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归》吴怊

30、第 30 章

　　尔尔离开前，去了趟应子俊的新家，应子俊在楼下早早等着尔尔，康城没上去，在楼下等着她，应子俊在旁边没做声。
　　一进门，应子俊的爷爷奶奶就激动地紧紧拽着尔尔，奶奶更是要往地上跪，尔尔连忙制止了，应子俊见状也扶了一把。爷爷奶奶说的方言，尔尔听不懂，她只能缓缓推拒着，好在一番安抚，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尔尔手里拿着实在拒绝不了的干果，放在应子俊递过来的小塑料袋里，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环顾四周，环境比以前好太多，整洁明亮，客厅里显眼位置挂着那天她最后拿出来的相框。
　　看了好一会，尔尔才转头对一旁应子俊笑道：“真好！”
　　那个笑容，从此深深的镌刻在应子俊的记忆中，从没有褪去颜色。
　　尔尔又到了应子俊的房间，同样光线充足，书架上摆得满满当当，她仔细看了看，嗯，各科目都有，还有些课外阅读。
　　“有你这样的学生，老师会非常骄傲！”尔尔拍拍他的肩。“还需要什么，随时联系我。”
　　“好的，姐！”
　　这声姐，叫得尔尔心里舒服，终于体会到了有兄弟姐妹的那种感觉。
　　“那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你姐夫还在楼下等我。”
　　“姐，我会考上大学，我也会来看你的！”
　　“怎么搞得我们就见不到面一样，现在什么时代了？”尔尔调侃道，又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凡事想得长远些，不要只为了爷奶或是为了我，你要为自己，你的格局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我明白了！”
　　在应子俊的“翻译”下，尔尔离开前又跟爷奶说了几句，让他们好好照顾自己。
　　到了楼下，尔尔突然抱了抱应子俊。
　　“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应子俊愣了下，等反应过来，尔尔已经放开了他，上了车。
　　“再见！”尔尔在车里面挥挥手。
　　他下意识的也挥挥手。
　　车子驶离，康城看后视镜里，应子俊还在原地，皱眉。“你对他好过头了点。”
　　尔尔眼一瞪，“那是我弟弟。”
　　“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尔尔意识到了什么，“康城，你不会连孩子的醋也要吃？”
　　康城没否认，“他不小了。”
　　“是，是，是！不小了，以后我会注意。”尔尔决定先把他的毛捋顺了。
　　康城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淡淡控诉道：“你把我当孩子？”
　　“没有，没有！”尔尔当然不承认。
　　“这样连续的否定基本等于肯定。”
　　尔尔没说话，手里飞快的剥了个橘子，掰开两瓣塞到了康城的嘴里，“康先生，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你老婆的性命可都交在你手里了。”
　　康城默默吃完，不说话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家里稍微收拾了下，两人就累得直接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养足精神的康城拉着尔尔去了民政局。两个人就这样素面朝天的出了门，这一天不是大众意义上的热门的时间，却是他们自己最值得纪念的日子。
　　领了证出来，尔尔还对照片里的自己评头论足，各种不满意，康城一把拿过她那本结婚证，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哎哎？那是我的！”尔尔伸手要拿回。
　　康城一挡，“你以后用不到的，我来保管就行了。”
　　尔尔见拿回无望，说了句，“康老师，你变得这么幼稚了！”
　　康城牵起尔尔的手，回道：“幼稚的康老师的太太，走！回家！”
　　两人相互凝望，又相视而笑。阳光下，紧紧牵着手两人，渐行渐远。

　　休息了几天，尔尔开始了咖啡馆的计划，两人商定好了不办那种很形式的婚礼，等这边的事情上了轨道，他们会请亲朋好友吃顿饭再一起重回北欧，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旅行结婚。
　　尔尔也是只有上手了才知道一切有多复杂，选址、装修、买设备、找合适的人员，自己抽空还要去学习各种相关知识，一度比康城还忙，而且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等尔尔缓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跟康城好好说话，更不论说约会了，她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真是少得可怜的对话，大多数还都是康城在照顾她。于是，她偷偷问了宋贽康城的课表，准备到学校突袭。宋贽现在管着本科生院，课表的事情轻而易举，还被他日常打趣；“妹子，记得早点去占位置，每次他上课，人肯定是不会少的，咱们的康老师啊，妥妥的网红一枚！也不知道现在的学生怎么想的，就他那上课冷冰冰的样子，还有那么多迷妹！”
　　这天下午，尔尔穿着T恤牛仔裤，扎着马尾，一幅很青春的打扮就出了门。听了宋贽的劝告，早早到了教室，不敢明目张胆的坐前面，只是悄悄地坐在后面，果然过了一阵子，教室满满当当。很快，康城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件风衣，长腿一迈，气质尽显，女生有些喧哗。康城开课前，环视一周，气场强大硬生生把飘浮的气氛压了下去。尔尔倒不怕被他发现，这么多的人，也看不到她这个角落，于是当别的学生，被硬逼着跟着康城的上课节奏走的时候，尔尔很惬意地支着下巴，看着他。结果，到了思考题环节，康城给大家留了几分钟的思考时间，尔尔的这份惬意在一片低头族中显得分外引人注意。
　　“学……学姐？”一声细小的声音传来。
　　尔尔没注意，直到第二声传来，才发现，身边的学生在叫她。
　　那男孩子见尔尔看过来，脸有点红，“学姐，你书没带的话，可以……可以看我的！康老师的课，很……很严格的。”说着，还把自己的书一点点挪过去。
　　尔尔觉得这孩子太可爱了，正想说话，就见男孩子的脸显而易见地变得紧张。
　　一只手，食指屈起，在他们俩中间敲了敲，“这位男同学，知道答案了吗？”
　　男孩子哭丧着脸摇摇头。
　　尔尔抬头看着康城，笑了。
　　好不容易课程结束，尔尔站起来给身边的人让位，准备等人走完。结果。讲台上的人多媒体一关，本子胳膊一夹，大步就朝她走过来，这时，学生都还没有完全散去，大家就眼睁睁看着一向冷肃的康老师拉着一个女孩子快速的走了出去。
　　一片哗然。
　　康城拉着尔尔走了一段才停下来，“你怎么来了？”
　　“看我老公！”
　　康城上上下下看着她，随即拿着本子往她头上敲一敲，“看起来确实像个女学生……”
　　“谢谢老师夸奖！”尔尔调皮地比了个敬礼的手势。
　　康城笑了，单手把尔尔搂在怀里。
　　他们还站在教学楼的主干道上，来往的学生看着他们的不算少数，有胆子大的就过来打招呼，康城应了，顺道介绍这时他爱人，算是平息了这道小小的风波。
　　后来，尔尔忙碌的同时，也分外注意和康城之间的关系处理，把握分寸，不会让工作影响到生活。
　　咖啡馆终于开张，尔尔取名叫“尔雅”，虽然万事开头难，也还是让她开了起来。不管怎么样，台子是搭好了，就看戏怎么唱。这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只能慢慢来。
　　运营了一年后，算是步上正轨，尔尔和康城开始有时间筹划迟来的旅行，当然，按照之前商议的，两人提前和好友约好时间，大家坐上一桌，算是补了喜宴。其实也只是有个能够在一起吃饭的理由，宋贽不必说，陈程、子文，还有康城的一些朋友，大家也是难得聚在一起，吃啊喝啊众人尽兴至极，连康城都是难得的笑脸迎人。
　　尔尔遗憾的是姜素拉因为太忙而来不了，唐子姗更是在国外赶不过来。有缺陷的才是完美的，尔尔也没过多在意。
　　这边事情办好，尔尔和康城就飞去了菲律宾，康妈妈期间飞过来两次，舍不得走，还是被康爸爸一天N个电话催了回去。这次他们两个一起回来，康妈妈别提有多高兴，虽说喜宴不办，可毕竟菲律宾有长辈在，四人一合计，还是热热闹闹地办了个家宴，等一切都结束了，好不容易休息了，尔尔和康城也定了去奥斯陆的票，最后还是没走成。
　　尔尔怀孕了。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孩子，久久，来了。
　　于是所有的事情都重新开始安排，康城也是，而且是比尔尔更加紧张，做了不少被尔尔和康爸爸康妈妈嘲笑的糗事，本人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是要做父亲了，一切情有可原。
　　尔尔生久久的时候，还是费了点波折，羊水不够，顺产不行，只能转剖。久久，确实是久久，一天一夜才出来，七斤六两，是个壮壮的男孩子。
　　康城没看孩子，冲过来第一时间吻了吻尔尔汗湿的头发，“就这一个，我们不生了……”他脸上是心有余悸的苍白。
　　尔尔笑笑，没说话，她其实心里想再生个女儿，凑个好字，只是不适合现在说。她累得想睡觉。
　　孩子取名叫康舟。
　　尔尔听着康城说着孩子的名字，甜甜地沉入梦乡。

　　两年后，尔尔才和康城来到特鲁姆瑟，补上迟来的旅行。依旧是大学纷飞的冬天。出了关，康城说要打电话，让尔尔先去Hertz办手续，尔尔熟门熟路地走到了柜台前，柜台坐着的是个男孩子，开始办手续，都是流程的操作。
　　尔尔弄好了，发现男孩子抬头往她身后看，她下意识转身，看见一个个子高高的男人，皮肤有些白，穿着羽绒衣，手里捧着紫色的花在看她。她认识这花，是挪威的国花，叫欧石楠。
　　柜台的男孩子敏感的发现了什么，好奇地问：“Do you know each other？”
　　两人都笑了。
　　“She is my wife！”
　　“He is my husband！”

　　爸爸，我为什么叫康舟？
　　爸爸妈妈希望你能自由自在的长大。
　　好啊，我要做一条自由自在的小船。

　　尔尔之城，舟自在。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