远，憋不住笑出声来。

　　车里边，高纬小小的头靠在壁上，见外面没有了声响，轻声问：“广宁王，可以走了吗？”

　　“是，太子。”孝珩瞥了一眼扶着牛车狂笑不止的祖珽，摇摇头，走向旁边的车。

　　和波斯狗闹得正欢的高绰转过头来，脸颊贴在壁上的高纬不知什么缘故正投入地笑着。高绰低头看了看自己膝盖边摇着尾巴的小狗，蹙眉，把小狗抱起来按到高纬的手里。

　　尉相愿向从庭中经过的长恭走去：“王爷。”

　　长恭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道：“知道哪里有卖波斯狗的吗？我想买只狗崽。”尉相愿当然知道长恭不喜欢狗，长恭说出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写满了疑问。他的反应让长恭有些不好意思：“郑妃说不妨让解忧养只狗，今日看到她似乎对南阳王的狗很感兴趣。”

　　尉相愿恍然大悟：“广宁王家不是养了许多吗？王爷不去讨要一只？”

　　长恭急忙摇头。孝珩家的狗都是当年崔妃送的那只舍利的后代，长恭过去被舍利咬过，还有多次被舍利扯坏了衣服，导致他对犬类心怀恐惧。孝珩不知怎么养的，一家子的狗都很凶悍，要送给解忧的宠物，当然需要温顺点。

　　邺城东边有一户养狗的人家，他家的狗是专门卖给达官贵人家的，品质很好，同样买过狗的尉相愿和老板认识。主人直接把他们带了养狗的地方，才来到门外，听见里头的犬吠声，长恭不由皱起了眉。

　　“王爷，不如让我进去为您挑选？”尉相愿看见了长恭的神情。长恭摇摇头，跟在老板后面走进去。

　　院子里搭着一座座棚，架着围栏，和马棚区别不大，狗都是用铁链拴住的。地面都有及时打扫，比较干净，但四周的空气里仍然散着恶臭。老板在旁问道：“王爷想要多大的狗？”

　　长恭用袖子掩着口鼻，也不想开口说话，尉相愿便替他回答：“是给王爷家的小姑娘养着玩的，要小。”

　　老板明白了，点头：“请这边走。”狗崽都养在一个棚里，长恭远远看了一眼，就没有再上前。老板走进棚里，和养狗的用人一人提了两只小狗崽出来，放在长恭面前。

　　“没有更小的吗？”这几只狗都长牙了，应该可以咬人了。

　　老板道：“王爷，再小的离开母狗是养不活的。”

　　长恭用脚尖依次碰了碰四只狗，脏兮兮的，毛上附着不知是泥土还是粪便的东西：“洗干净了再给我看看，这样哪看得出来？”

　　“好。王爷请到寒舍稍等片刻，这里的环境不适合王爷等。”用人拿来了一只筐，把四只狗都丢了进去，老板双手提起筐，带着两位客人往外走。

　　老板的住所就在隔壁，在这里也可以听见狗吠的声音，空气里也有那股刺鼻的味道。这是个挺宽裕的人家，庭院空旷，房屋也算整洁漂亮。刚进了门，就可以见到一口井，旁边堆放着一些木桶、刷子，附近的角落里是一口灶，搭了顶棚。

　　老板把筐放在井边，走到了堂屋前喊：“丫头，丫头！”不一会儿就从屋子后面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装束和一般的这种人家姑娘没什么两样，容貌倒是意外的很好看。她也没有看到客人，老板指着见井边对她说：“快去把那几只狗洗洗干净，给客人挑选。”姑娘听了他的话，走到井边，老板则邀二位客人进堂屋里。

　　长恭不太会说话，老板主动搭讪，他也是诺诺地应两声，如此，老板便不再主动攀谈，而同尉相愿聊了起来。

　　“王姑娘在这儿住了快两年了，中间都不曾回去？”

　　老板看了一眼外头蹲在井边的姑娘：“大约是不打算回去了。不回去也罢，只是这么大年纪了，要给她找人家她又不肯，教我这个舅舅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