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归》吴怊

29、第 29 章

　　第二天，陈程子文带着应子俊来看尔尔。应子俊站在门口，不肯进去。
　　陈程朝一边坐着的康城使个眼色，康城皱眉，最终还是跟着借口去医生那里的夫妻俩出去了。
　　休息了一晚，尔尔起身半靠着，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她朝应子俊招招手，“在那傻站着干嘛？过来！”
　　应子俊慢吞吞地走到了床边，又坐下。
　　“那天吓坏了吧？”尔尔笑眯眯道。
　　应子俊的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
　　“哎哎？”尔尔吓了一跳，抓起一旁的纸巾给他擦眼泪，“我这不是没事了嘛？”
　　见他还是不说话，而且还越哭越厉害，开始抽泣，尔尔更无奈了，“男孩子，不要随便掉眼泪，这样成不了男子汉哦！我给你说说那天的事情，其实真没什么……”
　　应子俊一片朦胧中，看着眼前脸上手上脚上都还包着伤口的人，为了逗自己，正貌似欢快的同他说那天晚上的事情，还当他是孩子什么都不懂，他知道如果不是她命大，自己怕是永远见不到她了。
　　“姐！”
　　“嗯？？”尔尔瞬间呆住，“你叫我什么？”
　　“爷奶说，你就是咱家的救命恩人，以后你就是我姐，我会照顾你一辈子！”应子俊认真地说。
　　尔尔被他的童言童语逗乐了，“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一辈子嘛？”
　　“我知道，一辈子就是永远在一起。”
　　尔尔真是震惊了，现在小孩子这么早熟？
　　“你还小呢，以后的路还很长，你先照顾好自己，再照顾好爷爷奶奶，我呢，是个大人，而且现在还年轻，自己会照顾自己的。”尔尔试图让他理解自己的意思。
　　应子俊不说话了。
　　“再说了，我是你姨，做你姐，年纪太大啦!”尔尔逗他。
　　应子俊摇摇头，“你就是我姐！”
　　尔尔叹了口气，“你啊！真是……”
　　“尔尔……”这时，康城他们进来了，冲散了略微凝滞的气氛。
　　顾及到尔尔要休息，他们待了也没多久，陈程要送应子俊到学校去上课，快要考试了，还是要抓紧。
　　“去吧！好好学习，我好了就去看你！”尔尔朝应子俊挥挥手。
　　康城在一旁叮咛，“休息了，慢慢躺！”
　　应子俊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去。
　　尔尔躺了下来，和康城聊着天。
　　“他都不叫我老师了，叫我姐，还说要照顾我一辈子！你说，我这把年纪了还有孩子叫我姐！”说着还美滋滋的在那头傻乐。
　　康城帮她掖好被子，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就这点出息！”
　　“是啊，女人嘛，当然想自己年轻咯！”
　　康城看她一脸骄傲的样子，捏捏她的鼻子。“你救了他们，叫姐倒不为过！”
　　“你知道，那天我想跟你说什么吗？”尔尔看着天花板，想起那天刚醒来的样子。
　　“说什么？”他在给她擦手。
　　“我想跟你说，如果我死了，你不要难过，因为我，好像找到了‘自己’。”尔尔一直记得，康城最初让她来这里的目的。
　　康城停下，低头吻吻她的额头，“你一直都做的很好。”
　　“嗯！”尔尔笑着眯起了眼，像个明媚的孩子。
　　“现在，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待会我借把轮椅，带你出去走走。”
　　“好！”尔尔乖乖地闭上眼睛。
　　今天天气确实很好，不再下雨，不再阴沉，窗外一片，阳光灿烂。

　　陈程和子文把应子俊送回了学校，下车的时候，子文叮嘱道：“有什么其他的事，跟班主任说，不方便的话直接打陈老师电话。”
　　应子俊点点头，“我知道的！谢谢陈老师，艾老师，再见！”
　　下车了，他还朝他们挥挥手。
　　回程的路上，子文想想还是不放心，“我看那天他那个样子，不像是一时半会就会好的。”
　　“我们盯着点，尔尔那边先不要说，免得她担心。我找个机会，跟康城谈一谈。”
　　“好……”子文皱眉，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象。
　　应子俊回到了宿舍，回来的比较早，宿舍里没有人，他把书拿出来，安静地看着。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长大，想学得更好，想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珍视的人。对于他来说，只有学习，是唯一可以上升的路。
　　他拉开抽屉，夹在一本书里面的，是一幅小画像，里面是爷奶、赵尔尔，还有自己。这是他最珍贵的。应子俊小心地把纸片放好，又重新开始看起了书。

　　住院部楼下有个小花园，康城推着轮椅，带着尔尔在花园边的走廊休息。
　　“太阳太大，我们就在这坐坐。”
　　“好啊！”
　　康城坐在走廊的座椅上，陪在尔尔身边。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坐着。
　　“如果你老了，我也就这样陪着你。”尔尔指着远处树荫下，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太。
　　“说不定，还是我这样推着你。”
　　“老了再分晓，谁怕谁！”尔尔挑衅道。
　　“你要有实事求是的精神。”
　　“这就是实事求是。”
　　“赵尔尔，现在最大的实事求是，就是可以去领证了。”康城轻描淡写来了一句。
　　尔尔愣了愣，又哭笑不得，“康老师，你这是哪里来的求婚套路，这么轻松的就答应你，我不要面子的啊？！”
　　谁知，康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她的手里。
　　尔尔震惊的看着他，康城下巴抬了抬示意打开。尔尔打开一看，不是想象中的blingbling闪着的钻戒，是一枚浓绿的翡翠戒指，简单的款式。
　　“我妈说，当年我爸就是用这枚戒指求婚的，老古董了，我把底座融了，自己重新做了下，我跟你说过要再做个戒指，你看，我连爸妈的珍藏都拿出来了，你喜欢吗？”和上次一样，康城同样是小心翼翼的。
　　“我很喜欢……”尔尔拿起来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康城蹲在她门前，拿起她戴着自己那枚戒指的手，和这枚放在一起。“这样，是我们一家的心意了，尔尔，我不会经常说我爱你，不过你介意的话，可以用冰箱贴每天提醒我……”
　　尔尔轻轻捶他，“好好说话！”
　　“嗯，我，我们，都希望你真正成为我们的一份子，以后你不会孤单，不会自己一个人过节，你的每一个春天、夏天、秋天、冬天，都有我，所以，你能不能把户口本放心的交给我？”他把过年那次尔尔说的话又还给了她。
　　“……”
　　“尔尔？”
　　“所以，你只是想拿到我的户口本？”
　　“赵尔尔！！”康城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如果你想要我的户口本，我可以马上给你，就在我包里！”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家里出来，就拿着了。”康城理理她的头发，淡淡说道：“那个时候想，你是死是活，我都要带你回家。”
　　“你起来……”尔尔拉了拉他，让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自己慢慢把头靠在康城的肩上。“我想是不是老天觉得对我很不公平，所以才把你送到我身边。”
　　“你的答案？”
　　尔尔暗暗翻白眼，对他这样破坏气氛又求根问底的精神佩服至极。
　　“是是是，康老师，不是这个答案的话，你还能坐在这里吗？”
　　康城终于满意的点点头，奖赏似地摸摸尔尔的头顶，然后，又想起一个问题。
　　“以后我们的孩子叫什么，你可以开始想了。”
　　“什……什么？”尔尔一时间不能适应他换话题的速度。
　　“既然不能用念念，那还可以用其他的名字。”
　　尔尔坐直身体，用手推了一下他，“你偷听我们说话！”
　　康城更正道，“不是偷听，我只是坐在外面。”
　　“我是很喜欢念念这个名字的。”尔尔回想起，还是略有遗憾。
　　“那就重新找个喜欢的，翻字典，一本不够换第二本。”
　　尔尔完全被他带偏，已经不去想为什么他们会讨论起孩子的名字来，而是真的认真在思考，还有什么名字。
　　“大名我取，小名你取，我觉得久久也不错，长久的久。”
　　这次轮到尔尔鄙视他了，“还我取？你都自己想好了？”
　　康城沉默不语。
　　“你这不是在吃醋吧？”尔尔吐槽，“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再说了，你什么都安排好了，就真没我什么事情了。”
　　“只要你在就可以了。”康城缓缓地说。
　　“我会一直在。”
　　康城笑笑，仍对那天心有余悸。“你要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回家。”
　　回病房，尔尔拿着康城的手机，对着戒指拍了张照片，发了条语音给姜素拉。
　　“求婚啦！！！”
　　姜素拉立马视频过来。
　　康城看着现在比刚才现场还兴奋的尔尔，摇摇头，出去了。
　　姜素拉第一句话就是：“你身体怎么样了？！”
　　“休息下好多了，席佑杨应该有跟你说。”
　　“照片看着更不放心，你啊，真是……”
　　“别说我了，这不好了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是是是，赵小姐福气多着呢！”
　　“以后就是康夫人！”尔尔在姜素拉面前得意。
　　姜素拉手机拿近看了看，“康城肯定不在，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
　　尔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然注意到她在卧室。“你怎么在卧室？”
　　姜素拉镜头一晃，盖着被子的下肢，“刻刀掉了，脚划到了，没事，养几天。”
　　“你也自己小心点，还说我！”尔尔心疼道。
　　“知道知道。”姜素拉敷衍道，“对了，跟我说说是怎么求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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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康城拿着一个新的手机盒子进来的时候，尔尔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握着手机和戒指，他收拾了一下，把空调和被子都调整好，自己安静的坐下来，帮她倒腾新的手机。

　　尔尔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错过了学校的学期结业，等他们回到学校收拾行李的时候，已经是暑假了。
　　尔尔收拾着衣物，康城在帮忙打包些大件的，反正有车，都一并带走了。一边收拾一遍碎碎念，“还想着慢慢收拾，现在好了，一起收掉了，计划赶不上变化。”子文也在帮忙，还拦着她，“你就不要多动了，坐着去，衣服我帮你收拾，才刚好，你真是闲不住！”
　　“就让我动一动，我看着你们忙才坐不住。”尔尔“卑微”地看着子文。
　　“这事不归我管！”子文朝门口康城看了看。
　　康城朝里看了眼，“你想做什么就做。”
　　尔尔对着子文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就开始忙活起来了。子文恨铁不成钢，“你就折腾吧……”
　　陈程也在，帮康城打打下手，他看看里面，再看看他，“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你这个冷硬脾气的人，还能这样……”
　　“这样怎么了？”康城一脸理所当然。
　　“……”陈程差点想把手里的剪刀扔过去。
　　“陈程？”屋里尔尔在叫他。
　　“怎么了？”陈程走进去决定不跟眼前这个男人计较。
　　“我有个想法，想跟你们讨论下。”尔尔正襟危坐，神色认真。
　　陈程和子文也不由地认真起来。
　　康城远远对着尔尔点点头，鼓励她。
　　“是这样，我想在临城开个咖啡馆。”尔尔详细地开始说着自己的想法，“不是每个孩子都和子俊一样，学习上有天赋，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以后如果学习上有欠缺又想学一门技能的孩子，到我这里来，我请好的咖啡师或者其他情况允许的师傅来带一带，甚至留下来实习也是可以的，况且，这个也可以作为个联络点，以后来往啊对接什么的也方便，当然，这是我一个很粗浅的想法，具体要看咱们几个，还有运营起来的情况。”
　　陈程边听边点头，“我觉得可以，万事开头难，我们一起做这事，能帮一个就帮一个，尽职微薄之力。”
　　子文也说：“我可以请我的朋友来做一些设计。”
　　“运营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手边有房产先处理一些，前期应该够。再说，还有康城呢！”尔尔毫不犹豫的把康城拉上。
　　“钱的事情不用担心！”康城拍拍手进来。
　　“好！”尔尔看着他们都支持她，瞬间满血又破功，“终于找到事做了！”
　　所有的，都会变好的，关键就在于坚守。