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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兰 陵(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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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兵场上的士兵三三两两在对打,也有人躲在人群里偷懒聊天。演兵场的一边,架起的高台上罩着青纱步障,高纬站在步障前,向外头探视了一番,转头看抱着一只小狗玩得不亦乐乎的高绰。这只小狗是高绰刚从孝珩那里拿来的,高绰的新鲜劲儿正浓。
这时听到脚步声和嘈杂的说话声从阶梯的一面传来,没料到还有人来的两个少年一齐看了过去,走上来的人也露出了同样的惊讶,妆容高贵的青年女子问:“两位小郎君,是哪位王爷家的?”
高纬沉默着打量她,是高纬最不喜欢的微胖的类型,虽然长得还不错,她那一身打扮很出彩,衣服与头饰的搭配完全不是通常的路子,但是配在一起煞是好看。高绰抱起狗,像怕被他们抢了位子一样迅速占了一张席:“我是南阳王,他是太子。”
一阵慌乱之后,一群人纷纷行礼:“太子殿下。”高纬对着一个被乳母抱着的小女孩多看了几眼,一声不吭地坐到高绰旁边席上。
那个贵妇把一碗酪浆放在了高纬面前:“太子,请用。”高纬捧着酪浆,眼睛却看着小女孩走到了高绰的身边,蹲下来,注视着高绰的狗。纵然讨厌胖的人,但是小孩子胖一些自然是更可爱。
“哟,世子到了。”有女人喊。高纬立刻转了过去,想看看是哪家世子。
走上来的少年和自己一般大,彬彬有礼地向贵妇行礼唤了声“婶婶”。见到高纬和高绰两名陌生人,少年的脸上亦流露出疑惑。贵妇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少年便向高绰走来:“参见太子殿下、南阳王。”对高绰就只是稍稍躬身,并没有行大礼。
高纬喜欢跟女孩亲近,但现在是别无选择的情况,他只有去跟这个少年讲话,并且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你是谁家世子?”
“家父是河间王。”少年的每一句答话都文绉绉的,但举手投足还是很稚嫩,有些故作老成的模样。
“河间王?”高纬突然兴奋起来,“那你该叫我‘叔叔’啊。”除了已经远离邺城的河南王高弘节,高纬想不到自己还有一个这么大的侄子。
高正礼的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应当叫‘太子殿下’才是,不可以逾矩。”把一个和自己差不多一样大的小孩叫“叔叔”,他当然不乐意。
高纬握着他的手笑盈盈:“叔叔就是叔叔,叫‘叔叔’。”
眼看高纬的神色越来越难看,高正礼不清不愿地张了下嘴:“叔叔。”几乎没有声音,只听到吹气。不过高纬的要求也不高,满意地坐了回去。
“那女人是谁?”高纬小声问高正礼。
高正礼回头望了一眼,高纬问的正是兰陵王妃郑氏:“是兰陵王妃,我四婶。”
“兰陵王妃?听说兰陵王十分的美貌,他的王妃为什么这么寻常呢?”郑妃带给高纬的失望不亚于那日在广宁王府看到的王妃,不过高纬的姨父冯子琮说王妃当年也是令人惊艳,长年缠绵病榻,才致消减若此。郑妃又是不同于王妃,看起来健康得很。
高正礼没有回答他,他不知道丈夫的美貌和妻子的美貌有什么必然联系。从一开始他认识的四婶就是这样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高纬指指仍旧蹲在高绰旁边的小女孩又问:“她是谁呢?”
“她叫解忧,是我四叔的女儿。”说到解忧,高正礼不自觉地笑了,解忧是他最疼爱的妹妹。高正礼喜欢妹妹,可惜母亲只生了他一个,河间王家庶出的子女中也只有男孩没有女孩,因此他格外疼爱解忧。不过,现在他的母亲崔妃正怀着身孕,他满怀期待母亲可以为他生下一个妹妹。
“来了,来了!”不知又是谁喊起。
青纱步障外,士兵们已经井然成列,几个成年男子缓缓从队列中穿过,唯一一个未着戎装的,高纬认得出那是孝珩。高正礼已经离开了席,贴着步障往外看,高纬也走过来:“哪一个是兰陵王?”
“说话的就是。”的确能看到有人在向士兵们训话,可惜距离这么远,又隔着一层青纱,根本看不清脸。
郑妃把解忧抱了起来:“解忧快看,爹爹在哪里?”解忧顺着郑妃手指的方向找了一会儿,然后伸出小手,指向和兄弟们并肩站在一起的长恭。郑妃又道:“你看这么多士兵都听爹爹的,爹爹厉害不厉害?”
厉害,高纬心里回答。可是解忧却没说话,低头在自己的衣服上不知道找什么。在郑妃的一再催问下,解忧敷衍地说了句:“厉害。”
“邙山大捷,长恭不是浪得虚名。有这样一支军队,扫荡中原都不在话下!”孝琬看来比长恭还高兴,“以后我们高家的大业,就靠你了!”孝琬挤眉弄眼,似乎话中有话。
“三哥,下次出征带上我吧!”自从长恭在邙山大破周军的消息传回邺城,绍信更加坐不住了。兄弟中只有他一人只领虚衔,没有任何真正的工作,好像执政者都忽视了自己的存在。
孝珩道:“你若再不肯好好练武,你三哥怎么敢带你去?”绍信悻悻地扭过头。他不高兴见到孝珩,更不高兴被孝珩数落,和当初对大哥孝瑜一模一样。孝珩看到他的神情,没有多说。这就是他和孝瑜最大的不同,如果是孝瑜,通常会更狠地教训他。
“长恭今日的成就,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样才不负你的努力,也不负大哥的期许、平原王对你的栽培。”孝珩的话语含蓄,从他的脸上也可以看得出赞许之色,甚至对长恭引以为傲。长恭更加欢欣。
“四哥不是大丈夫!”延宗一声大吼,把众人要出口的、未出口的话全部打断,不仅底下的士兵,连青纱步障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长恭的脸一阵阵泛红,看见了他脸色不寻常的孝琬先问:“怎么说?”
延宗这时脸也是通红的,是真的激动:“四哥不是大丈夫!为何不乘胜径入呢?这样的情势,要是我延宗在,今日还会有关西吗?”长恭凝睇他片刻,未露声色偏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